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098章 被告殺人(1w+)

刺鼻的藥味夾雜著淡淡鐵鏽般的血腥氣飄散了滿屋,黛色的青瓦上也因此染上了一層腥臭的陰沉。

紅色紗帳後麵,時斷時續的呻-吟聲如斷了一根弦的二胡,絲絲縷縷的泣訴欲斷又連。

哀怨。蒼涼。

紅色雕花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臉色焦慌的女子走了進來。

“小姐,您好點了嗎?”冬林憂心忡忡的看向錦被下臉色蒼白的顧青瓊鞅。

顧青瓊見她進來,淒楚的神色帶了一抹緊張,緊緊抓住她的手一疊聲的問,“王爺的壽辰墨公子去了嗎?可有什麽事發生?顧青橙那個賤女人是不是一見到他就貼了上去?”

冬林見顧青瓊臉色因為惱恨顯出幾分扭曲,忙安撫道,“小姐莫急,王爺的壽辰,墨公子是他的侄子當然會去,不過,墨公子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進了王府沒多久就離開了,壽宴都沒有參加。”

“這麽說顧青橙還有其他那些賤女人沒有機會勾引他了?”顧青瓊眼中閃過驚喜旎。

“應該是的。”冬林點頭。

顧青瓊傻嗬嗬的笑了一會,又驀地緊繃了臉,“墨公子有什麽大事,連王爺的壽宴都顧不上參加?”

冬林目光閃了閃,垂頭低聲回道,“奴婢……不知。”

“說。”顧青瓊語氣冷厲的喝了一聲,冬林目光中的躲避她豈會看不出來。

冬林被顧青瓊陰冷的目光盯的頭皮發麻,顫聲說道,“小姐,奴婢也隻是聽別人說的,不一定是真的。”

“快說。”顧青瓊惱怒的大吼,直覺冬林的話必定不是讓她高興的事。

冬林咽了咽嗓子,囁嚅著唇瓣開口,“奴婢聽說墨公子在城郊的一處別院裏養了一個從妓院裏買回來的女人,悉心照顧了她數月,而且……”

“而且什麽?”顧青瓊雙眼中的血絲漸漸擴大,仿佛要衝爆裏麵的微細血管,將整張臉蒙上了一層嗜血般的殘忍。

冬林嚇的呼吸都停了,一口氣在喉嚨裏盤旋往複,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而且,別院裏最近好像在布置什麽喜事,大家都傳是墨公子要娶那個女子過門。”

“不”顧青瓊歇斯底裏的喊了一聲,淒厲怖人的聲音令人驚心。

翌日。

一大清早,顧青弱便被院子裏的動靜給吵醒了。

顧青弱揉著惺忪的睡眼,有些納悶,這麽大的動靜蔓菁和蔓林怎麽沒有過來。

她皺著眉豎起耳朵聽了片刻,越發覺得不對勁,忙起身下床,將自己收拾了一番,正準備去開門,不料,房門被一股大力推開,將她撞的後退了好幾步。

顧青弱晶瞳冷凝,粉唇涼涼勾起,“大姐?這一大早的,大姐有事嗎?”

顧青薇鼻子哼了一聲,倨傲的小臉上綻放一抹森冷笑意,“顧青弱,你犯了這麽大的事竟然還能睡得著?衙門的高大人,還有顏老爺都在外麵等著你呢?我隻是奉命喊你出去而已”

衙門?顏文豪?

顧青弱挑了挑眉,她竟差點忘了,昨日可是顏照坤斷氣的日子。

從容一笑,“如此,還真是有勞大姐了,妹妹我這就隨你出去。”

顧青薇自進門便一直緊緊盯著她的一顰一笑,預想著會出現在她臉上的驚慌失措,尖聲反駁……等等,無奈全部落了空。

不禁心中氣憤難平。

憑什麽她到現在還如此鎮定,難道真以為世子這次還能來救她麽?

