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慕,生日快樂!”

仿佛是流星倒射,煙花抵達最高處後綻放,在夜空中組成了這幾個大字,街頭熙熙攘攘,無數人仰頭觀望。

光芒點亮了雲以桑漆黑的眼眸。

她出神的盯著煙花,沒想到會再一次見到盛慕的名字。

這已經是盛慕自殺去世的第三年了,仍然有很多人記得他。

煙花結束了,雲以桑往家的方向走。

在十字路口的大熒幕上見到了一則有關盛家的新聞報道。

盛家曾是北城最富有的豪門,可自從盛家掌權人三年前定居國外後,盛家在國內的市場收窄,股價不斷下跌。昔日頂級豪門,恐成過去。

熒幕上,閃光燈一片亂閃,一身黑色的男人在保鏢和助理的簇擁下穿過人群。

風衣的一角獵獵舞動。

雲以桑從沒見過有人在那個年紀,能擁有那樣挺拔、高大的身形。

完全不像四十歲,英俊得一塌糊塗。雕像一般的麵容,眉骨英挺,睫毛很長,像是從時尚雜誌上走下來的模特,桀驁又陰沉。

就是氣質太森冷,仿佛是剛從冰櫃裏拿出來的鋒利冰塊,颼颼得飄著寒霧。

畫麵恰好定格在男人和攝像頭對視的那一刻,周圍人驚豔的驚呼了幾聲。

“盛與瀾看起來好年輕啊。”

“他結婚了嗎?聽說他一直是自由主義……”

這些聲音被雲以桑甩在身後。

一回家,她就開始加班剪視頻。

雲以桑已經完全忘記了剛才的事,雖然曾粉過盛慕好幾年,但她的心隻是短暫的痛了一下,很快就被其他東西給填滿。

打工人沒有資格悲春傷秋。

也就是這一晚,雲以桑加班熬夜猝死了。

雲以桑在昏沉之中看完了一本書。

這是一本打著大女主噱頭的瑪麗蘇小說,講述女主在創業路上一路升級,同時斬獲他人的尊敬和喜歡。

在書裏,雲以桑看到了自己現實中曾出現過的人。這個世界竟然是一本書。

時間線是從八年前開始的。

女主大學畢業後,進入盛與瀾旗下的子公司工作。

在公司四年,她隻跟著盛與瀾工作過一個月。

而就是這一個月,讓女主對盛與瀾一直念念不忘,視他為偶像和要超越的目標。

對於這位帶有傳奇色彩、號稱“商界皇帝”的大老板,女主的感情十分複雜。

一方麵,女主對這種從出身到能力無懈可擊的人十分向往。

另一方麵,女主在盛與瀾手下工作時,罕見的受到了忽視。

盛與瀾太過高高在上,好似任何人都入不了他的眼。女主的自尊心接受不了這件事,耿耿於懷多年,一直安慰自己:都怪盛與瀾太沒有眼光。

女主角畢竟是天命之子,世界的主角。

在小說結尾,昔日難以觸及的北城盛家走向衰敗,女主公司趁機搶占了盛家的市場份額,一躍成為了北城商圈內炙手可熱的新貴。

書裏原話是:

“梁笑搖晃著手中的香檳,看著那些曾經環繞在盛與瀾身邊的人,紛紛到了自己旁邊。”

“她笑了笑,大度的和自己曾經的小老板握手,盛氏企業的榮光不再,他們願意棄暗投明那再好不過了。她說過,她梁笑最終會幹淨且高高在上的獲得了一切。”

而這背後。

其實是盛與瀾中年喪子後,一改曾經的人生態度,對自己一手建立的商業帝國感官極其複雜,甚至不願盛氏企業再出現在自己眼前。

他陷入了人生的低穀,幾年後,緊跟他兒子的步伐患上抑鬱症。一直在國外療養。

而盛慕呢?

他就是盛家唯一的繼承人。

雲以桑:“……?”

