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進還是退?

“正是,想來王爺也知道,便是與洛楓幾人常來往的嶽二公子的胞兄。”

戀竹如此說倒無他意,便是表明她僅是通過這樣才知那嶽為林的身份,至於他身後威遠侯府是否有更深的牽連,自然她不懂朝廷事,不知其中由。

“戀竹所說一事,我也知一二。”靜王爺一手撫著放在桌上的茶碗,輕輕摩挲兩下,抬頭笑道:“戀竹打算如何做呢?”

戀竹瞧見他的神態,心下有些疑惑,卻也未及想太多,便笑著說道:“戀竹並不是愛計較之人,不過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不知王爺意下如何?”

自然,敬人者,人自敬之。

若不敬呢?無需多言,靜王爺自然懂得她是何意。

靜王爺聞言一笑,低頭思忖片刻,抬頭正對上戀竹澄澈的眼睛,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潤:“如此,便依著戀竹的意思去做就是了。”

戀竹心裏頓時一滯。

雖說她隻打算為著靜王爺臉麵知會一聲,不管靜王爺是何態度,支持最好,若是反對,她也要拿捏了分寸找回吃了的虧才是。

可靜王爺答應得如此痛快,便讓她不由心下計較起來。

這一遲疑,麵上也就沒有留意,便讓靜王爺瞧出她若有所思的神色來,當下笑了說道:“戀竹在想什麽?無需多想,不過是生意上的一些過節,自該用生意上的手段來處理,難道還非要看著威遠侯的麵上便吃了這虧不成?”

語氣雖仍是往日的溫潤,但此刻戀竹心思正敏感,是以一下子便聽出其中的冷傲之意。

不由收回摸著茶杯的手,暗自裏握了握手心。

若說方才還疑心是否涉及到廟堂之事,那聽得靜王爺狀似隱晦、實則通透的話,她便可以肯定。她是無意間將自己的私事與前頭朝廷之事牽連起來了。

她再遲鈍也不會以為事情便果真如靜王爺方才所說,他隻是略知一二或者這事不過是私下裏生意上的一些過節。

這一想便不由皺了眉,原她是不會忌諱那許多的,憑他對方是誰,自來是有怨抱怨有仇報仇的。

可這涉及到背後錯綜複雜的關係,尤其是瞧得靜王爺態度,竟是不小心與朝廷之事有關,就不由讓她打了退堂鼓了。

倒不是怕,隻是與她最初所想違背了。

任憑如何想要活得恣意都好,她最大的忌諱便是不要被牽連進朝廷之事。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

靜王爺這一半晌也是沒說話,隻是瞧著她一副猶豫不決的表情。瞧得似有鬆動之意,雖不知她打算說些什麽,卻是搶在她之前開了口:“怎麽我說完反倒叫戀竹不能放開手腳了呢?無妨,戀竹隻管放心就是,該做什麽便去做什麽。想來嶽老將軍及宮裏的貴妃娘娘都不是那護短之人,”

“貴妃娘娘?”戀竹尚在費盡心思想要理清這其中的關係,好做出合適的決斷,卻突然聽得靜王爺突然又道出貴妃娘娘?

這到底是要如何?怎麽不過是一些小小的矛盾,卻是越牽連越廣了?

“怎麽?戀竹不知道嗎?嶽侯爺便是宮中慶貴妃的母舅。”靜王爺眉目舒展,聲音如微風拂過。笑得很是好看。

戀竹卻是如醍醐灌頂,靜王爺一句話便讓她什麽都清楚了。

清楚了嶽為林為何明知她的身份卻還敢冒著被發現的可能背後做這些小動作。

也清楚了為何靜王爺一聽她說了自個兒的想法便是一點阻攔都沒有就同意了。

原來當真是她無意間與嶽為林結下的矛盾成了他們錯綜複雜的關係中,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突破口。說不得多少雙眼睛都盯著她今後的舉動呢。

可這會兒她犯的思量便不若方才那般了,如今她想到的,是雪夜中慶貴妃與皇後先後的現身。

若說先前她還打算兩邊均不沾,保持中立悠遊自在,那此刻瞧著靜王爺的意思。便就再明顯不過了。

兩邊均不得罪也不密切來往,自然是她所求。但既然靜王爺做了選擇,她這個王妃也隻能是夫唱婦隨了。

嶽為林與宮中的慶貴妃沾親帶故,慶貴妃與皇後雖沒人告訴她,但她也看得出勢同水火,如今靜王爺告訴她不必顧慮背後的問題,便是說他是皇後這邊的,不,該說他是皇上這邊的人。

