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激辯(上)

“王爺,下官要傳喚幾名當事人。”張昌調整了一下驚惶的心態後,麵色鐵青地詢問了那幾名女獄卒,等弄清楚了三巧入獄的原因,他大步走到趙雲安的麵前,沉聲說道。

張昌現在可以斷定,三巧是被馬二賴子和司丞給坑了,既然這兩個家夥是禍根的話,可就不要怪他辣手無情了。

趙雲安頭也不抬地揮了一下手,邊上站著的一名侍衛隨即走向了張昌。

張昌見狀,將需要傳喚的人告訴了那名侍衛,裏麵不僅有東城兵馬司司丞何偉和馬二賴子這兩個當事人,而且還有東城兵馬司的指揮使馮坤和副總指揮使許傑。

雖然馮昆、許傑與張昌的私交不錯,兩人平日裏也沒少孝敬張昌,但是張昌為了自保,唯有將治下不嚴的馮坤和許傑推出來背黑鍋。

四撥侍衛隨即離開了東城兵馬司,前去傳喚馮坤四人,要將這四人傳喚過來的話肯定需要不少時間,譚縱於是就讓已經趕到的大夫先給三巧治療屁股上的傷勢。

考慮到三巧傷的位置比較隱私,譚縱特意讓人請了京城裏一個治療外傷的女大夫,這讓三巧安心了不少。

那名女大夫四十多歲,經驗豐富,帶來了兩名女徒弟當幫手,在一個房間裏有條不紊地清理著三巧已經血肉模糊並且與褻褲黏在一起的屁股。

三巧的嘴裏叼著一塊毛巾,緊緊地咬著,一聲不吭,疼得額頭上大汗淋漓。

譚縱和二狗守在門外,譚縱雙手抱胸,站在那裏想著心事,而二狗則顯得有些坐立不安,焦急地來回踱著步子,他可以想象三巧現在承受的痛苦。

“譚大人,當事人已經悉數傳喚到場。”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名侍衛走了過來,衝著譚縱一拱手,沉聲說道。

譚縱聞言,瞅了一眼房門緊閉的房間,隨著那名侍衛離開了,二狗遲疑了一下,跟在了他的後麵,想知道這起案件會如何判決。

走進了後院,譚縱看見四名身穿便裝的男子排成一排,滿頭大汗地躬身立在張昌的前方。張昌坐在一張桌子的後麵,桌前是兩排拿著水火棍的軍士,麵無表情地立在那裏,他們是張昌緊急從五城兵馬司調來的人手,準備親自審理此案。

站在四名便裝男子最後麵的是一名瘦高個中年人,長得獐頭鼠目,滿麵通紅,一身的酒氣,眼珠骨碌碌地四下張望著,眼神驚惶。

瘦高個中年人就是馬二賴子,其餘三人按照由前到後的順序,依次是指揮使馮坤、副指揮使許傑和司丞何偉,這四個人剛才都在喝酒,身上或多或少都帶有酒氣,像張昌一樣,他們直接被侍衛們從酒桌上給帶了回來。

其中,馬二賴子和何偉在一起,馮坤和許傑則分別與朋友相聚,對於突然之間被大內侍衛帶回東城兵馬司,四個人皆是一頭霧水,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

等到了東城兵馬司後,四人不由得大吃了一驚,不僅張昌在,而且院子裏滿是神情嚴肅的侍衛,尤其是那兩名漫不經心地在一旁下棋的年輕人,也不知道是什麽來路,看樣子身份尊貴。

馮坤等人身份低下,再加上趙雲安和趙雲博無意與官場,因此他們根本就沒有見過趙雲安和趙雲博,自然不認識兩人。

不過,從張昌鐵青的臉色和現場凝重的氣氛上,四人感覺到一定是發生了什麽嚴重的事情,當看見那些或跪或吊的獄卒時,他們的心情立刻沉到了穀底,惴惴不安地躬立在那裏,每個人都心懷鬼胎。

對於馮坤和許傑來說,大牢裏要是出事的話,他們首當其衝,難辭其咎,而馬二賴子和何偉則萬分驚恐,兩人看見跪在那裏的男女獄卒和生死不明的胖子後,已經預感到出了什麽事情。

“何司丞,知道本指揮使為何深夜將你傳來?”張昌麵無表情地盯著四人看了一會兒,忽然麵色一沉,一拍桌上的驚堂木,冷冷地望向了不停地擦著額頭冷汗的何偉。

“啟稟大人,下官不知。”何偉連忙從隊列中走出來,衝著張昌一拱手,故作鎮定地說道。

“何司丞,本指揮使問你,你可認識三巧?”張昌聞言,不動聲色地問道。

“大人,三巧是下官審理過的一名入室竊賊,現在關押在大牢裏。”聽到“三巧”這兩個字,何偉的心中猛然咯噔了一下,雙目頓時閃過一絲驚恐的神色,真是怕什麽來什麽,硬著頭皮說道。