那未免也太異想天開了,這次他們計劃的如此周詳,唯恐驚動了王府的人,等到顧青弱進了衙門,墨禦白就算是想救她也來不及了。

顧青弱淡淡的凝著她的表情變換,已對她的心思猜透了七八分。

待到了院子裏,看到蔓菁和蔓林兩人被幾個衙役拿刀駕到脖子上時,便更篤定了顧青薇和顏文豪聯手串通了衙門的人要將她置於死地。

昨日她隻顧著和墨禦白那個賤人生氣,回來後吃完飯便上床休息了,還真是沒有作任何應對之策。

既然他們如此心急,又三方聯手,且顏文豪就顏照坤一根獨苗,隻怕這次不好脫身了。

不過,眼下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父親,一大早的將清暉苑圍的水泄不通,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來圍剿的呢。”顧青弱在距眾人十幾步遠的距離站定。

冷眼笑看著顧府幾位身份尊貴之人,衙門的官員高年,以及顏文豪。

“大膽惡女,你害了我坤兒的性命,卻絲毫悔過之心都沒有,顧兄,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坤兒可是我們顏家唯一的血脈呐……”

顏文豪說著便老淚縱橫,痛不欲生起來。

顧明達知道顏文豪向來溺愛顏照坤,也不知道如何向他交代,如今又惹上了官府之人,便越發對顧青弱惱恨起來。

“不肖女,說,照坤是不是你害死的?”

顧青弱見他劈頭蓋臉的就將怒火灑到自己身上,不由好笑的搖頭。

顧明達一愣,隨即便怒不可遏,罵道,“你笑什麽?”

“父親,不知道的還以為顏文豪才是您親生的呢。女兒昨日遭人暗殺,幸虧有世子相救才得以脫險,您卻連問一聲都懶得問,現在顏文豪帶著衙門的人來拿女兒,您又恨不得讓我馬上俯首認罪,天下間還有您這樣的父親,真是聞所未聞,我除了笑倒真不知該如何對著您這張臉了。”

顧明達手指顫抖的指著她,氣的說不出話來。

“老爺,她說的自己被暗殺的地點和照坤出事的地點一模一樣,時間又剛好吻合,肯定是她對照坤痛下的殺手。”大夫人眼神陰毒的道。

顏文豪哀嚎了一會,抹了抹老眼上的淚,咬牙切齒的掃了顧青弱一眼,對顧明達痛心疾首的哭訴,“顧兄,顧青弱對坤兒下殺手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在錦繡樓坤兒便中了她的毒,要不是保和堂的山大王,坤兒早就被她害了,隻是沒想到這次還是……”說著說著,便又顫抖著垂老身軀痛哭起來。

“是啊,父親,咱們與顏家世代交好,妹妹害的顏家無後,您即便於心不忍,也不能為她罔顧法度,更何況,您看看,妹妹她是個什麽態度,竟然對父親您也這麽大逆不道。”顧青薇趁熱打鐵的勸道。

顧青弱勾著舒緩的笑意,從容的看著他們幾人給她蓋棺定論,將自己說成是十惡不赦的蛇心毒婦。

並不辯論一句。

因為辯駁也沒有用。

待聽得煩了,便懶洋洋的道,“你們說完了嗎?說完了我這就隨高大人去衙門走一趟。”

此言一出,眾人齊齊一愣。

顧青弱不理他們的反應,嗤笑一聲,指了指還被按跪在地上的蔓菁和蔓林,對高年道,“高大人,您可是青天大老爺,她們都是不懂事的小丫頭,顏老爺告的是我,與她們兩個無關,讓您的手下將她們放了吧。”

“小姐,不可。”

“小姐,不要上當。”

蔓菁和蔓林急的臉色白如紙,心裏慌懼不已。

顧青弱這一去,怕是……

顧青弱抬手打斷二人的叫喊,“作為被告,我無論如何都要去的,與其聽他們在這裏廢話,還不如早些去牢房裏清靜清靜。”

眾人聽到她如此說,喉嚨口的氣忍不住又是一噎,堵的心口一陣不舒服。

高年眉梢動了動,他當官這麽多年,還從未見過如此鎮定自若又好說話的犯人,況且還是一個女子。

雖然,他受了顏文豪不少好處,不得不幫他,但對顧青弱的態度還是減少了幾分冷硬。

揮了揮手,讓那幾個衙役將二蔓放開,又命幾人意思意思將顧青弱鎖起來便帶走了。

到了衙門,當然就得受審。

顧青弱神態從容的扛著枷鎖走在兩個衙役中間。

步伐不急不緩,神情似笑非笑,那模樣,哪像是來受審的,高傲範直跟來坐堂審犯人的高年有的比了。

高年臉上顏色有些沉鬱,不過,心中也難免讚她一句好氣魄。

顏文豪站在一旁,則是一臉憤恨,目光似能將她千刀萬剮般犀利陰狠。

顧青弱悠悠的瞅他一眼,“顏老爺,我這還沒受刑呢,你就想把我嚇死嗎?”

