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以牙還牙
整個上午南宮墨雪都陪在母親身邊,不時地逗著兩個小家夥,過了午時就都玩累了被乳娘抱走午睡去了。
夏侯懿不知什麽時候出去了一會兒,屋裏隻剩下風吟笛和南宮墨雪兩人,見周圍無人了她才開始問話。
“笛子,上次我問你的那個毒,究竟要怎樣才能解?”南宮墨雪靠在她身邊,兩人挨著說話,聲音不大但是外麵的人定然是聽不見的。
風吟笛想起來鳳欒跟她說起的那個事情,眼神閃爍道:“上次我也問過鳳欒了,他說就連他都不知道,我想也許娘隻告訴了大師兄,我們兩都不知道。”語畢她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水,眼神定定的看著手中的茶杯發呆。
南宮墨雪雖然知道她也許沒有對自己說實話,可她也能理解,畢竟洛美人是他們的大師兄,他們自幼一起長大自然是要更加親近些,隻是……她不能不明不白地看著洛美人犧牲自己,這種感覺現在想起來仍舊很強烈,有時候讓她無法安心。
兩人聊了些無關痛癢的話,大都與那件事情無關,申時夏侯懿回來之後,他們準備好離開鳳府回洛王府之時,影衛突然送來了一封密詔,直接遞到了夏侯懿手上。
墨綠色火漆封口,同色的信箋紙顯得肅然而嚴謹,夏侯懿瞥了一眼青影遞到自己手中的信箋,遲遲沒有打開。
剛把自家娘親送回屋裏的南宮墨雪轉過頭來便看見馬車旁的夏侯懿手中握著一封墨綠色的信箋發呆,她從來沒見過密函是這個顏色的,於是好奇道:“怎麽了?為何不看?”
夏侯懿回過神來,牽著她上了馬車,一邊道:“一會兒看。”
兩人坐在馬車中往回走,誰都沒有先說話,南宮墨雪覺得他有幾分怪異卻又說不出來是哪裏怪異,最後還是將視線落在了他手上的信箋上。
夏侯懿也感受到她詢問的目光停留在自己手上,於是緩緩地拆開了手上的火漆封口,墨綠色的信箋展開,平整而透著肅穆,一如傍晚樹林中的暗色。
“怎麽了?”南宮墨雪並沒有太過在意他手上的信箋內容,雖然她知道這其中有古怪,但是她還是想讓他自己說出來,畢竟這個時候夏侯懿看起來極為不對勁。
“宮裏的暗樁傳出來的信,說是……”夏侯懿抿了下唇角沒有言語,直接將手中的信箋遞到了南宮墨雪手中,上麵隻有極其簡單的一句話,然而卻叫她瞬間驚呆了,良久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夏侯懿見她這般反應伸手將她攬進懷裏,頭枕在她頭頂低聲道:“丫頭別擔心,如今我們已經沒什麽可顧慮的事情了,隻需要再等等就行再等等文氏一族反了就什麽都不一樣了……”
南宮墨雪隻是抿著唇不語,一張小臉上神色變幻莫測卻沒有吵鬧,似乎她正在想這件事情的真實性,但實際上是她在想怎麽動手殺人!
