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趁早處理(二)
三人聽見王妃如此說,匆忙對視一眼,便馬上依著次序重新一一跟王妃見禮。
王府鋪子涉及各行各業,遍布京城各個城區,毫不意外的,也都是些規模較大、投入銀兩多,專門定位於麵向富人顧客的一些鋪子。
這三人便是特意自酒樓、當鋪、玉器行中各自挑出一個排在了同批次。
戀竹隻微笑看著幾人,待一一聽到自報家門見禮完畢,瞧著他們表麵上看著也都還很是平靜。
想畢竟能當得起一家鋪子的掌櫃,該是有些見識的,這樣的場麵也不至於漏了怯才是。
但其實各人心裏都是有些惴惴不安。
原昨日得了王府小廝通傳的時候,已是暗自留心,畢竟是第一次見到新的東家,雖傳言將靜王妃說得讓人難以心生畏懼,可也都不想留下不好的印象
等到今日過來王府,卻見同在廳內等著傳喚的並不隻自己一人,心下便就有些不解了。
雖說平日裏並無過多來往,但畢竟同是為王府做事,彼此還是都有所耳聞的,隻府中小廝在一旁虎視眈眈,讓他們除開初見麵寒暄幾句,就隻能各自暗暗思量。
待三人一同被傳了進來,更是大惑不解,須知幾人並不是同行業,沒道理一同得了通傳才是,心思轉了數次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耳聞幾位掌櫃許久了,今日才得以一見,知道本王妃手下有這幾個能力出眾的掌櫃,也叫我放心了許多。”戀竹說到這裏頓了一頓,接著說道:“這才一直沒有過問鋪子的經營情況。”
“王妃過獎了,這都是我等分內之事,能為王妃分憂。是我等的榮幸才是。”
幾人聽得王妃這樣說,紛紛謙虛對答,可不敢就真的居功了,隻是麵上比之更進來卻是輕鬆了一些。
戀竹一笑,不急著說破,暗想或許幾人正在心裏覺得她好糊弄也說不定,人心最是難測。
“昨兒個是盤點的日子。我見幾位掌櫃都帶著賬簿,可就是最新的賬目了?”戀竹瞥了一眼幾人身側的賬簿,接著說道,得有人挖坑才能給他們跳的機會不是?
“正是,小的得了王妃通傳,這幾日便將賬簿都理了出來,昨日盤點之時。更是細細查了所有賬目,已將鋪子裏賬目理清,隻待王妃一一過目。”
幾個掌櫃忙答了戀竹的話,言語中不乏討好邀功之意。
戀竹並不接他們的話,隻示意玉兒親自過去將賬簿都取了過來放在桌上。
伸手取過賬簿細細翻看,不過幾眼便翻到記著最近往來賬目的地方,與方才看過的洛楓幾人拿過來的簿子一一對比著。
幾個鋪子的慢慢都看過,戀竹嘴角彎起一個不易覺察的弧度,果真如洛楓幾人所料,這樣利潤空間大的生意。正是他們下手的首選。
一本賬簿拿在手中。垂了眼睛狀似不經意地問道:“趙掌櫃,我瞧過醉月居近年來的賬簿。原也都還好,雖說有不景氣的時候,可不如今年這樣,似乎今年的生意照比往年差了許多呢,尤其是這幾個月。”
“王妃恕罪,是小的無能,今年以來。酒樓附近突然接連開了幾家不輸於醉月居規模的大酒樓,且這幾個月漸漸站穩了腳跟,許是這個原因分走了客人,盈利便少了許多。”語氣有些誠惶誠恐,但不知究竟怕了幾分。
這樣的理由倒也說得過去,畢竟客源就那些,若僧多粥少,自然怪不得他。
“喔?新開了酒樓嗎?幾家呢?”戀竹語氣並無波瀾,細細問道。
“這,至這個月,小的瞧著也大約開了有三、四家之多。”趙掌櫃語氣並不確定,用了不肯定回答,雖說這樣有失職之嫌,但比言之確鑿卻並無實際要好得多。
“小的觀察過,確實是有些往日來酒樓的客人,便去了別家。還望王妃恕罪,小的日後一定更加盡心經營,爭取早日將盈利提上去。”
“這個且先不說,我方才看賬簿,似是本月盈利與上月相比,又有了下滑,尤其近幾日,似乎客人來用飯並不多,真當是慘淡到了這種地步?”
趙掌櫃聞言苦笑道:“王妃觀察細致,小的這幾日也是很心憂,酒樓已是幾日沒有大的生意,來用飯的也不過點的都是普通席麵,利潤很小。小的怕這樣下去,難以維持酒樓正常用度,是以正準備跟王妃請示,想著可否在酒樓招牌菜方麵做些改變,現今的廚子已是雇了多年,怕是客人也吃夠了這些口味。可否重金尋些大師傅,人們都好個新奇與名氣,說不得客人也可重新回歸。”句句都是為著酒樓打算的意思。
繼續胡謅嗎?是不是再說下去她還要再掏些銀子出來給他帶回去重新聘個廚子,好為酒樓帶來更多的生意以便中飽私囊。
戀竹是真聽不下去了,這人的心理素質當真是不錯,到現在還是一副為著酒樓生意憂心忡忡的樣子,卻不知看了有多可笑。
不打算再陪著他演下去了。
“這樣嗎?”戀竹伸手挑出查得信息中記著醉月居周圍情況的一本,翻開念道:“趙掌櫃說的新開的幾家酒樓,可是一向在京城中頗有名氣的悅來酒樓,還是已經開了十多年的同福樓,或者是這東來居,還是三年前新開的廣聚樓?”