“你”顏文豪氣的臉皮直抽抽。

突然“砰”的一聲,驚堂木拍響,高年沉聲喝道,“高堂之上不許忤逆,還不快快”

隻是,未等他說完下麵的話,顧青弱便笑嗬嗬的將雙膝一彎,端端正正,嚴嚴肅肅的跪到了地上。

還不忘指著吃驚瞪她的顏文豪,大喇喇的嘲諷道,“大人,雖然顏老爺一把老骨頭了,但他隻是一介奸商,也得跪吧。”

“你”顏文豪再次被她氣的渾身打顫。

高年尷尬的看了顏文豪一眼,在顧青弱明亮如星辰的眼睛盯視下,又礙於堂下眾多衙役在,隻得咳嗽一聲,揚聲道,“堂下之人,還不跪下。”

顏文豪不得不氣哼哼的跪到了地上。

“顧青弱,顏文豪狀告你謀害他的兒子顏照坤,將其殺死曝屍荒野,你可認罪?”

顧青弱立刻搖頭,“民女無罪,為什麽要認罪。”

顏文豪瞪眼,指著她的鼻子罵道,“你敢說坤兒不是你殺的嗎?”

顧青弱笑吟吟的扭頭看他,“當然敢,你兒子又不是我殺的。”

“不許吵鬧”高年冷喝一聲。

隨即問顧青弱,“你昨日可去了城北的荒郊?”

“去了。”

“可遇到了顏照坤?”

“遇到了。”

“可與他發生了衝突?”

“發生了。顏照坤集結了幾十個殺手要殺我。”

“你胡說”顏文豪惡狠狠的插了進來。

顧青弱聳了聳肩,“不信你去王府問世子去,可是他將我從殺手手裏救出來的。”

“世子?”驚呼的變成了高年。

顧青弱一瞧高年的臉色便知道,顏照坤並沒有將事情的經過全部告訴高年,心裏鬆了一口氣,總算能給自己拖延點時間了。

便說道,“世子當時隻想救我,卻不料顏照坤連他都不打算放過,所以才惹怒了世子,大人也知道刀劍無眼的,所以顏照坤不知道怎麽的自己就撞上了一把刀,嗝屁了。”

“你”顏文豪舌頭直打哆嗦,“你胡說八道,坤兒才不肯能謀害世子。”

顧青弱冷笑一聲,抬頭,目光不卑不亢的對上高年,“事情到底如何,高大人派人到王府問一問世子不就清楚了?”

顏文豪頓時慌了,衝著高年急忙打了個手勢,高年臉色猛的一變,

顧青弱心底一沉,接著道,“昨日王爺大壽,我與世子才定了婚約,這是總所周知之事,高大人,您不妨去問問世子,我想他不會對自己未來的世子妃不聞不問的。”

這話是變相的威脅,希望墨禦白和王府能讓高年有所忌憚,不要隻顧著顏文豪給他的那點好處,卻惹怒真正的權貴,丟了烏紗帽和性命。

然而,她終究是想的太簡單了。

高年沉吟了片刻,便又拍響了驚堂木,嗓音陰冷的道,“大膽刁民,竟敢胡言亂語,世子爺尊貴無比,豈是你一介草民可以攀附的,還不快快認罪,將所犯之罪如實招來。”

“……”這個轉折實在有點大,顧青弱一時有些懵了。

心裏不禁暗罵,墨禦白也不過如此,名頭好聽卻不中用,連個衙門的芝麻官也唬不住

她怔愣的空當,高年卻已經派人將刑具都抬了上來,麵色陰戾的道,“來人,上刑,打到她招供為止。”

顧青弱目光霍然一跳,回過神來往後一看,媽呀,這……這鋼鞭,釘板,尖叉,老虎凳……

真是嚇死寶寶了

顧青弱捂著狂跳的心髒,牙齒泛酸的高高舉起雙手,忙跌聲叫道,“我認罪我認罪,顏照坤就是我殺的,一刀斃命,他找的那些殺手也是我一人殺掉的,我是絕世高手,所以弄死他們跟弄死一隻蒼蠅一樣輕而易舉……還有……還有……呃,沒了……要畫押嗎?好,我畫,快把證供拿來,我馬上畫……”

