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令月動了幾下筷子,隨後徹底吃不下了。

無他,這些菜要麽淡出鳥來,要麽鹹道無法入口。

她合理懷疑這裏的廚師是按心情炒菜的,炒盤菜跟廚師選妃似的,喜歡的就多放鹽,不喜歡的直接打入冷宮。

在她落筷的瞬間,方青元的聲音跟塊牛皮糖似的緊隨響起,“吃飽了?”

紀令月矜持的撚起帕子擦了擦嘴,她轉身反問綠翹與阿奇,“你們吃飽了嗎?”

這些飯菜太過奇葩,綠翹壓根沒動幾個筷子,阿奇倒是老老實實的吃完了碗裏的飯。

綠翹也是自幼在紀府的,雖是下人,但膳食比起來頭來說可是好太多了。

乍一下到這個環境,又碰上這幾盤時而油膩時而清淡的菜,連胃口都散了大半。

而阿奇在避暑山莊收盡冷眼淒苦多年,常常食不飽腹,能吃上一口熱騰騰的飯已經是奢侈。

饒是他如今在紀府做事,也沒有養成嬌慣挑嘴的性子,愈發的踏踏實實。

兩人聞言皆是放下筷子點頭。

“唉,這時候你們就應該搖頭。”紀令月支肘撐著下巴,望著外頭雜草叢生荒蕪景象長歎一口氣。

“真不敢想象我居然還在京城。”

方青元懶洋洋的靠在一側,有一搭沒一搭跟她聊著,“這裏本是做炮坊生意的,聽說原本是老板的商戶做到一半出事了,他麾下的人走得走散的散,偌大的坊就人去樓空。”

“炮?”紀令月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武器,隨後搖頭,把這個念頭從腦海中揮散去。

“難不成是炮竹?”

方青元道,“不然你以為是什麽。”

紀令月眼珠子卻是咕嚕一轉,她定定的看向方青元,神秘的一笑。

她朝他勾了勾手,像是挑釁,“給你看一個東西,保準你覺得‘開心’的不得了。”

方青元笑了笑,見她眉飛色舞如螢火般鮮明的神情,眼底也跟著浮起連他都沒在意的淡淡笑意。

循著他先前說的位置,紀令月借著微弱的天光終於找到那家被廢棄的炮坊。

她嚐試著把門打開,卻發現似乎被什麽死死卡著了。

九龍走上前,對著紀令月道,“姑娘且退一步,讓我來。”

紀令月聞言後退一步,不忘叮囑著,“你小心啊,指不定門口放著什麽東西砸著了。”

九龍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沉默著點頭。

隻見他抬腳一踹,聽得“轟隆”一聲悶響,那木門頓時被踹得四分五裂,木屑四濺。

“……”紀令月沉默。行吧,當她什麽都沒說過。

似是覺得紀令月這副模樣著實好笑,方青元忍了許久終於笑出聲來。

他看著紀令月,心底的好奇一點點被勾引了起來。

他隨著人進屋,空氣裏一股奇怪的味道湧來,卻不見眼前的女子有半點不適。

紀令月左右望望,把四處的窗子打開,直到外頭的光湧進,開始挽起袖子找齊了東西。

方青元不由好奇,他走上去,“你在找什麽?”

那烏黑的頭埋在角落左右探著,紀令月聞言頭也不抬,“你若是很閑,就替我找個稍微

硬厚點的紙殼,然後用手卷起來作桶狀。”

“對了,找些泥和水過來。”她毫無心理壓力的指揮著。

方青元一聽,立馬反應過來,有些驚訝的看向紀令月。

“你這是要做炮竹?”

紀令月伸手摩挲著,聞言瞥了瞥嘴,“我要做的可比那玩意兒高明先進多了……唉你讓讓,

擋著我的光了。”

方青元又一次被明晃晃的嫌棄了。

他這次學乖了,隻在旁邊看著紀令月忙碌。

偶爾被當成小廝來使喚搬東西,方青元卻沒有半點抗拒不滿,反而樂在其中。

隻是視線落在紀令月忙碌的背影時,變得有些意味深長了起來。

他好奇,堂堂紀家三小姐,怎麽會做這些東西的?

那雙養尊處優的手此刻沾著泥土,纖細五指像是掏了煤窩,又黑又髒。

紀令月將火線埋在炮筒裏,又加了方才尋到的好東西進去用水泥封了口,放在一旁晾幹。

她嘿嘿一笑,起身拍了拍手,“好了!”

那輕快的聲音十分靈動,透露著主人愉悅的心情。

這聲音勾得方青元心念一動,像是想起了某些陳年舊事,眼底有思索的神情。

而此刻,紀令月帶著東西正往外走,聲音帶笑著催促他,“還愣著做什麽,等會兒驚喜沒了可不怪我。”

說著,她笑聲隨著轉過的聲音消散在空氣中。

方青元抬頭,看著那個精致衣裙沾了一身灰土,眉間微微一蹙。

他總覺得,她不該是這副‘灰頭土臉’的模樣。

這樣的女子好似值得……世間最好的東西。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方青元內心微微一震,臉上一閃而逝過幾分錯愕。

九龍站在他身後,低聲道,“殿下,這名郡主看起來與傳聞中的完全不同。”

方青元沉吟道,“傳言並非真實。”

“是啊。”九龍感慨,“真不知放出傳聞的那人究竟是怎麽想的。”

方青元輕笑,眼神意味深長,“還以為她會是個怎樣的人物……沒想到今日一見,當真是

出乎意料。”

九龍道,“居然就是這位郡主屢屢破壞了殿下的計劃,屬下饒是親眼見著她,也有些不敢

相信。”

“破壞?”方青元琢磨著這兩個字,就聽到紀令月不耐聲音催促著。

“你們兩個大男人在屋裏磨蹭什麽呢,種蘑菇啊。”

方青元突然大笑出聲,不管屋裏屋外都是霎然安靜下來。

他恍然不覺,大步跨了出去,眼神一閃而逝的興奮與狂熱。

方青元笑,笑意莫測,“你不覺得,她很有意思嗎?”

“比起那些無聊的女人,她就像是從天而降般新奇的人。”

“除了陸淮琛那個討人厭的家夥,她是第二個讓我感覺到有意思的人。”

九龍有些驚訝的看著自家主子。

能讓他笑著說出這般話的人……看來這位郡主確實有幾把刷子啊。

真是稀奇。

見兩個人終於肯出來,紀令月不滿的一瞪,“你們兩在屋裏做什麽呢。”

方青元笑,“隻是好奇你方才做什麽,在屋裏研究一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