“嗯,既然夏侯淳那麽迫不及待的動手,若是不反擊豈不是對不起他那麽費心?”一張蒼白的小臉上帶著幾分嗜血之色,寒涼的眸中沒有半分溫度,既然他這麽惦記著自己,那麽不給他一點顏色看看也對不起他……
夏侯懿突然笑了起來,輕聲道:“夫人想做什麽讓影衛去做就好了,別的事情你都不必操心,至於夏侯櫻母女,還是處理了比較好。”
他妖孽的臉上透著不悅和冰冷,既然他們膽敢這麽做了,那麽想必也是豁出去了的,既然豁出去了也想嫁進洛王府,那麽便讓他們如願好了。
“嗯,你自己惹得桃花債自己去解決,我跟夏侯淳的恩怨我自己了……”南宮墨雪深吸了一口氣,瞥了一眼馬車外的陰暗天空,原以為他們今日不進宮就能躲過去的,可沒想到別人根本不給他們機會也沒留半點餘地,京陵的天真的亂了。
宮裏的百花宴還沒有結束,宮外房間便已經開始流傳各種各樣的半麵修羅懿王殿下和如今的洛王都要娶親的事情,不知道是有人故意為之還是因為消息散的快,如今京陵城裏幾乎人盡皆知。
南宮墨雪和夏侯懿回王府後和往日一般,照常沐浴用膳,晚上兩人都窩在臥房內,一個彈琴一個翻書,閑適而悠然。
黛影手下的影衛卻已經分成兩撥,一撥人帶著鳥兒往秦王府去了,鳥兒的腿上似乎還綁著一個小小的蠟丸,而另一撥人則是帶著一堆木頭盒子去了驛站,裏麵裝著昨日帶回來的樓蘭使者的頭顱。
秦王府中,前些日子被秦王一時興起娶回家裏的貴妾如今儼然已經失寵,不僅在刺客進府裏受傷之後沒有再見過秦王,如今就連院子裏的吃穿用度也差了許多,若不是她自己家中富有,恐怕連飽飯都吃不上了。
飛瞻簷角的秦王府中,巡邏的侍衛嚴整並且布防緊密,在西邊角落裏一個略顯得頹敗的院落中,一身粗布的青衣小丫鬟從裏麵走了出來,身後跟著一個衣著華麗的女子,看模樣儼然就是那個失寵的貴妾。
“夫人這麽晚了還要出去嗎?”
青衣小丫鬟打著哈欠問道,她自然是知道夫人這個時候出去是想見上王爺一麵,這幾日夫人去王妃那兒請安時,日日央求王妃讓她見王爺一麵,可是王妃非但不答應還讓大廚房克扣了自家小姐的夥食,若非小姐家底豐厚,都快要吃不上飯了,真真是可惡!
一身華麗衣袍的年輕女子垂著頭低聲道:“夜裏睡不著,不若出去走走,如今已經春天了,咱們去花園裏看看,說不定能遇上那難得一年的幽曇花綻放。”
頹敗的院子裏沒有多餘的侍女,兩個身影一前一後安靜地如同鬼魅行走,晦暗的影子投射在地麵上,影印著異樣的光輝。
侍女沉默的跟著自家主子,她心裏自然是明白主子這幾日每日晚上都會道花園裏去看看花,實際上看花是假,等王爺回來才是真!可偏生王妃的父親一直住在王府中不走,這般以來等下個月國公府的嫡女過門,她家主子就更加的沒希望了……
萬籟寂靜,垂首賞花的華服女子顯得落寞而美麗,一張素白卻透著幾分驚豔的臉在花叢中若隱若現,王府中巡邏的侍衛見狀也都見怪不怪了,大家都知道王爺的這個貴妾喜歡夜裏出來賞花,自打她嫁過來之後便是如此,如今大家都習慣了。
女子手上鮮紅的丹寇在月光下折射著猩紅的光彩,如同嗜血的惡魔一般,透著幾分淩厲和淒然,主子終於動手了,這般的話她便先收些利息,她與夏侯淳的仇慢慢地報,畢竟沒有什麽比慢慢折磨敵人來的舒坦了。
不遠處,宮宴上喝得一塌糊塗的秦王和王妃終於回到了府中,前院中傳來一陣喧鬧和嘈雜,就算是湘西王在這兒,也改變不了今日柔側妃的結局……
“綠兒,放聲大叫,就說我被蛇咬了。”
女子手上突然一劃,一個形狀奇怪的刀具衝著自己的小腿上一劃,上麵立即流出來殷紅的鮮血,而一旁的小丫鬟也極為聰明的放聲大喊起來。
“啊——救命啊!夫人被蛇咬了——快來人啊!”
華服女子跌落在地上,麵上顯得柔弱而讓人心疼,一張小臉上透著恐慌和蒼白,大大的丹鳳眼卻與南宮墨雪有著五分的相似……
腳步聲匆匆的趕來,女子手上的一枚蠟丸正好捏碎,今日的小灰帶來這個東西的時候還有一個紙條,自己便知道有事情可做了。
剛下馬車往後院走的夏侯淳突然聽到了夫人被蛇咬了這一類的字眼,連忙推開身旁的連殷寧往花園裏跑,他自然是知道自己府中的那個貴妾喜歡夜裏賞花,自從她嫁過來之後自己隻要不去她院子裏她便會出來賞花,不想今日遇到蛇了?