“何司丞,三巧一案可有何可疑之處?”張昌沉吟了一下,神情嚴肅地問道,他此舉無疑是在給何偉一個機會,如果何偉聰明的話就順著他的意思將話說下去,給三巧翻案,然後將矛頭指向馬二賴子,這樣的話他的罪責能夠減輕一些。

“稟大人,三巧一案罪證確鑿,並無可疑之處。”何偉聞言,眼神閃爍了一番後,終於拿定了主意,高聲說道。

他收了馬二賴子一百二十兩銀子的好處,又讓人今晚除了三巧,如今事情敗露,要是追查下去的話不僅要丟官罷職,而且還要鋃鐺入獄,心中自然驚恐,也萬分不甘,因此決定頑抗到底,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本指揮使問你,你如何確定那三張百兩麵額的銀票就不是三巧的?”你自己要找死的話,那就別怪本指揮使心狠手辣了,張昌聞言,雙目寒光一閃,語氣冰冷地問道。

“指揮使大人,三巧此人不過一個身無長物的扒手,在京城裏舉目無親,如何能有三百兩銀子?”何偉把心一橫,抬起頭,義正詞嚴地望著張昌,他事前早已經打聽過了三巧底細,知道她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這才放心大膽地收了馬二賴子的好處,誣陷了三巧。

“本指揮使可是聽說,三巧在堂上曾經說過這銀票是有人資助的,何司丞就沒有核查?”張昌心中一聲冷笑,沉聲問道。

“指揮使大人,三巧油嘴滑舌,她之所以這樣說不過是為了脫身而已,下官曾經查過,她所認識的人都是一些販夫走卒之輩,根本就不可能認識什麽有錢人。”何偉對此胸有成竹,衝著張昌侃侃而談,“況且,三百兩銀子不是一筆小數目,天下間豈會有人將如此多的銀子給予一個扒手,簡直匪夷所思!”

“馬進財,你是如何知道那些銀票是你的?”張昌聞言,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看來這個何偉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既然三巧與趙雲安有關係,那麽能有三百兩銀票也就不足為奇了,他隨即轉向了在賊眉鼠眼的中年男子,冷冷地喊道。

“稟大人,小人的家中曾經失竊,丟了三百兩銀票,因此一直留意市麵上的動靜,想看看竊賊會不會銷贓。”馬進財連忙躬著身子走上前,滿麵笑容地向張昌說道,“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小人打探到有一個女孩領著一群乞丐買宅子,於是就暗中留意,這才知道那個名叫三巧的女孩是一個扒手,而且買宅子時拿出的剛好就是三百兩銀票。”

“單憑一個相同的數額你就肯定三巧偷了你的錢?”張昌聞言,冷冷地看著馬進財,“既然你的家中失竊,可曾報官?”

“啟稟大人,小人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因此並沒有報案。”馬二賴子怔了一下後,臉上流露出一絲慌亂的神色,他本來就是誣陷的三巧,怎麽可能區報官,在臉色變了幾變後,終於找了一個由頭,向張昌說道,“小人開始也不確定那銀票是小人的,因此報了官,被司丞大人查出她就是偷竊小人的錢財。”

“如此說來的話,還真的是三巧偷了你的錢了!”張昌見狀,嘴角流露出一絲鄙夷的神色,不動聲色地說道,他心裏實在看不起馬二賴子這種人,竟然連乞丐的錢也不放過。

“大人明鑒。”馬二賴子聞言,點頭哈腰地向張昌拱著手,他相信自己隻要一口咬定那三百兩銀票是自己的話,別人休想將三巧的這個案子翻過來。

“何司丞,你今晚有沒有讓牢裏的人做什麽事?”張昌覺得馬二賴子此時的嘴臉極其醜惡,他懶得理會此人,於是望向了立在一旁的何偉,沉聲問道。

“指揮使大人,下官今晚並沒有讓牢裏的人做任何事。”何偉聞言,一本正經地望著張昌,他才不會承認讓那個胖子除了三巧的事情,當時他吩咐胖子的時侯隻有他們兩個人在場,隻要他矢口否認,那就沒人能證明這件事情是他指使的。

“可是,有人卻指證你今天晚上讓他們做了一件違法的事情。”張昌早就料到何偉會抵賴,於是目光如炬地望著他。

“指揮使大人,下官清清白白,他們一定是誣陷下官。”何偉鄭重其事地衝著張昌一拱手,高聲說道。

“將他們兩個帶過來。”望著一臉光明磊落的何偉,張昌並沒有與他計較,而是衝著一旁的軍士指了一下跪在樹下的那兩名獄卒。

不一會兒,那兩名獄卒就戰戰兢兢地被帶了過來,雙雙跪在了張昌的麵前,麵無血色。

“說,是何人指使你們暗害三巧的?”張昌望了那兩名獄卒一眼,伸手一拍驚堂木,厲聲喝問。

“啟……啟稟指揮使大人,是何……何司丞讓小的們去害了三巧姑娘,隻要三……三巧姑娘一死,那麽她涉及的那起案子也就了……了結了。”兩名獄卒被驚堂木的聲響嚇得渾身一顫,圓臉獄卒連忙抬頭看向張昌,結結巴巴地說道。

“何司丞!”張昌聞言,扭頭瞅向了神情嚴肅站在那裏的何偉,“他說的可是實話?”

