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寸步難行
流光知道桀虞對號鍾心有怨念，事實上，在沒有任何記憶的情況下，流光對於這位突如其來的“大哥”也是沒多大的感覺的，因為她不記得啊。但是，桀虞這突如其來的對號鍾出手，卻是超乎了流光的想象。
桀虞同號鍾在打鬥的過程中漸漸遠離的流光這邊，流光一時著急，卻有奈何不了兩人，忙轉頭求助東陵帝君，“怎麽能叫這兩個人停下手？”
離得流光稍近些的長荀突然看過來，眼中光芒意味不明，“他們兩個早就該有這一場打鬥的了。”
“為何呀？”流光不解，事實上她覺得這件事情很簡單的，隻要自己回歸芮水之心一切都解決了，當然，回歸芮水之心有著如同號鍾說的那般的危險，但是，因為懼怕便如此渾渾噩噩的活下去，流光卻是不願的。
“一個是拚了命的要阻止你恢複記憶，一個是鐵了心的要你成為原來那個人，憋了幾萬年，早該打一場了。”長荀冷靜道。
東陵帝君瞥了長荀一眼，忽然涼聲道，“那你又是怎麽想的呢？”
長荀的神情一頓，流光因著東陵帝君的話也抬頭看了長荀一眼，是啊，長荀是怎麽想的呢？盡管這各種的紛紛擾擾、糾糾纏纏，但是，在流光實打實的記憶中，長荀依舊是同自己最親近的一位，這點，她清楚，長荀與東陵帝君一樣的清楚。
流光在意長荀的看法，想到這點，東陵帝君莫名的緊張起來，流光自然是感受到了他的緊張，眉頭一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我自然是不想流光回歸芮水之心，可是，這是她自己的選擇。”長荀低聲笑道，語氣中盡是無奈，“當年，太古上神的做法我並不讚同。那時，大荒之境混亂不堪，蠢蠢欲動，鳳族與鬼蜮魔域妖域，甚至是其他幾界皆是動蕩不堪，如此混亂之際，流光同鳳族、魔域的人交好，必定會吃了大虧。本來，隻要斷了流光再去尋那兩人的念頭即可，可誰承想流光竟是如此的執著，被太古上神捉回來後，三番五次的想要逃出去。那時的四海八荒已經是亂得不行，隻需要一個導火索便可能爆發混亂，如果流光此時出去的話，怕是就回不來了，所以，才有了後麵的事。”
流光聽著長荀平靜的說完，垂下了眼睛，那個時代，的確是一個兵荒馬亂的時候，若是這樣，倒是還可以解釋為何太古遺音上神會這般狠心的重新打散自己的軀體，畢竟，重生之後的餘音還是那個餘音，若是在四海八荒混亂之時丟了性命，卻是永遠都回不來了。
“流光，我不希望你回歸芮水之心，因為即便是我，也會有害怕的東西，我怕你再也出不來了，所以相比起來，我寧願你永遠都是流光。”長荀苦笑道。
“但是我已經知道了，長荀，你們不能這樣，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流光輕聲的說道。
長荀閉了閉眼睛，又驀地睜開，望向東陵帝君，“你也是這麽想的嗎？不顧一切的希望流光恢複記憶想起你們之間的一切？不顧一切的想要她回歸芮水之心？”
東陵帝君沒有說話，但是眼睛卻微微地眯了起來，自己，是怎麽想的？雖然他不喜東海龍神加注在那丫頭身上的目光，但是沒有來得，當長荀質問他的時候，東陵帝君猶豫了。是啊，自己是怎麽想的？
“本君知道你對流光的感情，但是本君告訴你，本君對她的感情不比你少。本君比你早認識她八萬年，本君比你早愛她八萬年，若說誰希望她恢複所有八萬多年來的記憶，除了號鍾，沒有人會比本君更希望的了。”長荀突然低聲的笑了，聲音越發的大聲，也越發的苦悶。
流光被這突如其來的‘表白’給震驚到了，整個人都僵硬在了東陵帝君的懷裏。什麽八萬年、什麽感情......流光的眼睛都不會眨了，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長荀怎麽會......
“但是本君不可以，這幾萬年來，每日每夜，本君對她的情意沒有絲毫的減退。本君渴望她憶起記憶中的‘長荀大哥’，但是本君更祈求她活著！”長荀對著東陵帝君，語氣依舊是冷靜的。
但是流光聽了卻是胸口發悶，啞口無言，“長荀，你怎麽會......”