連殷寧一下子往後跌去,幸而被她身後的大丫鬟扶住了,大丫鬟低聲道:“王妃小心!別動了胎氣。”
連殷寧麵上的怒意一下子便失了七分,胸脯上下起伏著盯著夏侯淳離去的方向道:“都愣在這兒做什麽,還不趕快過去幫忙?”
“是!王妃。”
她身後站著的一眾下人連忙跟著往花園裏跑去,巡邏的侍衛也趕過去一批,頗有幾分那花園裏的女子才是王妃的感覺,讓連殷寧臉色又青了幾分,不就是仗著她那張與那個人相似的臉麽?
聞聲趕到了的夏侯淳見遠處的幽曇花從裏跌坐著渾身顫抖的華服女子,頭上鬢發微亂,一張小臉上透著煞白和驚恐之色,於是三兩步便到了她麵前。
“怎麽了?”
夏侯淳擰著眉,臉上盡是關心之色,地上嚇呆了的華服女子聞聲猛地一抬頭看向麵前的夏侯淳,一下子失聲痛哭起來,撲進了他懷裏。
“王爺!妾身便蛇咬了……嗚嗚嗚……好可怕……切身會不會死了……”
一旁的侍女也驚恐的猛然的點頭,出聲道:“夫人她被蛇咬了,奴婢該死奴婢沒能幫夫人躲開……”
趕來的侍衛們
都麵麵相覷不知道怎麽辦,隻聽得夏侯淳沉聲道:“將影衛都調過來,將花園裏的蛇統統殺光!”
語畢,一身白袍的夏侯淳小心翼翼的抱著懷裏的人往主院去了,全然忘記了身後趕過來的王妃連殷寧。
連殷寧見夏侯淳抱著女子離去的背影,緩緩地站定,沉聲道:“咱們回院子。”她身後的大丫鬟露出了半個笑臉,一眾人換了個方向往秦王妃的院子去了。
主院門外,已經在這兒守了半個時辰的冷沁柔感覺到有幾分涼意,畢竟雖然最近天起回暖,然而夜裏還是有幾分寒意,更何況她大氅下麵的衣裳十分單薄。
遠遠地瞥見一身白袍的夏侯淳回來了,冷沁柔麵上多了幾分光彩,雖然今日因為王妃的原因她沒有跟著去百花宴,不過如今她腹中的孩子已經三個多月了,王爺定然也十分想她……
“柔妃,王爺來了!”
門邊站著的小丫鬟提醒道,冷沁柔一臉笑意地抬起頭來,然而卻在看見夏侯淳懷裏那個華服女子時臉上的笑意慢慢地僵住了,那張跟南宮墨雪有著五分相似的臉!
手心的指甲緩緩地掐進肉裏,冷沁柔隻覺得自己心底一片死寂,他還是忘不了那個賤人麽?哪怕她已經嫁做人婦?
“啊!側妃娘娘吉祥!”
夏侯淳懷裏的女子掙紮了一下,想要從他懷裏跳下來行禮,一張素白的小臉上已經變得驚恐起來,甚至還有幾分忌憚。
夏侯淳微微眯了下眼,瞥了一眼立在院外的冷沁柔,低聲道:“柔側妃怎麽在這兒站著?這麽晚了還不睡麽?”
