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章 等我回來
流光對白澤是很有好感的，但是，漸漸地，麵對著一個一個的冒出來的‘熟人’，流光的心也漸漸地煩悶起來。這些，都曾是她的朋友，都曾是她打心底裏喜歡的人，怎麽就記不得了呢？這一想法逐漸的在流光的心裏紮根，重回芮水之心的念頭越發的強烈起來。
東陵帝君自是不願流光再去想恢複記憶的事情，之前陪著她走了一遭九天之池就已經是勉強之中了，如今兩人又回到了昆侖之境，東陵帝君心裏打定了主意，是再不叫那丫頭回去了。
流光旁敲側擊了幾回，發覺東陵帝君真的是不想自己再回九天之池的，也就表麵的消停了。其實，她的心裏也在糾結著，以前不曉得自己的身世時，在東海，作為一個珍珠精靈，流光是自由自在的，可是如今，在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之後，流光迷茫了，自己的存在好像變得有些微妙，何去何從向來不是流光這樣天性散漫的姑娘所憂慮的，但是流光就是在這個問題上不知所措了。是啊，何去何從？是依舊的回歸東海，還是順應九天之池？抑或是在昆侖之境呆一輩子？流光打了個冷顫，不，即便是那個男人喜愛自己，如今這般情形之下，不合適吧。
所以在流光深思熟慮之下，她跑了。在一個夜深人靜的時候，趁著東陵帝君不在之時，流光離開了，目的地當然是九天之池。
一路之上，並無坎坷，流光可謂是一帆風順的到了九天之池。上一次不巧，號鍾等人不在，流光覺著他們應當是去尋自己了。說起來也怪了，號鍾這邊尋了這麽久都沒有消息，怎麽東陵帝君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所在的雲洞？
正想著呢，流光就被剛從九天之池出來的長荀個看見了。
長荀這幾日一隻是奔波在外的，目的就是尋找流光。那日東陵帝君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之後，號鍾氣極，桀虞賴在了九天之池，不找到流光誓不罷休。這幾日，萬千上水都叫長荀翻遍了，可以就是沒有流光那個丫頭的消息，他也曾經疑惑過，那位帝君怎麽的如此就輕易地放棄尋人了，還是他隻是自己一個人去尋了？這些長荀都沒有細想，他也沒有時間細想，尋找流光的這幾天，他心力交瘁。
而正當他們都漸漸地信心灰敗之時，流光竟然就這麽的直愣愣的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長荀簡直要叩謝上蒼。
流光一打眼兒就看見了長荀，他竟是看著自己晃了神兒，而在細看之下，流光發現，長荀憔悴了，雖麵上端的仍是往日那般的清朗，但是眼底到底是滲出了紅血絲一般的倦怠了，流光心疼長荀。
“我無事，安好回來了。”流光報了平安。
長荀拋卻一切，不顧的三兩步上前摟住流光，莫管什麽平日的穩重，此刻都不值得一提，關鍵是心心念念的人安好。長荀覺得自己這麽些年都這般的過來了，此時卻是如同毛頭小子一般，克製不住自己心中那思念，蔓延開來的同時，長荀亦悲亦喜。
流光被長荀摟在懷裏，一時表情僵硬。說實在的，她一直當長荀是最為親密的人，可這最為親密的卻是親人罷了，不說先前流光對著長荀並無兒女私情這般的念想，就是如今又多了東陵帝君那檔子事，又思及那日的擁抱親吻，流光這渾身更是不自在了，總是有種......背叛那個男人的感覺。
想到這裏，流光尷尬的掙脫開長荀的懷抱，若無其事的打岔道：“我是來找號鍾上神的。”
長荀自是見著了流光臉上的不自在和身體上的僵硬，鬆開手的同時心中也是一陣暗痛，不過長荀也是不甚在意，痛著痛著也就習慣了。
“來吧，我帶你進九天之池，號鍾這幾日可是食不下咽的。”長荀輕描淡寫道。
流光點點頭，跟著他往裏走。
進了重華殿，見著了神色疲憊的號鍾，流光心裏也是很過意不去的，雖然自己不記得他，但是好歹他記得自己，關心自己的妹妹總是沒錯的，流光歎氣，也不知是為自己還是為這些個自己以往的‘熟人’。
當然，桀虞也是在的，流光就想著，這位小祖宗得在九天之池糾纏著。
兩人見著了流光，完好無損的，很是驚喜。
流光默默地接受了兩人的關心備至，當然，就連同自己的遭遇一起說了。
