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哪位官家夫人提到了一句,“怎麽沒有看到郡主?”
眾人麵麵相覷,這才察覺紀令月突然不在場。
一人回道,“會不會去準備壽禮了?”
就在這時,嫋嫋琵琶聲響起,竟伴著腰鼓的聲音,如玉珠落盤的音符編織出奇異奏樂頓時吸引了眾人的視線。
幾名身著白紗異域服飾的女子蒙著麵紗走入,腳腕係著的鈴鐺作響,隨樂聲起輕輕轉動著皓腕,與那些輕擺腰肢的美豔舞蹈不同,這種從未見過的舞姿落在底下人眼底十分新奇。
女子們美眸流轉,左足為軸輕舒長袖,如從神秘之地踏出高潔若仙的異域玄女。
她們忽而圍聚在一起,抬起纖纖玉臂,白色輕紗順著手揮舞的弧度拋出,仿佛含苞欲放的花瓣,又如層層驚起的白色波濤。
白色花瓣綻開的一瞬,那金色的花蕊如一束光般出現。水袖展出,隻見身著金色水袖裙的女子足間輕踮,淩空躍起。
裙擺與手上的輕紗飄帶同時飛起,如憑虛禦風,飄然飛升。
燈火明晃晃的照下來,映在紀令月沉魚落雁的姿容上,如神祗,如玄女,驚心動魄。
隻是驚鴻一瞥,底下抽氣聲交響響起。
“這是郡主吧?不是說她什麽都不會嗎?”
“天呐……知道她生的美貌,今日一見,果真驚為天人。”
“這究竟是什麽舞蹈,總覺得有些神秘……”
琵琶撥弦一轉,場中竊竊私語聲隨即一停,滿堂皆靜。
紀令月嘴角揚起一抹嫣然的笑,這一刹那好似紅塵盡頭魅惑眾生的妖,她腳尖輕踮一轉,烏黑墨發隨著旋轉揚起,拂過她亮得驚人的瞳眸。
一曲落罷,以一式‘反彈琵琶伎樂天’落幕,她微微喘著氣,額間香汗沿著發鬢落入脖頸。
那上揚的媚眼如水般從眾人心中掠過,絲絲癢癢。
“好啊!”陸淮銘倏然站起身來,那雙眼中的欲望亮得駭人,他撫掌大笑,“人間有此姝色,今日有幸得見,本王雖死而無憾了!”
此話一出,在座的諸位公子也不由自主的撫掌,掌聲如雷鳴般轟動而響,皆是獻給站在最中央那宛若鍍著一層金色光芒的女子。
紀令月看到陸淮銘時臉上的笑突然一收,兩道眉蹙成怪異的弧度。
這個人怎麽混進來的?難道紀府也請了他?
早知道他在,就不選這曲舞蹈了……看到陸淮銘那毫不言語的貪念,紀令月隻覺得後背一陣發涼。
陸淮琛那俊逸的臉依舊噙著漫不經心的笑,隻是眼底深不可測的暗色愈發的濃鬱。
紀老夫人眼中露出幾分驚豔,她朝著紀令月招了招手,嘴角的笑意幾乎掩飾不住。
“月兒,快讓祖母看看。”
紀令月笑著迎上去,她盈盈一福身,“祖母,孫女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笑口常開天倫永享。”
“乖孫女。”紀老夫人笑得眉眼彎彎,嘴巴幾乎合不攏來。
濃濃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她拍了拍紀令月的手背,慈祥道,“你的心意祖母收到了,隻是祖母不知,這是哪兒的舞蹈呀?”
紀令月笑了笑,“我也是偶然從一本古籍上閱到的,這舞名為‘飛天舞’,據聞是從壁畫圖像得來的靈感,且百年前有片地域名為河西一帶的舞蹈,還融入了西域的風格。”
“此曲帶有西涼樂風的風格,與大渝有所不同。”
“孫女想著祖母應當看慣了尋常舞蹈,便尋了西域之舞討得您開心。”
“隻是孫女技拙,饒是請了舞蹈大家,也隻能從古籍推演出短短的舞蹈片段。”
紀令月睜著眼睛說瞎話的功力愈發爐火純青,除非再蹦出個現代人,否則誰都沒法戳穿她。
饒是紀令月隻拿一塊石頭當賀禮紀老夫人都不會怪罪她,更何況她此刻喜笑顏開。
“多虧了月兒,祖母這個壽宴十分開心,你費心了。”
定襄王妃收斂起眼中的驚豔,看向紀令月的目光愈發的滿意。
她笑道,“郡主風姿綽約,我倒想替我家燁兒討你回去做我的兒媳婦了。”
此話一出,滿堂皆驚。
眾人猛地看向定襄王妃,見她言笑晏晏,竟一時分不清是認真亦或者在開玩笑。
陸淮琛‘嗤’的一聲笑出來,他挑眉,“王妃還真是草率,一支舞就想給人定了親?”
說著,他話鋒一轉,看向紀令月的目光意味深長。
“不過……郡主果真是令人驚豔。”
“人是,舞也是。”
這幾乎算得上曖昧的語氣頓時引來不少人的注意力。
紀令瀾在底下、身子一僵,竭力穩住心神才不至於將桌上的果盆摔到地上去。
而紀令霓臉色已然鐵青,饒是她之前裝的再無動於衷,此時一張麵孔已經扭曲成猙獰的模樣。
紀令月聽著周旁如潮水般洶湧而來的讚美聲,微微偏過頭,神情卻無半點喜悅之色。
她微微歎氣,這個舞蹈是前世為了某個場合而練習的,沒想到在這派上了用場。
實在是穿越的突然,她連書中自己的生辰都記不明白,更何況紀老夫人的。
於是旁人早早備好了生辰禮,唯有自己用了半個月的時間排練出縮水版的‘飛天舞’。
這一小出舞倒是能糊弄一下這幫沒見過世麵的古代人……但紀令月總覺得心裏惴惴不安,估計是胡改大家名作而湧起的心虛感在作祟。
“唉……都是身份惹得禍啊。”紀令月感慨,因為自己的名聲,如今京中大半視線都落在她身上,但凡在大場合失了儀態,最終傳出來的流言蜚語可不是那麽好承受的。
她的淡然落在有心人眼底成了無聲的炫耀,紀令霓垂眸,搭在膝上的手指深深的掐入大腿內,似是要摳出一塊血淋淋的肉來。
杜氏就是見不得人好,她勉強鼓掌後出聲,“月兒之才令人驚歎,隻是你身為郡主,日後還是莫要做出這種令人誤會的舉動。”
“若是想跳舞,府裏有專門的舞娘,也可從外頭請來。”
她話雖這麽說著,但言語裏的意思卻說得清清楚楚。
杜氏暗指紀令月如同低賤的舞女般,跳舞供人觀賞。
沒等紀令月冷哼一聲,就聽到紀老夫人夫人開口,她慢慢收起嘴角的笑意,看著杜氏開口,“你若是不舒服,就先退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