冷沁柔得體的笑了笑,朝夏侯淳福了下身子,溫柔的道:“妾身給王爺做了醒酒湯送過來,不過見王爺似乎沒醉也許也用不上了,妾身還是先回院子了……”
一張楚楚可憐的小臉上帶著幾分怯意和討好,微微咬著的唇似乎也十分用力,看得夏侯淳心底的怒氣換了幾分,沉聲道:“既然來了就送進來吧。”
門外的侍衛也鬆了口氣,畢竟王爺沒有發怒牽連他們,否則以後誰還敢給柔側妃行這般方便呢……
夏侯淳將懷中的女子往椅子上一放,身邊的丫鬟立即點上了蠟燭,火光照耀下,隻見女子白皙的下腿上有大片的烏青,傷口不深卻留著烏黑的鮮血,透著幾分怪異的味道。
“府醫過來沒有?”夏侯淳瞥了一眼身旁的侍衛,侍衛立即恭敬地點頭,而冷沁柔則是突然間覺得胸腹脹悶,胃裏的東西一下子湧了上來,險些吐了出來。
“嘔——”
冷沁柔的反應讓屋子裏為數不多的幾個人都看向了她,隻見她臉色慘白似乎極為不適,然而她早已經過了三個月了,不應該是這般的反應,況且隻麵前的女子不過是中毒而已,也沒有血肉橫流的惡心場麵……
她自己也覺得詫異,自打十日前她便不再孕吐了,為何今日突然間這般?
“王爺,切身不是故意的……嘔!”
她越說話想吐的感覺便越強烈,於是索性住嘴連忙伸手捂著嘴走到窗邊去平複呼吸,然而坐在椅子上的貴妾卻突然道:“王爺,側妃姐姐向來是身子不大舒服,不如一會兒讓府醫先給姐姐診脈吧,畢竟王爺的骨肉要緊……”
女子悅耳的聲音讓夏侯淳心情大好,並且她極為恭順的態度和她那善解人意的模樣,越發的讓夏侯淳覺得身心舒暢,不像那個倔強的女子。
冷沁柔心底暗罵卻根本不能張嘴,然而隻是這麽一會兒腹中的翻騰卻越發的厲害了,肚子突然一陣絞痛疼得她險些尖叫出聲,隻不過立即被她壓了下去,堪堪吞進腹中的尖叫聲突然間被另一撥疼痛拉扯起來,終究還是忍不住叫了出來。
“啊——”
坐在椅子上正在給華服女子放毒血的夏侯淳險些被她這聲驚叫聲嚇得錯手傷人,他惱怒的會頭瞥了一眼突然扶著窗棱倒了下去的冷沁柔,心底閃過一絲惶恐。
“柔兒怎麽了?”
夏侯淳扔下手中的匕首三兩步走到冷沁柔身邊一把扶住了她即將落地的身子,大手一橫便將她抱回了床榻上讓她躺下,而椅子上的華服女子嘴角突然閃現出一絲怪異的笑容,夏侯淳唯一一個骨肉也成了血水,也算是快慰之事……
“王爺……肚
子好痛……我好痛……”
冷沁柔一張楚楚可憐的臉上透著扭曲的痛感,下腹傳來的絞痛讓她窒息,骨肉分離的疼痛讓她幾乎失去理智,攥著夏侯淳的手臂也逐漸收緊,指甲都掐進他的肉裏。
“府醫呢?府醫——”
夏侯淳轉頭看向門外的方向,剛走到院門外的秦王府的府醫聽到裏麵的咆哮和尖叫聲連滾帶爬的跑了進去,一進門便看見床榻上翻滾著的尖叫的女子,讓他一張老臉都白了幾分,柔妃這是小產了……
“王爺您先讓微臣給側妃娘娘請脈,娘娘這恐怕是小產了……”
年紀頗大的府醫伸手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他心也明白這個風險究竟是多大,然而看著床榻上不斷捂著肚子尖叫的柔妃和她身下不斷流淌的鮮紅血水,真是叫人驚心!
夏侯淳猛然愣在了原地,他心裏明白隻有這個孩子是他的親骨肉,連殷寧懷著那個野種根本就不是他的,若非為了湘西王手中的二十萬兵馬,他根本不會委曲求全……
“孩子保不住了嗎?”