“指揮使大人,此人一派胡言,下官與三巧無怨無仇,如何會去害他,這是對下官的誣陷,請大人明察。”何偉衝著張昌一拱手,義正詞嚴地說道。

“你們可知道,誣陷上官,這可是大罪,再加上你們意圖謀害三巧姑娘,恐怕也不會去北疆喝黃沙了,直接等秋後被拉到菜市口給哢嚓了吧。”張昌知道何偉這是負隅頑抗,心中一聲冷笑,轉向了圓臉獄卒,重重地一拍驚堂木。

“指揮使大人,小的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這個時侯誣陷上官,確實是何司丞讓張頭兒晚上做了三巧姑娘。”這時,跪在圓臉獄卒旁邊的小眼獄卒開口了,他說話倒還算利索,伸手從腰上摸出一錠五兩重的銀子,“何司丞給了張頭二十兩銀子,張頭兒給我們倆每人五兩。”

張頭自然指的就是那個被譚縱一腳踹得昏死過去的胖子,他是牢裏的牢頭,想要在大牢裏做成什麽事情,必然要通過他。

“血口噴人。”小眼獄卒的話音剛落,何偉就對著他怒目而視,厲聲喝問,“本司丞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何要如此誣陷本司丞,是不是有人在幕後指使。”

“何司丞稍安勿躁,本指揮使自然會給了你一個公道。”張昌見狀,衝著何偉說了一句,然後又看向了圓臉獄卒,伸手一指小眼獄卒,沉聲問道,“剛才他說的話可是真的,你要照實講,如有半句謊言的話,本指揮使決不輕饒。”

“指揮使大人,他剛才說的句句屬實,小人也收了五兩銀子。”圓臉獄卒連忙從腰上掏出一錠五兩重的銀子,舉給張昌看,他想到了什麽,隨後說道,“張頭兒原本是想要直接弄死三巧掛娘,然後偽造成畏罪自殺的假象,不過,在從女監那裏得知得知三巧姑娘還是一個雛兒後,張頭兒想嚐嚐鮮,打算給三巧姑娘**。”

“來人,將張牢頭身上的錢袋拿來。”張昌聞言,衝著身旁的軍士沉聲說道。

那名軍士立刻跑到了那個胖子的身旁,翻出了他的錢袋,遞給了張昌,張昌當眾打開,裏麵有一張二十兩的銀票和一些碎銀。

“何司丞,你認為張牢頭會隨身攜帶一張二十兩的銀票?”張昌拿起那張二十兩的銀票,意味深長地衝著何偉說道。

很顯然,這張銀票是何偉給張牢頭的,張牢頭還沒有回家,因此沒來得及將銀票放回去,否則憑借著張牢頭,如何能一次性撈二十兩銀票,並且還會將這張銀票帶在身上。

有一點張牢頭沒有對圓臉獄卒和小眼獄卒說實話,那麽就是何偉給了他三十兩,一張二十兩的銀票和兩錠五兩的銀子,銀票是給他的,那兩錠五兩的銀子則是給他所找幫手的好處。

“指揮使大人,下官不清楚他為什麽這樣做。”何偉的眉角禁不住**了一下,隨後沉聲說道。

“大膽何偉,事到如今你還狡辯,簡直死不悔改,可惡之極。”聽聞此言,張昌猛然麵色一沉,伸手重重地拍了一下驚堂木,隨後從簽筒裏抽出一根令簽扔到了地上,冷冷地說道,“看來本指揮使不動大刑的話,你是不會招供的,來人,杖責二十。”

“指揮官大人,下官不服,下官是冤枉的,下官是冤枉的。”幾名軍士立刻衝上前,將何偉按在了地上,何偉奮力掙紮著,高聲喊道。

“哼!”望著高喊著的何偉,張昌不由得一聲冷哼,他就不相信何偉的嘴比板子還硬。

“張大人,既然此人說自己冤枉的,那麽大人何不讓他心服口服,免得屆時他說自己屈打成招。”何偉的褲子隨即被扒了下來,眼見高高舉起的板子就要落下,譚縱忽然走了過來,開口製止了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