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譚縱的保證,蓮香與譚縱隻是嬉鬧了一會,便把譚縱獨自拋下一個人回房打扮去了。譚縱則是在床上又眯了一會,一覺起來,臉上神色倒是顯得輕鬆了許多,顯然心理麵這會兒已然沒有什麽困擾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露珠忽然推開房門走進來道:“老爺,徐家公子來了。”

“哦?文長來了?”譚縱嘴角挑起一抹笑容,卻也不知道是欣喜還是嘲諷,總之頗讓人尋味,讓露珠這機靈丫頭看了也是看不出個究竟來。

讓露珠重新給自己收拾過,譚縱走到客廳,途中經過蓮香的房間,發覺這女子正在指使自己的貼身丫鬟花蕊翻找衣物。看著床上堆了一堆的衣裳,譚縱不由地發出會心一笑,這情景與後世“自己”攜老婆情人出門前何其相似,想來不管是什麽朝代,這女人都是一個模樣的——愛美勝過世間萬物!

宅子不大,不過幾分鍾時間,譚縱便已然走到了客廳。在門口見及徐文長臉上似有暗紅及淤青,神色也是略微有些尷尬,譚縱就是一笑。想來安王與“自己”的身份揭開後,這小胖子定然受了家裏不少的埋怨,怨他膽小怕是,竟是生生錯過了一個結識當朝唯一一位皇子王爺的機會。

隻是,即便如此,這小胖子也是那些商賈人家裏頭能挑揀出來最好的說客,畢竟這同窗、同科之誼不比尋常,在官場上若是聯絡的勤了,那也是不得了的一大臂助。與之相比,那些個尋常的同學關係,倒是顯得蒼白了許多——還是那句話,社會地位已然不同了。

“文長。”譚縱甫一進客廳便是一臉真誠、欣喜模樣,又是快走了幾步將徐文長這胖子從位置上拉了起來,噓寒問暖道:“那日你獨自一人先回去可擔心死我了,這會兒見你沒事便好了。咦,這臉上怎麽回事,莫不是在路上也遭了歹人了?”

譚縱這話若是換個久經世事的來,估計早已經在心裏頭罵娘了。

別看譚縱說話時顯得如何情真意切的,可有腦子的仔細想想便不難發現,譚縱這話說到底,最真實的意圖還是在故意拿話擠兌這徐文長,讓他原本就難堪的心態更加愧疚不安。

至於後麵那句遭了歹人,那就更是險惡了。所謂罵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似譚縱這麽說,可是兩條都犯了:是個明眼人就看的出,這哪是什麽遭了歹人,分明就是誰一巴掌甩上去的,那幾條尚未化去的淤青明顯就是那幾根指印。

至於附帶著嘲笑這俆小胖子一個人先溜走的,倒是唯一算得上比較淺顯的暗語了,這也是譚縱故意說給他聽的,目的不外乎還是為了拿話擠兌他。

總的來說,譚縱這話是異常險惡的,既欺負了徐文長這小胖子不經世事,聽不懂他話中之話,又借機諷刺了俆小胖子拋下朋友獨自逃走,讓他心生愧疚悔恨之情——愧疚的是他拋下了朋友,悔恨的是錯過了最好的認識安王趙雲安的機會,最後則是赤裸裸地嘲笑他了。

那徐文長聽了譚縱的話,果然是臉色微動,隻是因為麵色糾結,倒是讓譚縱一時間看不出他究竟是個什麽心態。

譚縱卻是坐足了姿態,又連忙將他拉回位置。期間,兩人握著的手卻是一直沒放下的,譚縱倒是有心想抽回去,可料不到這徐文長不知怎麽的,竟然抓的極緊,甚至連青筋都跳了出來,倒是讓譚縱看的一陣訝然。

看徐文長臉色漸漸不對,似乎真是被譚縱那一句話引得愧疚與心,這會兒甚至快要潸然淚下了,譚縱連忙勸道:“不說了,不說了,事情都過去了。”

“哎。”徐文長似是沒了什麽主見,聽譚縱相勸便真的漸漸收住了情緒,最終歎息道:“夢花,你當日還好吧?我那晚……”

說到此處,徐文長聲音忽地又是一噎,竟是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見徐文長從袖籠裏掏出手帕抹眼睛,譚縱便覺的好笑。由於兩人坐的太近,僅僅隔著一張茶幾,因此那手帕上的辣椒味道竟是一股腦地衝進了譚縱鼻子裏,差點把他也辣著了。

“這小胖子倒是也學會不老實了。”譚縱心裏暗想道:“看來這小胖子背後果然有人,否則斷然不會給他出這等打感情牌的主意。隻是小胖子太老實,演技著實不行,隻不過剛開場就露陷了。”