半晌,滿臉煞白的夏侯淳才抬頭道,眼中盡是陰鶩之色,太子妃的就快要臨盆了,他這會兒失了孩子隻能說是天意……
府醫招呼著一旁的侍女們熬藥準備熱水,夏侯淳卻已經心如死灰的轉身往桌子旁走去,不管床榻上的女子叫的多麽痛心。
“王爺,妾身好怕……”
椅子上的貴妾一副懼怕的樣子看向夏侯淳,隻是轉眼間她腿上的傷口已經滿眼成青灰之色,夏侯淳才猛然一凜,連忙去了匕首給她放毒血。
床榻上的冷沁柔看著自己心愛的丈夫照顧著其他的女子,而她自己卻承受著骨肉分離之痛,心如刀絞卻說不出話來,舌尖被咬破了許多次,然而都比不上她府中骨肉離開的疼痛強烈。
府醫搖了搖頭瞥了一眼終於尖叫的脫力昏死過去的女子,吩咐著下人們將床榻換幹淨然後讓柔側妃好生養著,卻在這時撇見了她手上的那串血玉紅珊瑚手釧。
終於安靜下來的內室讓夏侯淳也鎮定了許多,椅子上女子的傷口已經無礙,等府醫給她上藥便可,於是轉過身來看向床榻旁沉默的府醫。
“章府醫,您看看憐兒她腿上的蛇毒還要怎麽處理,毒血已經放出來了,可需要開些什麽藥服用?”夏侯淳瞥了一眼床榻上昏死過去的冷沁柔,眼中的痛色更甚,他的第一個孩子便這般沒了,他爭奪那個位子的保障也沒了……
章府醫這才回過神來,從偶才能夠走過來檢查了一下傷口,從藥箱裏取出來驅毒的藥膏放在桌上,並且將清除餘毒的藥方也一並寫好遞給了椅子上的女子。
“夫人按照這個房子驅毒,約莫十日便會痊愈了,無需擔憂,金線蛇雖毒可卻不致命,王爺大可放心。”章府醫一邊說一邊瞥著床榻上的女子,半晌咬牙道:“隻不過……”
夏侯淳見他神色猶豫,沉聲道:“隻不過什麽?”他見章府醫神色猶豫並且似乎有難言之隱一般,眼神不住的往擦換他上瞥,便揮退了一眾侍女,屋子裏一下子便安靜了下來,聽著下文。
章府醫見人都離開了便低聲道:“老朽行醫多年,雖然不曾見過這東西的真麵目卻也聽說過,極品血玉珊瑚一般都是由大量的麝香和寒涼之物浸泡出來的,為的是色澤美豔持久芳香,然而卻是正經人家的女子都不敢碰的東西,不知道柔側妃為何會有這種東西,隻是側妃小產定然與這個有關係……”
椅子上的女子咻然一下子捂住了嘴,驚恐的看向了床榻上昏睡的女子的手腕,猩紅的血玉珊瑚手串正好摟在錦被外麵,襯得白皙的手腕更加美了幾分。
夏侯淳先是一愣繼而沉下臉道:“給本王說清楚!什麽叫正經女子不會用?”
章府醫惶恐的躬身道:“老朽雖沒見過這血玉珊瑚的真身,卻是聽過師傅說起,這東西極為罕見,一般人也得不來,血玉珊瑚帶在身邊久了便會一直不孕,倘若是強行用藥懷上了也隻會是死胎,多半會在四個月之前便滑落,就如——冷側妃這般。”
夏侯淳臉上的陰鶩之色更甚,他自然是知道柔側妃自第一天嫁過來時手上便帶著這個血玉珊瑚手串,他還問過她為何一直帶著這個東西,她說是長輩賞賜的東西,帶著有福報……如今看來根本就是她不安好心,殷寧的孩子便是因為她滑的胎!
;椅子上的女子渾身顫抖,幾次想開口卻又不敢,末了才緩緩道:“章府醫可否、可否給妾請脈,看看是否是否……”
說著椅子上的女子便徑自哭了起來,雖然是淚水從臉上無聲滑落,卻叫夏侯淳看得心底一痛!
“是!老朽遵命!”
章府醫連忙放下了軟墊,給椅子上的女子請脈,而夏侯淳已經冷聲道:“來人!將冷側妃送回壽昌伯府去,就說沒有本王的命令不準她踏入秦王府半步!”