號鍾自是沒有什麽說的，自己的妹子平安無事的回來了，管他是誰救得呢，安然無恙就好。
可是，桀虞在聽聞流光簡述了一遍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呆住了。
流光也知道，看得出來，雖說是三姐妹，但是桀虞要更喜歡鳳湮一點，也許不是一點，流光見著桀虞紅透的眼眶突然想到。
桀虞自是渾身無力，先前還同號鍾據理力爭的她，此時就癱軟在椅子上，低著頭，抿著嘴不說話。
一時間大殿寂靜，流光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鳳湮的逝去，對自己一個不記得她的人來說，都是那般的痛心，那便是更不要提桀虞了。
誠然，桀虞記得鳳湮，不同於流光，桀虞記得與鳳湮的每一次相處，每一句對話，每一處神情......桀虞一直沒有停止尋找。即便找到的阿音已經忘了她們、即便號鍾怒火之下戳破她固步自封的束縛，桀虞，依舊沒有停止尋找，尋找鳳湮，幾乎都成了桀虞存在下去的目標了，因為一開這個目標太久太極了，所以，當今日阿音站在自己麵前對自己說著，鳳湮已經逝去的時候，桀虞第一反應是大腦一片蒼茫，空白接踵而至。忽然間，就失去了意義。
最終，還是流光上前去，伸手摸摸她的肩膀，隻一下，流光甚至能夠感覺到桀虞體內的寒意。
“......”流光張張嘴，卻發現，安慰的話說不出來。
她有些明白的，如若鳳湮走的再安穩一些，她的心裏也會安穩一些的。但是不然，鳳湮催生了執念，流光不敢想象，在承受絕望催生了執念之後，鳳湮又是帶著怎樣一種絕望走的呢？她會很痛苦吧。流光心裏很難過，她明白，桀虞聰明不下她百倍，她心中所想，桀虞亦會是清清楚楚的。
生者不在。
“你說，若是鏡君知道這個消息，會怎樣呢？”突然，桀虞笑了，說話的聲音倒是挺平穩的。
流光聽了一愣，腦海中第一反應出那個麵容美好氣息卻過分冷硬的男人，他啊？應該也會難過吧。隻是到了這會兒，流光倒也是弄不清楚了，當年鳳湮的悲劇基本上就是鬼蜮域主一手促成的，而如今，他又要尋什麽呢？難道是幾萬年過去了，後悔了？
“我一直不明白，為何當年對小湮那般好的男人會突然翻臉，後來見到青妗我才曉得，原來不就是那麽回事？男人啊，見一個愛一個，今日他能愛小湮不諳世事散漫性子，明日他就能愛青妗媚骨柔腸婉轉千絲。”桀虞嗬嗬笑道。
流光隻覺得悲傷。
“當年，小湮本在鳳族難於立足，本是在我們相遇之後，決定同我去魔域定居的，隻不過，冒出個鏡君來。這俊男美女啊，可了不得，一時間雙雙陷入情網。嘖嘖，我當時就說那男人信不得，你說小湮怎麽就不聽呢？後來，青妗出現了，給鏡君迷的神魂顛倒，可是這時，小湮在傷心還有什麽用啊？人的心已經不在她身上了。如此，不如早早的抽身離去眼不見為淨便好。”桀虞幹巴巴的說道，像是在喝白開水一般。
流光聽著。
“可是，青妗啊，是個賤人啊，她不僅搶了小湮的心上之人，就連小湮的命，她都要搶。鏡君也是個不要臉的，竟也幫著那賤人，嗬嗬......”桀虞道。
流光不插話，倒是聽得難過。
“其實啊，他們三個人要論誰最癡傻，那還是得小湮莫屬了。人家要奪她的心上之人，她一聲不響，不吵不鬧的就算了，就連要奪她的命，小湮都是二話不說，剝了自己的鳳凰淚就給人家了，你說說，我能不生氣嗎？以我的火爆脾氣，勸也圈過她，打也打過她，可是就是不聽啊，所以一氣之下我就回魔域了。”桀虞忽然抬頭朝流光眨眨眼睛，流下了兩行淚，“阿音，你說小湮會不會怨我？到死，我都沒找著她。”
流光還在想，桀虞說著這些也隻是懷念故友的逝去，卻沒有想到桀虞的最後一句話把她給鎮住了。是啊，桀虞定當是十分自責的，當年一氣之下的舉動，換來永遠的生死相隔。
“桀虞，逝者已去，節哀順變。”流光說道，輕輕的抹去桀虞麵頰的兩行清淚。
“阿音啊，你說不對。別人都說，至死方休致死方休，但是這話在我桀虞這行不通。”
流光心裏一跳。
“雖小湮至死，我自不會方休。青妗的命，我遲早會取得。你要不要同我一起。”桀虞衝著流光笑道。
一瞬間，紅衣女子明媚至心，流光卻隻覺得異常的哀慟。
“等我回來。”流光驀地開口。
桀虞點頭笑。
我等阿音你回來，回來之後我們一起去慰藉小湮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