一霎,整個端嚴肅穆的大堂陷入一種詭異的冷凝。

眾人暗暗抽氣。

這女人,也太不禁嚇了吧。

以往,也有禁不住的,但往往都是在嚐過了一兩種刑具之後才服的軟。

這倒好,隻看上一眼,就立馬沒骨頭了。

顧青弱四下打量著自己的牢房,便見到處都是腐臭的稻草,偶爾看見草下簌簌抖動,伴隨著吱吱的老鼠叫聲,牆角處燈台上油燈散發出昏黃的燈光,一麵牆上掛著十幾種刑具。

寒光森森。

顧青弱小心的吸了一口氣,撇撇嘴,“靠比電視上看到的牢房還不恐怖。”

“嗬……”一聲冷笑乍然在陰森的牢房裏回蕩起來。

顧青弱心尖跳了跳,轉頭往發聲處看了過去。

“隔壁還有水牢,裏麵都是些吸人血的怪物,小姐若是嫌棄這裏,倒是可以去那裏當一回善人,將它們喂飽。”

出聲之人站在通道的階梯上,刀疤臉,吊梢眼,被昏暗的燈光一照,臉上的陰狠殘厲之色越發令人心頭發冷。

他身後兩節台階上,站著一個瘦高的黑影,牆壁遮住部分燈光,將他的臉掩映在了黑暗裏。

隻隱約露出膝蓋以下的藍色寶相花袍角和黑色官靴。

顧青弱慢條斯理的斜睨了那吊梢眼一眼,心忖,這些人應該品級較低的獄官了。

常年呆在陰暗地下麵對各式人間罪惡,漸漸的心性也變得狠毒殘虐起來。

她雖然沒有接觸這些東西,但身為特警的她又豈會完全不知監獄裏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

別管你是三教九流,還是高級特工,總有些手段能將你折磨成一隻乖順的哈巴狗,要你招什麽就得招什麽,即便沒有的,也能灌到你的腦子裏,將那些當成是你親手做過的。

顧青弱無辜的攤了攤手,“大人,我可是什麽都招了,也簽字畫押了,就算是死罪也不用將我一個弱女子弄到那麽瘮人的地方吧。”

“弱女子去了才好玩呢,那叫聲可是令人回味無窮。”吊梢眼森然笑著,眼神似一條毒蛇似的盯著顧青弱纖細高挑的身子。

顧青弱被她盯的渾身不自在,像有無數螞蟻啃噬著肌膚,出口的話卻越發溫軟勾人起來,“既然要送我上路,我乖乖配合就好了,何必那麽費勁,又是開鎖,又是換房間的,累著兩位大人可就不好了。”

“你考慮的倒是周到。”吊梢眼冷嗤一聲。

顧青弱嗬嗬笑了一聲,“那是自然。”

吊梢眼看傻子一般看著她,嘴角邪挑,“可惜,有人非得要你不得好死,我們這些做下屬的也無法違抗,不過你心裏應該明白是何人所為,日後到了地下可不要將怨氣撒到我們頭上。”

顧青弱唇角笑意冷凝。

她如何不知,除了顏文豪,鄭敏,顧青薇還會有誰?

可是,此刻她心底那刺骨的凜寒卻不是為了那幾人要對自己使的手段,也不是因為顧明達不念父女親情,不幫她不救她甚至一眼也不來看她,而是……

她進衙門已經過去大半天,王府的人也該得到消息了墨禦白為何到現在還沒有任何動靜?

墨一不是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嗎?

想起墨一,她晶瞳倏的一顫。

昨日,墨禦白是說將墨一關進暗室的呀,那豈不是墨禦白很有可能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出事了?

蔓林和蔓菁雖然不會笨的不知去王府報信,但顧府那些女人怎麽會讓她們出清暉苑,不要了她們的性命就不錯了

顧青弱越想越驚心,脊背忍不住一陣陣發毛。

難道這次真的逃不過了?

她絕對不認命。

臉上帶著泫然欲泣的可憐,貝齒咬住一點紅唇,似一個青澀卻透著無限嬌媚的櫻桃,讓人忍不住想要采摘下來嚐一嚐那絕美的滋味。

“兩位大人,奴家好害怕啊,那些個東西看一眼都是能嚇死人的,更別說將整個人丟進去了,奴家這白玉凝脂的胳膊腿還有臉蛋豈不是如珍珠入了糞土,二位大人你們說是不是?”