門外的侍女們都戰戰兢兢地進來,丫鬟婆子都斂聲屏氣地將床榻上昏迷的女人往外抬,還有人迅速地換下來方才床榻上的被褥和墊子,立即有人清掃起房間來。
這會兒聽到了動靜趕過來的連殷寧也正好踏進內室,見冷沁柔被人抬了出去心下詫異,“柔妃妹妹這是怎麽了?王爺。”
夏侯淳抬眼看到連殷寧眼中一閃而過的興奮,沉聲道:“從今日起她便回娘家住了,王妃不必對她耿耿於懷,倒是等婉潔過門之後要好生相處才是。”
連殷寧聞言心下詫異,他自從去年年底自己掉了孩子之後便再也沒這般關心過她了,今日這是怎麽了?
“王爺也別太難過了,妾身也掉過孩子,想來肉側妃也不是成心……”連殷寧恨不能哈哈大笑,這個賤人害得她沒了孩子,如今遭到了報應自己的孩子也沒有了,真是天意!
夏侯淳聽到她這般話立即沉默了,他瞥了一眼連殷寧的小腹,沉聲道:“王妃回去歇著吧,明日本王會同雲國公府商量讓婉潔早些過門之事,王妃隻用安心養胎便可。”
連殷寧見他麵色青黑便福了下身子離開了,他們如今也隻是麵上過的去了,兩人都是互相利用也不必太過癡情……
椅子上的貴妾始終沉默著,她本就是不可能有孕的身子,如今這般正好讓冷沁柔不能翻身,秦王少了壽昌伯府的助力,又減弱幾分,他越弱便死的越快。
冰冷的馬車中,幾乎是毫無遮蔽之物的空曠黑暗中,渾身劇痛的冷沁柔幽幽的醒了過來,她隻記得自己刻骨的痛和冰冷的鮮血,如今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來人啊!”
平日裏在秦王府也被人忌憚三分的女子,如今一身染血的中衣在身,身上隻有一條多餘的錦被,甚至還不是她平日裏慣用的。
一身黑衣的妖嬈女子突然在馬車內出現,趕車的秦王府車夫根本沒發現,馬車仍舊朝著壽昌伯府的方向駛去,而冷沁柔在發出尖叫的前一秒便已經被身前的女子點住了穴道,隻看得見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閃爍著嗜血的幽光。
“人來了,側妃娘娘!”
女子妖嬈的聲音透著寒涼,似笑非笑的語氣直灌進冷沁柔的耳中讓她昏昏欲睡的心神一震,心口卻一甜,一口鮮血從嘴角湧了出來,然而她被點住了周身的大穴既不能動彈也不能出聲,隻能死死地盯著眼前的邪魅女子。
“怎麽,不認得我了?我的好表姐。”女子微微彎了下唇角繼續道:“你小產了,夏侯淳立即將你送回了壽昌伯府,準備三日後迎娶平妻過門,恭喜你了。”
說完,女子詭異的往馬車窗邊一閃身,墨黑的身影消失在了這冰冷閉塞的空間中,冷沁柔已經是滿臉淚水,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起來,外麵趕車的侍衛搖了搖頭,感歎著女子時運不濟被王爺拋棄了……
京郊道上,兩個墨黑的身影看著那輛馬車離去,直至馬車消失在接到的盡頭才折身離開,南宮墨雪一路沉默著,她要讓她經曆所有她前世受過的痛楚,這隻是剛開始罷了,今生壽昌伯活的夠久了,不如就讓她滿門來給太子府陪葬好了!
“回去吧,我餓了……”夏侯懿涼涼地轉頭衝她說道,低沉悅耳的聲音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咩有半分威嚴。
南宮墨雪無奈的笑了笑,兩人一邊施展輕功往洛王府走,一邊鬥著嘴:“你就不問問我為何要這麽做麽?不覺得我太狠毒麽?”
夏侯懿的眼神在她臉上淡淡的一劃,伸手環住她的纖腰,笑道:“夫人想做什麽壞事,想殺什麽人都不必有理由,隻要夫人不讓她活,那麽他就必須死!”