在小說裏。

盛慕是女主角的學弟,大學還沒畢業就給學校捐了兩棟樓,粉絲無數。盛慕出來之前,女主是學生裏最優秀、最受歡迎的學姐。

而之後,大家討論的話題就都成了盛慕。

女主和盛慕有過一番接觸。

不知道是不是盛家的傳統作風,盛慕比盛與瀾更加冷淡,更一視同仁的無視女主。

這件事給女主帶來不小的刺激,在往後的日子裏一直激勵著女主。

她發誓,在盛慕和自己下一次見麵時,一定要讓他對自己另眼相看。

雲以桑搞不懂女主的腦回路。

既然都事業有成了,那為什麽還要在乎別人怎麽看自己呢?

看完整本書後,雲以桑總結一下。

不識好歹的盛氏父子,惹怒自強不息瑪麗蘇女主,慘遭命運之手無情捉弄。

一個字:慘!

可和她一個老百姓有什麽關係?

忽然間。

仿佛有一股力量在背後將雲以桑托出水麵,她的意識逐漸清醒。

耳邊的聲音也越來越響亮。

“夫人?!”

“夫人!!”

雲以桑緩緩睜開眼,覺得自己被吵得頭疼,一道驚喜且高亢的聲音傳來。

“夫人醒了!快!快去叫大夫!”

雲以桑驚覺不對。

麵前是一個普通的兩人間病房,床邊站著打扮和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管家和女仆。

而她是盛與瀾那個倒黴老婆。

雲以桑發現那個炮灰配角和自己同名同姓時,已經覺得不對勁了。

“雲以桑”和女主梁笑是大學同學。

作為大學時的校花,這本書裏,“雲以桑”每回出場都是負麵對照組。

“雲以桑”大學一畢業就嫁入豪門,梁笑在崗位上發光發熱。

“雲以桑”暗戀盛與瀾多年,毫無尊嚴,梁笑自尊自強,不屑討好男人。

“雲以桑”在盛家毫無作為,才害得盛慕自殺,盛家分崩離析。梁笑想:要是換她來,一定不會這樣。

雲以桑裹緊了自己的小毯子。

當女主的對照組,一般下場不會太好。

醫生匆忙趕來病房,查看了雲以桑的各項症狀,又注意到患者視線渙散,連忙伸出兩根手指。

比出了“2”的手勢問,“夫人,你看看,這是幾?”

“耶……”

雲以桑虛弱的回答。

醫生皺眉,一旁的管家和女仆,也跟著神情凝重起來。

醫生又抬手,衝雲以桑比了個“6”的手勢,緊張的問,“那這個呢,夫人,這個認識嗎?”

“歪?”

這一次,雲以桑很確定。

“……”

完了。完蛋了。

醫生一臉凝重,和旁邊同樣緊張的管家對視一眼,唰唰唰的在病曆本上寫下自己的判斷,又心虛的囑咐了雲以桑幾句“一切健康”、“好好調理”,這才離開病房。

“醫生!我家夫人怎麽了?不會是得什麽絕症了吧?”

管家攔下醫生,握緊了他的手。

“那倒是沒有,就是這兒……”

醫生指了指大腦,一臉節哀吧的表情。

“可能在車禍時受到了撞擊,導致損傷,其他情況還需要再具體觀察。”

屋內,雲以桑想起了一些零碎的記憶。

原主今早開車去上班的途中,發生了車禍。

雲以桑抓住重點:身為頂級豪門的太太,竟然沒有司機?還堅持去上班?

原主是一個文藝女青年,平時喜歡看一些張愛玲的書,傷春悲秋。

每天最憂愁的事情就是:盛與瀾到底愛不愛她。

她對金錢毫不在意,堅持過著和結婚前毫無差別的普通生活。

雲以桑:“……”

雲以桑:我裂開。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種人?

錢啊,這可是錢啊?!

為了一點錢出賣自己靈魂、加班加到猝死的雲以桑不顧自己受傷的手臂,在床邊摸索著,想找到手機看一眼自己的銀行賬戶。

“夫人,你在找什麽?”女仆緊張的站了起來。

“我手機呢?”

“車禍的時候摔壞了。我剛才已經讓人去買新的了,馬上就過來了。”

話剛落音。

一個穿著女仆裝拎著新手機的女人衝了病房,第一眼先看到了隔壁床的木乃伊,她雙手顫抖,熱淚盈眶,一整個哭倒在床邊哀嚎。

“夫人啊!你怎麽就被撞成這樣了!!”