說著,便將衣袖卷起來,露出皓白藕節似的玉臂,還不忘拉下衣領,將精致的鎖骨也露出小半邊。

那模樣,活脫脫的一個勾魂攝魄的狐狸精。

吊梢眼陰狠的目光果然變成了露骨的垂涎,眼睛盯著顧青弱白瓷般優美頸項便準備去開牢房的門。

不過,卻被他身後的那人一把拉住,“大人,還是快辦事吧,高大人叮囑過不可節外生枝,要速速解決。”

顧青弱晶瞳閃過一抹寒芒,被濃密的長睫遮住,越發淚落如雨的哭將起來,鎖骨處的衣領也越發鬆散開來。

眼角偷看吊梢眼身後之人,見他一張又瘦又長的馬臉上是一種洞若觀火的森然冷笑,藏著很危險的味道,顧青弱哭聲不禁梗了一下。

靠原來真正的厲害角色是他啊

吊梢眼見顧青弱楚楚可憐,實在牽人心腸,便眯著眼道,“水牢就算了吧,對付一個女子也實在是陰損了點。”

“可是,上麵的意思……”

“那就用毒吧。”

顧青弱聽他們二人商量用毒,心裏暗鬆一口氣。

她身上藏著幾十種毒藥,總能想辦法對付一二,先擋過這一次再說。

誰料,在她心中暗暗計較之時,卻見那馬臉突然從牆角處抽下一塊青磚,然後從袖口裏拿出一個細木管狀東西,拔下瓶塞,將裏麵的粉末倒在她牢房外。

從那青磚位置開始,灑了一條線,將她的牢房與三麵實牆合圍成一個密閉的空間。

顧青弱皺了皺眉,眼神裏掠過一抹冰冷,目光一眨不眨的盯視著那個青磚入口。

不一會,便有東西從那裏麵爬了出來。

待看清那是何物之時,顧青弱倒抽一口冷氣。

臉色似乎也白了白。

那是一隻隻五顏六色的蜘蛛。

顏色鮮豔,一看就非尋常毒物,若是被它們咬上一口,怕是得魂飛魄散。

那馬臉陰惻惻一笑,“這些可都是難遇的寶貝,你的血能喂給它們也算是你的福氣了。”

福氣你大爺

顧青弱暗罵一聲,冷眼看著七彩似的蜘蛛一隻一隻越來越多,仿佛山間汩汩流動的泉水,永沒有盡頭似的,半柱香的功夫便黑壓壓的占了大半個牢房。

吊梢眼目光顫了顫,往後退了幾步,離開她的牢房更遠些,嗓音陰冷的對馬臉不悅的道,“怎麽用這東西?”

馬臉陰笑加深,“上頭嚴令讓她死的不能太舒服,這樣才好交差啊。”眼底露出得意之色。

顧青弱眼底冷厲閃爍,隨即退到牆角,從腰上係著的錦囊裏拿出一個黑色瓷瓶,將裏麵裝的紫色粉末倒在稻草上。

將自己身後的兩麵前也封閉起來,成為一個三角區域。

又怕那些蜘蛛從牆上爬過來,在牆上也灑了許多。

那馬臉看著她的動作,陰鷙的目光便盯上她手裏的瓷瓶,和她灑下的東西。

待看到蜘蛛聞到她灑下的粉末後便後退著不敢前行時,馬臉臉上閃過首遭挫敗時的驚訝和不甘,須臾又變成騰騰殺氣。

他從懷裏拿出一個絹布似的東西將手裹住,越過牢房的木欄,抓起一紅一紫兩隻蜘蛛,嘴角陰森的笑意令人脊背生寒。

他是準備將那兩隻蜘蛛扔到自己躲避的角落。

顧青弱看出他的打算,心底驟然一冷。

靠這男人簡直是喪心病狂

馬臉一隻手拎著兩隻蜘蛛,眉宇間煞氣流露,抬起手臂,卻不料

“啊”