妖嬈邪魅的語氣讓南宮墨雪心底暖了幾分,她自然明白他這般寵溺著自己又何嚐不是讓她心安呢?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如他這般信任自己又舍得為自己做任何事的人再也沒有別人了……
淡淡的冷風下,南宮墨雪微微閉上了眼睛,從她將那串血玉珊瑚給冷沁柔的時候起,她便讓人收買了壽昌伯府的幾個貪財的下人,讓他們散播極品血玉珊瑚能夠求子求富貴的流言,憑借冷沁柔母女在壽昌伯府的地位她們不可能會有拿得出手的首飾,因此這個東西便一直戴在了她身上,為的就是這一日,讓她嚐嚐骨肉分離的痛苦。
“夫人,可是累了?”
夏侯懿輕輕地將懷中的小人放在軟榻上,南宮墨雪緊皺著的眉讓他有幾分擔心,然而卻又不知道如何勸慰。
“嗯,有些冷。”她緩緩地睜開眼,麵色平靜然而一雙丹鳳眼卻染著痛色,讓夏侯懿心裏一驚。
“那我抱你去沐浴可好?一會兒喝點參湯再睡如何?”說話間他已經抱著她往耳室走去,溫熱的空氣霧氣氤氳帶起了絲絲暖色,南宮墨雪微微點頭靠在他懷裏不動彈了。
前世的一幕幕再一次清晰地在她眼前浮現,鳳辰宮裏安靜地焚香,地道中幽暗鬼魅的火把和將軍府門外血流成河屍橫遍野,一幕幕血腥而又慘然,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的恨意和漫天的痛楚襲來,一點點地侵蝕著她的心……
夏侯懿瞥見懷裏的小人神色不對勁,見她慘白著臉緊閉著雙眼意識到她似乎在想什麽,於是連忙抬手覆上了她的後心,一股寒涼的真氣緩緩地投入她體內,驚得南宮墨雪一下子睜開了眼。
“懿……”深黑的眼眸看進了她的眼中,不知道為何南宮墨雪心裏總是有幾分難受,猛然一回頭才發現他已經抱著自己進了浴桶之中,微微發燙的熱水灼得她一下子清醒過來。
修長直接分明的手指在她額頭上緩緩地按著,夏侯懿微微衝她彎了下唇角,低聲道:“夫人不理我,我好傷心……”
哀怨的語氣和他那雙勾魂攝魄的眼睛讓南宮墨雪頓時笑了起來,這廝越發的不知道收斂了,明明是極為嚴肅的一個人,卻時常為了逗自己笑這般,還真是——讓她無奈!
“我這不是理你了麽?”南宮墨雪嗤笑出聲,伸手在他那張妖孽的臉頰上捏了幾把,一副玩味的口吻道:“怎麽今日這麽乖巧呢?不嚷嚷著欺負我了?”
夏侯懿唇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歎了口氣道:“今日為夫不欺負夫人了,換夫人欺負我可好呢?”微涼的身體貼近了她的身子幾分,帶著絲絲曖昧的氣息,卻又沒有靠的太近。
感覺到他靠近的南宮墨雪一下子便炸毛了,渾身緊張的一轉身微微往後靠了幾分道:“不好!王爺不如讓今日禦賜的美人早些過門?省的我每日操心你這些個事情……”
她癟了下嘴突然想起來今日那封密函,八公主救駕有功要求夏侯雲天將洛王賜給她做駙馬,但不要求過洛王府的門,她隻在護國公主府招幸洛王,也不要洛王妃的名頭,這個做法讓舉朝上下都啞口無言,果然沒有最誇張,隻有更誇張!
然而依著如今護國公主受到的隆寵程度,皇上也沒有當場駁回她的請求,隻是說要同洛王商量一下,隻這一件事後,文皇後便賜下來二十名美人,男女各十名給洛王,其用意不言而喻……
夏侯懿無奈的歎了口氣,笑道:“即便她不進洛王府的門,為夫也不答應,那樣的女子做個丫鬟都會讓夫人不悅的,我可沒那麽傻……”
他聲音低沉卻透著幾分曖昧,妖嬈的在南宮墨雪耳邊繞著,收卻不規矩地滑到她腰後,不輕不重的給她按著腰,激得南宮墨雪都要跳起來了,不過見他似乎沒什麽動靜便又安下心來由著他給自己沐浴。
“誰知道呢?還有那二十名美人,聽說個個都很特別,文皇後也真是費心呢!”南宮墨雪斜睨了他一眼,見他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心裏生了幾分憋屈,今日自晚膳後,她便一直沉默的算計著今晚的事情,已知道這會兒都沒怎麽搭理過他,但是這位爺卻沒什麽自知之明,甚至還很——厚臉皮!