“流光，你不記得我沒有關係，你不愛我也沒有關係，但是你必須活著。”長荀的一雙眼睛，燦若星辰，此刻越發的明亮，望著流光，仿佛要星弈成輝一般。
“阿音，這是救小湮的唯一方法，這是她最後的一線希望！”遠處的打鬥隨著流光這邊的交談已經漸漸平息下來，號鍾桀虞兩個人皆是麵色鐵青的停手，桀虞接下來就聽見長荀的話，一時心急下喊了出來。
“救鳳湮救鳳湮！鳳湮早就死了你怎麽就不死心？鳳湮的命重要，阿音的命就不重要了嗎？在你眼裏，阿音就是你尋找鳳湮的工具嗎？”號鍾厲聲道。
當年因著四海八荒的形勢，而那時那個小鳳凰的鳳凰淚已經剝離體內。號鍾因著餘音的關係也曾經查過一些關於她的事情。鳳凰族九女，看似至高無上的地位，可是卻不是鳳後所出，生母不詳，而在其不明何因而被秘密的排斥出鳳凰族之後，才於鬼蜮於餘音桀虞相遇。而之後，四海八荒混亂在即，大荒之境的主人蠢蠢欲動，大規模的域戰爆發，一個沒有族群庇佑、體內又失去了鳳凰淚的小鳳凰，就算她有意的藏了起來，不叫鬼蜮域主和桀虞找到，號鍾也不會相信她會有命活下來。
桀虞內心隱隱是知道答案的，鏡君亦是如此，但是他們依舊是尋尋覓覓，毫不放棄的尋了幾萬年的時光。號鍾本是不相關的，因著這本來就跟他一點邊兒都不沾，餘音早已不是那個琴女，在號鍾的心裏，曾經同桀虞鳳湮交好的琴女餘音已經死了，九天之池與桀虞鏡君的聯係就是毫無聯係，直到流光誤打誤撞被鏡君撿到。
事情浮出水麵，流光知曉真相。如今，她上門，帶著桀虞，要自己親手將她再次投入芮水之心？不可能的，號鍾在心裏這般的想。為了一個早已經死去的小鳳凰，流光會搭進一條命去的。
號鍾不敢忘記，也忘不記，千年前，當在阿尾的七痕殿中，見到已經涼透了的妹妹時的心情，那時他的心不僅僅是涼，還是死一般的沉寂，太痛苦太濃烈。號鍾毫不懷疑，若是此番情景再來一次，他就承受不住了。
八萬多年前，師尊太古遺音親自將芮水之心裏的那個小奶娃娃抱了出來，從此號鍾多了一個妹妹，琴女很可愛，號鍾最愛的就是他的妹妹琴女。隻是，忽然有一天，琴女被師尊給帶了回來，強行的禁閉，號鍾不明白，還險些幫助琴女偷跑，但是後來被師尊發現，狠狠的懲罰了一頓，從那之後，號鍾便明白了，不能讓琴女出了九天之池，所以當師尊打散了琴女的軀體重投芮水之心時，好友長荀不讚同，但是號鍾卻默默地支持了師尊的做法。
之後，九天之池孕育了焦尾、綠綺......再然後，九天之池太古遺音隕落......過了很多年，號鍾都記不清了，芮水之心終是有了動靜，繞梁新神誕生了。焦尾和綠綺都不明白，他們之知道曾經，師尊的身邊有一個琴女名曰‘餘音’，但是後來卻突然消失了，如同人間蒸發一般，所以當號鍾賜名繞梁為‘餘音’時，兩人也當時號鍾在懷念那位琴女與師尊。
號鍾自是對繞梁疼愛有加，所以當得知她被某位帝君斷去兩弦之時，憤怒與心疼並進，並且從那以後便一直將繞梁帶在身邊。盡管之後發生了那麽多的令人措手不及的事情，汙垢五魔魁、西王母之女*、北海之主倚天、失蹤已久的阮浣上神、甚至是那個阿音愛上的昆侖之主，號鍾都沒有真正的擔心過，阿音再怎麽受傷、再奄奄一息，可是，隻要她還有一口氣兒在，芮水之心就能給她救回來。但是，號鍾沒有料到昆侖的那位帝君竟然對阿音的影響這麽的大，他也沒有想到怎麽會就這麽的巧，天歌的命懸一線正好對上了阿音的心如死灰！萬般無奈之下，號鍾隻能鋌而走險，為其重鑄軀體，她再也不是九天之池的人了，同九天之池再無瓜葛，但是，隻要號鍾知道，隻要九天之池的幾位知道就好，不論變成什麽，她永遠是妹妹。
可惜，當桀虞出現的那一刻，號鍾是真的慌了，在真相的驅逐下，流光本能的就去尋找，她沒有之前的任何記憶，現如今也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珍珠精靈，自是不明白其中的凶險。而桀虞，號鍾在清楚不過這個女人了，為了鳳族的那個小鳳凰，她可以做任何的事情，雖說當年事三人成行，但是號鍾覺得，為了找回鳳湮，哪怕隻有一絲一毫的希望，桀虞都不會放棄，哪怕犧牲掉阿音。
“阿音，小湮曾經是我們最好的姐妹，你忍心不救她？”桀虞沉著臉對著流光道。
流光張了張嘴，卻突然沒有話語。如若說先前長荀的一番話令她震驚的話，號鍾的一句質問則是令她有些難過。
曾經過往，滄海難為，流光一概記不得。此時，她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什麽叫做寸步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