一聲慘呼,馬臉拿著蜘蛛的手臂被一抹冰冷的劍光砍斷,掉落在地上的半截手臂滾了一滾,那手掌仍舊有意識似的,做出抓握的動作。

馬臉似後知後覺,過了半瞬才被驟然的劇痛席卷,慘叫著抱起半截手臂摔到在地。

他手掌一鬆開,那兩隻蜘蛛便從他的桎梏中脫離出來。

隨即,好像是聞到血腥氣,原本慢騰騰蠕動的身體仿佛一下子被注入了什麽東西,讓它們興奮發狂起來,瘋狂往馬臉的傷口爬去……

伴隨著馬臉更慘絕人寰的叫聲,蜘蛛咬上他的傷口。

他無論如何拍打,卻絲毫不能撼動蜘蛛見血後的癲狂。

很快的,他露在衣服外的肌膚變成了青色,繼而紫色,最後成為黑色。

陰森怖人。

馬臉的慘呼越來越弱,身體越來越僵,直到氣息全無……

吊梢眼被眼前的一幕下的心膽俱裂,撒腿就跑。

可惜,一抹凝著寒光的劍風騰的射向他的脊背,“嗷嗚”一聲嘶喊響起,吊梢眼身體被貫穿,身體被那森冷的力道擊打的晃了晃,臉朝下,重重載倒在了地上。

正在啃噬著馬臉的一隻紅色蜘蛛,掉頭朝吊梢眼爬去,仿佛不願意分食的野獸得到了自己的獵物般步伐又急又快。

“快,將那兩隻蜘蛛扔到這堆裏。”顧青弱指著牢房的蜘蛛山,也不問突然出現的那道黑色纖細背影是誰,急聲說道。

黑影絲毫不以為忤,馬上按她的吩咐做了,用劍挑起兩隻蜘蛛扔到牢房。

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顧青弱目光掃一眼馬臉,指著他的屍體又道,“將他手上的布摘下來套到手上,從他胸口的口袋裏找出一個木管狀東西,一起遞給我。”

黑影也默默的照做了。

顧青弱看她帶著手套從馬臉胸襟衣服裏掏出一個細小木管,又從吊梢眼腰間找出一串鑰匙,試了幾下便將牢房的門打開,隨即不知怎麽動作的,她身體一躍而起,飄向了自己。

黑影在她身旁落下,站定,平伸出手臂,將手裏的東西攤開在她的眼底下。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手指細長,肌膚細膩卻色澤蒼白的掌心,土木色的木管在玉白之上微微滾動。

毫無疑問,這是一隻女人的手。

顧青弱晶瞳波光微漾,伸手接過,將東西仔細小心的拿在手裏。

抬頭,斜挑著眉梢,這才有心情上上下下打量這位陌生的黑衣人。

她頭戴黑巾,整個臉都被蒙了起來,隻露出一雙目光冰冷的漂亮眼睛。

眨了眨眼,顧青弱笑著道了一聲謝,然後問道,“墨一呢?”

黑影也不問她為何突然如此問,聲音如被冰凍過許久似的答道,“主子將他關在暗室。”

顧青弱這下便了然,墨禦白吃了莫名的飛醋,竟然連墨一也不放心,給她換上了一個女隱衛。

粉唇撇了撇,她笑嘻嘻的譏諷墨禦白,“你家主子真是小肚雞腸,墨一又不算真的有錯,最多訓斥兩句走走過場不就行了,非得搞得人心惶惶要我說你以後也別跟他了,索性就留在我身邊。我給你雙倍薪水,態度也絕對比他溫柔體恤一萬倍,怎麽樣?”

黑影目光仍舊冷冰冰,一絲漣漪也無,隻是略低下頭說道,“主子命令屬下保護小姐,屬下會一直留在小姐身邊的。”

顧青弱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原來是不需要自己花銀子的

臉上的笑更是溫柔的能化人了,問,“你叫什麽名字?”

“墨七。”

排行第七?

豈不是跟墨一差很遠?

心裏盤算著,顧青弱臉上可不敢露出絲毫異色,她的小命以後都要拜托她了,當然得好好的供著。

最起碼也要和顏悅色。

於是,越發笑彎了一雙大眼,“墨七啊,咱們怎麽出去啊?”

墨七道,“小姐說如何出去?”

顧青弱脖子倏的往後一仰,目光怪異的看著墨七,“你不是來帶我出去的?”

現在是自己在問她好不好她怎麽倒發問起自己來了?

墨七搖頭,“如果憑借武力出去,那豈不是逃獄?小姐即便出去也是徒勞,罪名隻會更加一等。”

顧青弱哼哼樂了,“那你來幹什麽?”難道墨禦白不是讓她來救她?

