薛妙也聽見了,她不好的心情頓時一掃而空,甚至環抱著雙臂在一旁看好戲。
旁人說的話越刺耳,她嘴角的笑意便愈發明顯。
種種懷揣著巨大惡意的低語聲清晰無比的傳入紀令月的耳中,她臉上的笑意漸漸隱去。
她靜靜的站著,如曼珠沙華般濃烈豔麗的容顏毫無表情。
這些言語像是冰冷的蛇,緊緊箍著她的心髒,讓她從頭到腳都泛起被冰霜籠罩的寒意。
紀令儀本是陪著紀令月要個說法,卻沒想到事情演變成這個地步。
她怎會看不出陳掌櫃那點心思,饒是她再好的性子也不由大怒。
紀令儀怒喝,“你好大的膽子,我紀家人你也敢算計?”
陳掌櫃一臉無辜,“就算你們是高門大戶,也不能平白無故的欺壓我等無辜的平民百姓啊。”
紀令月何嚐見過這般耍無賴的人,她眉梢一挑,“你……”
話未出口,便被紀令月攔住了。
穿堂風掠起紀令月墨黑的長發,她冷然看著陳掌櫃,清冽的眸冷光懾人,看得那掌櫃激靈得打了個寒顫,忍不住後退一步。
紀令月冷冷道,“我一個時辰前才來過珍寶齋,銀子經的還是你的手,如今你賣了我假貨東窗事發,就想翻臉不認人?”
陳掌櫃梗直了脖頸,一口咬定,“紀三小姐莫要胡說,我今日可未曾見過你。”
“哦,是嗎?可當我進門時,陳掌櫃你說的話可不是這麽個意思。”
紀令月忽而抬手,手指勾了勾,綠翹當即上前,狠狠瞪了陳掌櫃一眼後,忽然賊眉鼠眼的一眯,佯作挺著肥碩的大肚,嘴角一咧諂媚的笑著。
她搓了搓手,“喲,這不是紀三小姐嗎,您怎麽又來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綠翹在模仿陳掌櫃出來時的模樣與他說的話。
陳掌櫃的臉猛然一僵,頓時滿頭大汗。
紀令月將陳掌櫃心虛的模樣收入眼底,她抬眸掃了旁觀人群一眼,“我知道你們因為那些流言,對我有很大的意見。”
“但事實與流言不能混為一談,方才陳掌櫃第一眼見著我時說的話,你們可都聽到了。”
那些前頭還在嚼舌根的人麵麵相覷,沒有出聲。
紀令月進來的架勢如此張揚,震得眾人無一開口,陳掌櫃那番話,自然是清晰的落入眾人耳中。
紀令月掃了一圈後收回目光,“而陳掌櫃方才卻說,今天沒有見到我,你若不是心虛,為何要說謊!”
“我……我……”陳掌櫃背後頓時生了一層冷汗,他眼神慌亂的飄著。
紀令月看他心虛,便咬牙切齒,一字一句道,“黑心奸商,祝你珍寶齋今天就倒閉!”
陳掌櫃卻鬆口不認,“說到底,你還是沒有證據!”
就在他咬咬牙,準備豁出去拚一把時,一道嗤笑聲從門扉處傳來。
“紀家丫頭,我發現你無論到什麽地方,總是能鬧出事情來。”
眾人循聲望去,隨即便聞得有人驚歎於來人驚豔容顏的抽吸聲。
不知誰說了一句“是攝政王”後,所有低聲竊語的聲音在見到來人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眾人神色各異,連忙齊齊跪下,行了叩拜禮。
當朝攝政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年輕小皇帝曾說過“見攝政王如見朕”,這一言落在天下人耳中,變成了陸淮琛權傾朝野的標誌。
偌大個珍寶齋,安靜的連根針落下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一道修長玉立的身影背著日光緩緩走了進來,玄清長袍上金色繡線織就的暗紋流光簇蔟,隨著他步伐似有無數水紋流雲在白袍上漾開。
每靠近一步,周圍的空氣好似沉甸甸重了些許,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即便是遠遠的看著,也沒有人膽敢抬眼直視他。
陸淮琛慢悠悠的踏了進來,翹密的纖長睫毛隨著側目一瞥而微微漾開。
他看到紀令月後,轉身一步步走向她身旁,手中折扇一展,忽而傾身在她耳畔,低聲道。
“有麻煩了?你求我,本王就幫你如何。”
他低沉而清醇的嗓音像是陳年美酒激**她的心房,紀令月捧著一刹那跳動劇烈的小心髒連忙往左側挪去。
她有些錯愕的看著像是男主般從天而降的陸淮琛,有些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
然後,她開始仔細的考慮這個可能性。
如果陸淮琛莫名其妙的為她出頭,之後惹來的麻煩事隻會更多。
可陳掌櫃害她到這個地步,若是隻能夠灰溜溜的放狠話,實際上什麽都做不到,她又不甘心。
她雖然可以用紀家的名號強行打壓陳掌櫃,但自己的名聲好不容易有所改善,若是經此一鬧,自己不但名聲更臭,更是連累紀家……這個後果,紀令月想都不敢想。
她思考的時間不過片刻,立即答應了下來,“麻煩王爺了。”
她說這句話時微微仰首,那雙眸好似秋水洗練過的白緞,澄澈無暇。
陸淮琛唇角微勾,那點虛浮的笑意像霧靄般籠著,但從他眼底卻絲毫看不出半抹笑意,隻有平靜到駭人的淡漠。
陳掌櫃滿頭大汗,他起先不知陸淮琛的身份,等有人提醒他後,陳掌櫃頓時眼前一黑,腳軟如泥,跪在一旁瑟瑟發抖。
陸淮琛隻是掃了一眼,落在陳掌櫃身上的目光像是看著看著微不足道的螻蟻。
“聽說你要證據?恰好,本王一個時辰前親眼看到紀三小姐從你們珍寶齋中走出,她手中的步搖,正是出自於你們手中。”
“這個證據,你覺得夠了嗎?”
陳掌櫃跪在他麵前的身子抖得如篩糠般,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周遭的人聞言,紛紛倒吸一口冷氣。
她們看向紀令月的視線中,頓時多了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紀令月兩眼一黑。
這是幫忙嗎?這是幫倒忙啊!
這下好了,所有人都該腦補她與大反派有什麽暗渡陳倉不得人知的關係了。
“嗬。”陸淮琛冷笑一聲,看到陳掌櫃這副模樣,忽然覺得有些無聊,“先前看你死不承認的模樣,隻道你是一副硬骨頭,本王還以為能從你身上找到些樂趣。”
說著,他神色漸冷,“現在來看,簡直無聊透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