隻是譚縱適才就想好了,正好借這個機會去打打秋風,也好為可能到來的水患募集點錢物,所以譚縱卻不會去揭穿他,反而配合起這小胖子來。

兩人這一陣寒暄卻沒發覺,那雨不知什麽時候竟然停了,隻是風卻漸漸大了起來,已然將曬在庭院裏頭的那些個衣物吹的咧咧聲響。

花蕊一臉小心地走過來,與譚縱行過禮,又叫了聲解元公,這才開口道:“老爺,小姐尋我問你,可要在家中用飯。

譚縱聽的這話就是一愣,隨即醒悟過來這必然是蓮香在後頭等的不耐煩了,這才指使自己的貼身丫鬟過來。明言是詢問,可終究不過是提醒,既是提醒徐文長不要光顧著東拉西扯,要早些步入正題——邀請譚縱前去赴宴,二是提醒譚縱要記得下午頭可是已然答應過她了,記得要帶她前去。

對於蓮香的這小心思,譚縱自然是稍一品味便想了個通透。隻是這事情到這會兒可不是他主動的時候,關鍵還是看徐文長才對。不過,看徐文長這幅呆頭呆腦模樣,若是不提醒他,隻怕還真的要忘記了。

說不得,譚縱便開腔道:“自然在家裏吃了。去廚房吩咐聲,今日我要宴請同窗,讓廚娘多弄幾個好菜。”

“死人!”鬼鬼祟祟趴在門後偷看的蓮香趴啐了一聲,卻是看著了這一幕——見譚縱竟然說在家裏吃,還說要留徐文長在家吃,她便忍不住在那直跺腳,顯然氣的厲害。

“妹妹在此作甚?”清荷不知什麽時候走過來,見著蓮香正跟個小姑娘似的趴在門後麵偷聽跺腳,便忍著笑道:“你……咦,怎麽還打扮過了?”卻是蓮香轉過頭去被清荷看見了蓮香特意打扮過的樣子。

雖說蓮香這會兒衣服還未換過,但顯然臉上已重新施了脂粉,上了腮紅,摸了胭脂,便是連輕易不用的金額都貼上了,整個人豔光閃閃的,顯得豔麗非常。

“姐姐。”蓮香卻是一臉委屈的拉住清荷手道:“那死人適才明明說要帶我去赴宴的,可這會兒又與那小胖子說什麽在家裏頭用飯,可不是氣死人麽。哼,姐姐你定要給我做主,幫我想個主意讓相公帶我去才成。”

清荷聽清楚原委,卻是忍不住打趣道:“說不定是老爺臨時改變了主意呢。”

蓮香雖然天真,但卻還不至於相信這種話,說不得就撒嬌道:“姐姐!”

清荷笑著點了點蓮香的鼻子,又拿手小心撫平了蓮香因為皺眉頭結果弄鬆了的金額,這才寵溺道:“你啊,就是想著借咱們家老爺的名頭去宴席上耍你六品夫人的威風對不對?”

“哎呀,還是姐姐最明白我了。”蓮香被清荷說中了心思,卻沒覺得有什麽不好意思,反而揚起下巴得意道:“老爺如今這般風光,我雖然是做妾的,可也能分潤點吧。”

“你啊。”清荷被蓮香這般理直氣壯的話說的沒了語言,不得不將這小女子拖進自己房裏。這會兒天色雖然看不大出,但時間確是要到晚飯時分了,因此幾個丫鬟正領著幾個仆婦給各處院子、房間裏安上蠟燭,免得天黑了幾個主子看不清楚。

待兩人坐定,清荷小心地將門關上了,這才與蓮香道:“老爺如今雖然得了勢,但不過是借著安王的便宜,你還真當老爺如今多威風啊?何況如今這南京城裏頭形勢複雜,便是安王也焦頭爛額,又何況咱們家裏這位老爺。你這會兒去宴席上亂逞威風,若是亂了老爺的安排怕是反而不美的很,徒惹老爺生氣。”

蓮香一向來最是信服清荷的,聽及清荷說及這些,自然是全數信了,整個人頓時蔫了下去,沒好奇道:“看來這回是去不成了,哎,枉我還盡心裝扮過,想要給老爺撐撐場麵。”

清荷確實被蓮香這天真的話說的直樂:“還撐場麵,你以為你是安王麽?咱們老爺這會兒雖然隻是個六品的官員,可卻是監察府的遊擊,位雖低權卻重,隻要別人害怕的份,又哪需要你這小女子去撐場麵了。”

“哎呀,這也不是,那也不是,我都被姐姐說糊塗了。”蓮香卻是氣惱地幹脆躺倒在了胡床上——這物事就跟後世的沙發一般,基本上大戶人家是每間臥室都有一張的,平時也可用來小憩片刻。

“我隻說你可能會擾亂老爺計劃,可沒說你不能去啊。”

清荷一句話卻是又將蓮香這小女子說的重新坐了起來急問道:“姐姐快說快說,你若告訴妹妹,大不了以後我讓相公多去你房裏留宿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