墨七似沒有聽出顧青弱口氣不善,隻是道,“主子讓屬下來保護小姐。”

靠就隻是保護?

“他沒有說讓你救我出去?”

“沒有。”

“你什麽時候跟在我身邊的,是不是沒有將我被捕入獄的事情告訴他?”

“屬下是從小姐昨日離開王府時跟在您身邊的,早上高年一出現在顧府,我便將消息傳遞給了主子。”

顧青弱嘴唇張了又張,喉嚨動了又動,小臉氣的粉色騰騰,“那他的意思是讓我在這裏自生自滅了?”

哼男人果然都不可信,說什麽生生世世不離不棄,果然隻是說說而已。

墨七無溫的眸子微微波動,“屬下不知道主子是怎麽打算的,主子隻是派人告訴屬下說昨日小姐在王府犯了家規,勢必得受些懲罰,否則難保下次不會再犯。”

犯了家規?

顧青弱氣極反笑,“什麽狗屁家規,那都是墨辰軒的錯,和我有什麽關係?”

顧青弱心中恨急,竹筒倒豆子似的將墨禦白從頭到腳都罵了一遍。

仿佛墨禦白就是一惡貫滿盈的混蛋,罪行罄竹難書。

墨七靜靜的聽著,不發表任何意見,甚至連表情也沒有任何變換。

顧青弱罵的累了,便停下來,扭頭看了她一眼,不免覺得十分好笑。

小臉擺出一抹紈絝子弟典型的壞笑,瞅著她問道,“你是不是被墨禦白壓榨的對他恨之入骨?”

墨七藏著黑麵巾後的兩隻眼睛瞳孔縮了縮,搖頭。

“那我罵他,你為何一點反應都沒有?他不是你的主子嗎?”顧青弱眼神滴溜溜的凝著她的眸子,似乎一定要從她眼睛裏看出她的所思所想般,一眨不眨。

墨七眼神中的那點異色倏然消失,道,“主子讓屬下跟著小姐時就言明,不要聽信您的任何言論,隻負責您的安全即可。”

“……”顧青弱如吃了一隻蒼蠅般,渾身每個毛孔都難受的不行。

又恨恨的在心中拿小刀狠狠紮了那個賤人幾刀,這才勉強順了氣。

伸腳踢了踢腳下的稻草,從中檢出一些稍微幹淨的,墊在最上麵,拉著墨七一起坐下。

眼神掠過紫色細線那邊不停蠕動的蜘蛛,顧青弱自嘲一笑。

自己端坐在這邊真像血肉矜貴的唐僧,而那些拚命往這邊擠湊的蜘蛛卻像極了要來吃她肉喝她血的妖精。

那紫色的分割線,就如同大聖手中金箍棒畫成的保護圈。

哼,墨禦白就是端坐雲頭,冷然俯視她們的神祗,高高在上,無情冷血。

牢房裏氣氛沉寂,冷凝。

隻有沙沙的蟲兒肢體碰撞的聲音。

讓人牙齒發酸,脊背發涼。

過了不知多久,顧青弱蹙眉看向墨七,問道,“你對顏文豪可有了解?”

墨七搖頭。

“高年呢?”

墨七仍是搖頭。

顧青弱歎一口氣,“也對,你們都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不是負責保護就是負責刺殺,若他們沒有觸及你們主子的利益,又豈會對這些營營汲汲的官商垂詢一眼。”

牢房又陷入一陣沉默。

突然,顧青弱眸光亮了亮,如烏雲散去,濃墨重染的夜幕上出現了一顆燦亮的星辰,奪了夜的光華。

顧青弱俯低身子在墨七耳邊如是這般的說了許久,然後撤開身子眼睛一閃一閃的盯著她問,“記住了嗎?”

墨七點頭,“屬下記住了。”

顧青弱扭頭看向牢房外邊,眉心皺在一起,“這裏麵一天到晚都黑夜似的,不知現在什麽時辰了?”

墨七立刻道,“現在剛過午時。”

“剛過午時?”顧青弱吸了一口氣,天還這麽早?

她怎麽覺得像是已經過了一整天了。

不過,天色早對她們極為有利,便拍了拍墨七的肩膀,委以重任似的臉色稍微凝重下來,“快些去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