可想而知,雖不知到底是什麽原因,到底是皇帝選擇了幫著皇後挫一挫慶貴妃的銳氣,這個頭恐怕要由靜王爺來出,而湊巧她又在這一時刻有了這事。

否則,她可不以為如靜王爺這般出身皇家深知其中利害關係的人,會如她一般腦子一熱就不管不顧先報複回來再說。

這是要借著這一事情來敲一敲邊鼓了,隻能說事無關大小,關鍵是出現的時機,或者說是牽連的人。

要知道,雖說不過是些不值一提的生意,但關鍵在於她是靜王府的王妃,她的舉動少不得是代表了靜王爺的意思。

可她同時也聽懂了靜王爺的言外之意,便是不管如何,這事充其量隻是生意上的糾葛,若說到背後更深的東西,自然誰都不會來與她計較,有靜王爺頂著呢。

算了,想那許多做什麽,她隻當不知這背後的厲害關係,便隻當是小女子有怨抱怨有仇報仇,其餘的,自有靜王爺有皇上去操心。

是了,事已至此,也由不得她退縮了,隻能按著先前打算的,與嶽為林徹底清算一把。

隻是,心裏總是說有些不舒服,她自結她的怨,清她的債,無端端成為別人敲山震虎的一塊小石頭,卻是她不大樂意的了。

想清楚其中的幹係,反倒不若方才那般忐忑了,雖說仍有些心結,卻也隻能說服自己,總算不必顧慮太多要吃下這啞巴虧,已是萬幸了。

正要說些什麽,靜王爺這半晌瞧著她麵上變幻莫測。

當著他的麵也不避諱,一時皺了眉頭,一時暗暗歎氣,一時無比糾結,到最後終是有了決斷一般舒了一口氣,便先笑了開口,:“我早說了的,戀竹無需顧慮太多,該如何做就如何做吧。”

今日靜王爺已是不知第幾次先揣度出她的表情、搶在她前麵開口了。

卻是難得看到一向淡定的人會有這般如他年紀的樣子,倒讓戀竹想起,任是出身如何高貴、見識如何廣博,也不過是個剛剛弱冠的少年人罷了。

戀竹聞言挑了挑眉。

這純是無意間舉動,一旦她洞悉了對方的意圖,或者想通了什麽,便不會不自覺做出這樣的動作,可惜她自個兒尚未覺察。

自方才靜王爺毫不避諱說出他的態度起,戀竹便也沒在他麵前故意回避些什麽,在這樣聰明人麵前,她這算不得聰慧的,就不要自作聰明了。

是以她不介意讓靜王爺知道她的矛盾,也更是樂得大方裝著糊塗,便笑了起來:“既然不算自作主張,戀竹也就安心了。如此,戀竹便聽王爺的。”

說著一徑抬頭看著靜王爺甜美笑著。

靜王爺何其聰明,自然聽出她話中的意思,卻是不點破她的小狡黠,隻是瞧著她麵上有絲不若往常的鬼靈精怪樣子,卻是有想去拍拍她腦袋的衝動。

這事想開了也就好說,不過就是比著她想的有更多牽連在其中罷了,與她這個小小王妃有何關係?

她自然什麽都不知道,隻知道替王爺管好王府,再來便是管好自個兒名下的鋪子,那可是娘家給的陪嫁及王爺劃到她名下的,自然要萬般重視。

除此之外,她什麽都不知道,一切自有王爺做主。

如此她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恨不能立即便讓洛天等抓住了那嶽為林的痛處,好好給予一擊,反正她是必須要做,那就可著自個兒心裏痛快,怎麽舒坦怎麽來。

門口有小丫頭冬梅和冬雪兩個小丫頭守著,便是那日瞧著玉兒靈兒總是身前身後跑著,一時要顧著她這裏沒人候著,一時連來個人也都要她們去通報。

戀竹便也就允了幾個機靈穩妥的小丫頭在近前的門外候著,有什麽事及時通傳一聲就好。

正看得眼睛發酸,要站起來走走,瞧見簾子一動,冬雪的身影現出,正朝著玉兒那裏示意。

戀竹回頭,瞧見玉兒正給她整理書架,沒注意門口的動靜,便笑著招手道:“冬雪有事進來說吧。”

冬雪這才見小姐已經注意到她了,也不驚慌,便笑著進來與王妃見了禮。

實則一開始被安排進了屋子裏使喚的時候,心裏還是有些忐忑的。

及至這些日子瞧見王妃性子甚好,有時在門外便能聽到王妃與玉兒姐姐靈兒姐姐說笑,或者指點她們學習看帳打算盤之類,更有許多時候顧媽媽做了點心過來,小姐瞧著還多,便自個兒留了些,餘下都拿給她們這些小丫頭分了。

是以一段時間下來,幾個丫頭都知道王妃是好親近的,也都不似最初那般整日裏如履薄冰了。

“見過王妃。”

冬雪過來施禮的時候,玉兒那廂也聽到動靜轉了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