特意往後翻了翻,這才抬頭說道:“除了這幾家之外,我真不知距離咱們醉月居附近的大酒樓,有哪個規模可以相提並論?並且達到趙掌櫃說的可以分了客人的程度。”
規模自然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些酒樓開張的時間,最近的一個也是三年前開的,總不至於到今年到近幾個月才來影響醉月居的生意不是?
戀竹說話慢條斯理,吐字清晰,似在詢問趙掌櫃極其普通的問題一般。
卻讓趙掌櫃心裏一驚。強自鎮定下來,“撲通”跪了下去,想要上前爬幾步,卻是有些膝蓋酸軟,急著叩首道:“王妃恕罪,王妃恕罪,是小的記錯了。小的記錯了,並不是這幾家酒樓。”想著要做一番解釋。
“記錯了嗎?”戀竹並不聽他說下去,隨手拿過放在一旁的兩本賬簿,一抬手扔了出去,正落到趙掌櫃的麵前:“趙掌櫃不妨看看,我方才可是特意與趙掌櫃確認過,盤點之時已將所有賬目登記在冊。可怎麽我瞧著趙掌櫃不隻是遺漏了一點呢?是不是這個趙掌櫃也記錯了呢?”
這賬簿之上。能對得出來的漏洞還隻是她知道的,她不知道的又有多少呢?戀竹不願去想。
趙掌櫃瞬間便是汗如雨下,若說方才還有僥幸心理,那王妃將話說到這個地步,事情便隻會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去了。
往前跪爬了兩步,哆嗦著手拿過兩本賬簿,他自己交上去的一本自是不必看,如何做賬心裏已經不止計算了一次。
顫抖著打開另一本賬簿,隻看了幾眼便不由閉了閉眼。
這上麵所記他再熟悉不過,幾日前有人過來訂的宴請來京貴客的席麵。每桌沒有百兩銀子都下不來。這其中利潤做酒樓的都知道有多大,便被他做賬時抹去了。
如今都一一詳細記在這簿子上。哪時幾人過來用飯,吃了多少銀兩,甚至還有兩次注明是他親自過去敬酒並贈了菜,事無巨細,一一在列。
頹然地看著賬簿,張了張口卻是說不出話來。
戀竹瞧見他的神色,知證據俱在。他無法辯駁。
便轉頭看向旁邊此刻已經坐不穩,汗水並不比趙掌櫃少,已經汗濕了衣服的兩人。
王、李二掌櫃此刻坐如針氈。
若到了此時還看不透今日王妃此舉目的何在,他們便是白混了這麽久,瞧見趙掌櫃手捧著賬簿麵如死灰的樣子,甚至是連僥幸心理都沒有了。
賬目上做手腳,是一步險棋,這誰都知道。
但白花花的銀子在那擺著,怎麽會不讓人心動?
況且並不是事前沒有考慮過,從前在王爺手下的時候,他們自是兢兢業業,從不敢有一絲一毫妄念,直至換了到王妃名下。
最初也並無這樣的念頭,畢竟是做了幾年的掌櫃,知道這其中關係重大。
隻是自從新的東家換了王爺新過門的王妃後,幾個月來王府竟無人過問賬目,虧損或者盈利,無懲罰也無褒獎。
加之又聽得許多關於王妃的傳聞,都說無空穴來風,整個京城將王妃的性情傳得繪聲繪色,讓他們不信也信了。
時間一久,便有了些不該有的念頭。
而這念頭一旦起來,便如燎原之火,以迅猛的態勢掠奪式燒過,直將那些顧慮、擔憂、或者還有已經所剩不多的愧疚吞噬得無影無蹤。
後麵便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當日有了因,這才有了今日的果。
事實上他們的賬目可說做得天衣無縫,畢竟都知曉其中的利害關係,是以分外小心,任是如何精通賬目的人,除了看出最後是虧損外,並不能找出任何漏洞。
通常疑心便也隻會想到他們經營不善,質疑他們能力有所下降,白白浪費了好的地段和鋪子。
卻不想王妃不聲不響間,竟采用這樣他們絕沒有預料到的暗訪的方式。
如今在事實麵前,又哪裏容得他們開脫。
戀竹的視線一掃過,兩人俱是一顫,還不待他們開口,戀竹便伸手扔了旁邊兩本賬簿:“兩位掌櫃的不想看看自己的鋪子有何遺漏嗎?還是,兩位可以做出合理的解釋呢?”
換得兩人同時“撲通”跪在了趙掌櫃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