雲以桑:“……”

女仆按照她以往習慣買的平價機,雲以桑看到後,直皺眉。

“下次我要iPhone 14 Pro Max漸變紫。”

說完,她迅速的開機,插卡,人臉驗證。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終於成功登上了自己的賬號。

銀行卡那一長串零快把雲以桑的眼睛給閃瞎了。

我的天啊,這是什麽?這是什麽?!!

數了三遍才數清了幾個零,雲以桑強裝淡定,扭頭問女仆。

“這是?”

“夫人!我們再也不敢隨便給你綁卡了,但盛先生給您的卡,您都扔了,您看您平時在外,總有要用錢的地方,這點錢您就帶著吧。”女仆連忙認錯,一臉為難。

五百萬,竟然是這點錢嗎?

這點錢。

這點。

雲以桑讀書時一直算同齡人中的佼佼者,名校畢業,工作薪水不低,但工作也忙。

為了買房,她咬牙每天給資本家打工當狗。

同時,為了避免三十五歲被裁,經營著一份搞笑博主的兼職。

盛家,請你務必長命百歲、長長久久的有錢下去!我願意做你家這個掛名媳婦!!

雲以桑內心激動的語無倫次。

這次車禍,雲以桑除了手臂扭傷外,渾身上下沒有其他傷口。

雖然醫生想再觀察幾天腦子,可雲以桑堅持要出院。她迫不及待的想體驗豪宅。

在醫生擔憂的目光之中,雲以桑瀟灑的離開醫院,由管家送回盛家。

一邁進院子,雲以桑就像個土狗一樣呆住了。

盛家花園比她家小區還大。這可是北城啊?!寸土寸金的北城!

在原主眼裏,這地方太富貴,銅臭氣太重。

但她還是住了下來。

盛家老宅對盛與瀾而言有著特別的含義,外人想留宿,都必須得經過盛與瀾允許。

原主:啊,我能住在這,代表著我在與瀾心中的位置不一般。

雲以桑往屋內走去,看著穿梭在花園之中的傭人和忙碌的女仆。

覺得盛家像是一個富麗堂皇、可即將坍塌的高樓。

眼看它高樓起,眼看它宴賓客,眼看它樓塌——這句話在如今顯得無比生動形象。

來到自己的房間。

雲以桑望向鏡子裏年輕的女人,白皙又纖細,漆黑的長發濃密,美得無可挑剔,哪怕在漂亮皮囊遍地的娛樂圈也足以憑美貌綻放光彩。

很像她,隻是“脆弱版”的,帶著踏冰天鵝一般易碎的氣質。

雲以桑笑了笑,鏡子裏的人也笑了起來。

像是一幅畫被點亮,原主的臉立刻變得靈動起來。

照完鏡子,雲以桑穿過走廊,來到二樓露台吹風。

樓下的傭人們紛紛抬頭看向女主人,熱烈的陽光落在她臉上都變得柔和。因為她的容光更耀眼。

雲以桑吩咐女傭給自己榨杯果汁。

這時,一輛黑色的賓利緩緩停在了花園。

傭人都停下手裏的動作。

這是盛先生司機的車,每次從這輛車上下來的人隻有……

見到盛慕下車,旁邊的傭人立刻露出笑容,紛紛跟少爺問好。

屋內的女仆跟著跑了出去,在屋外排成長列,彎腰恭候。負責給雲以桑榨果汁的女仆也在其中,臉上綻放燦爛的笑容。

盛慕沒什麽表情,顯然已經習慣了。

他的黑發柔軟,隻看臉是孱弱的美少年,卻有一種讓人不敢靠近的距離感,過分早熟。

雲以桑看著盛慕很禮貌的衝大家點了點頭,走進屋內,日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又瘦又長。

傭人們注視著盛慕的背影,臉上都洋溢著欣喜,

“少爺又瘦了。”

“少爺當練習生之後好辛苦啊,哎。”

沒有人再看向雲以桑,連盛慕也沒發現她的存在。

而雲以桑看著女仆,心說代入感這不就來了嗎?,

要擱以前,她肯定是在下麵給少爺鞠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