“嗯,今夜便都死了,夫人還擔心麽?”夏侯懿眼中透出來一絲玩味,低聲道:“你沒發現青影一晚上不見了麽?可惜了那二十名文家培養的蛇蠍美人呢……”
南宮墨雪終於“噗嗤”笑出聲來,她自然是知道文皇後送的人隻會是尖細,卻不想他那麽明目張膽的敢去殺人,不過依著青影他們的性子似乎更熱衷於殺人。
“那夏侯櫻的事情怎麽處理,總不能也殺了吧……”她轉身看向一臉笑意的夏侯懿,伸手環上了他的後頸,往他懷裏一鑽柔聲道:“沒了夏
侯櫻還會有別的女人,就像是飛蛾撲火一般……”
見她總算是不生氣了,夏侯懿微微歎了口氣道:“夫人總算不生氣了呢,可憐的是為夫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出塵……”他哀怨無比的聲音透著幾分擔憂,功力已經傳出來消息,皇上要求懿王五月回京大婚,迎娶樓蘭公主摩納靈若,這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卻也並非全然是意料之外。
南宮墨雪先是一怔,繼而咬唇道:“不能殺了吧,不過我倒覺得依著洛美人的性子真會殺了她……”對於洛美人她心裏總是愧疚的,她也明白洛美人對她的心思,隻不過她隻能裝不明白,況且還有他們身上的毒,南宮墨雪皺了下眉,抿著唇不語了。
“最好的辦法就是殺了,摩納靈若看起來單純實則十分可怕,樓蘭王最寵愛她並非是因為她天真可愛,而是因為她出生時天降祥瑞,並且自幼便十分出眾,比樓蘭王的皇子都出眾……”
夏侯懿半眯著眼笑道:“夫人身上的冰翡才是她想要的東西,所以出塵實際上不必理會她,隻是他五月一定會回來一趟。”他欲言又止的模樣讓南宮墨雪有幾分懷疑,然而卻隻是一閃而過立即消失了,她越發的覺得在他們解毒的事情上對自己有所隱瞞,然而她隻是猜測並不確定。
“所以,我應該每日都呆在你身邊,又或者直接幹掉那個樓蘭公主?”南宮墨雪磨了磨牙,自從她有孕之後,就像是一隻寵物一般,每日被他限製自由,不讓她做這個不讓她做那個,今晚若不是因為她一直黑著臉,恐怕他也不讓自己出門……
“夫人這麽說是在怨我嗎?”夏侯懿抱著她邁出浴桶,伸手取了浴巾將她裹起來,自己身上穿上了睡袍朝臥房走去,嫋嫋燃燒的墨蓮香沁滿了整個屋子,南宮墨雪突然心情安靜了幾分,閉目點頭。
確實是怨的,怨他不肯跟自己說實話,生死攸關!
夏侯懿先是一愣,而後笑了起來,掀開被角將她放了進去,自己也將半濕的睡袍扔到了一旁躺了進去,伸手將她抱在懷裏低聲道:“那麽,夫人想知道什麽?”
南宮墨雪微微側了下臉,避免於他那張妖孽魅惑的臉對視,這才半眯著眼道:“關於你和出塵的毒,我總覺得不安心,總覺得你有事情瞞著我……”
沉默如同這夜一般深沉而黑暗,見他許久不吭聲,南宮墨雪的心也一點點的下沉,她不能自私的讓出塵為了他舍了性命,卻也不能接受讓他為了出塵舍了性命……
“睡吧,如今影衛還在尋找父親的下落,我覺得母親會找到他的。”夏侯懿掖了下她肩頭的錦被低聲道,愉悅的聲音卻透著幾分淒然,一直沉默的南宮墨雪眼角已經氤氳一片。
殘月掛在枝頭,京郊道上突然多了一隊黑衣人,正焦急的往秦王府的方向趕去,秦王穿戴整齊坐在書房內等著他最期盼的盟友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