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微微一怔,連忙擺手道:“姑娘不必多禮,舉手之勞而已。”他的聲音淳厚,帶著一絲質樸。

蘇婉清抬眸,這才仔細打量起眼前之人。

男子大約二十四五的年紀,長得濃眉大眼,眉宇間透著一股英氣。雖身著樸素,卻也整潔幹淨。

看衣著,明顯不會是今日來參加宴會的各家公子。

反倒像個窮書生。

“啟鴻,你沒事吧!”

就在這時,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康王幼子趙文塵踱步而來,身著墨青色雲紋錦袍,因微胖身材略顯緊繃。

他身後還跟著一群世家公子,蘇宇橙和蘇宇策都赫然在內,看到人群中的蘇婉清都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

待看清李義清濕漉漉的模樣,趙文塵皺眉問道:“怎麽回事?”

蘇婉清微微福身回道:“回趙公子,家姐剛剛不慎落水,幸得這位公子相救。不知趙公子能否安排人給這位救命恩人換身幹淨衣裳。”

今雖正值盛夏,但此處別院卻甚為清涼,

趙文塵這才吩咐身邊小廝將李義清帶下去。

恰在此刻,一聲尖厲之音驟起:“哼!什麽不慎落水,分明是你將表妹推下去的!”

張柳月如一頭張牙舞爪的猛獸般突兀闖出,她那塗著丹蔻的手指直直戳向蘇婉清,眼眸中滿是狠厲與決然。

周遭之人皆將目光齊刷刷地投向蘇婉清,那眼神中滿是狐疑、窺探與斥責。

蘇婉清仿佛瞬間成了眾矢之的,空氣似是凝結,緊張的氛圍如烏雲般沉沉籠罩。

椅秋俏臉漲得通紅,“張小姐休要胡言,我家小姐連二小姐的衣角都未碰到,如何能推她?”

她是真急了,今日這帽子要是真扣在她家小姐頭上,日後小姐如何在京中立足!

張柳月嘴角揚起一抹譏誚,“我和若曦妹妹都瞧得真真切切,就是她推的。”

蘇婉清這才看到站在張柳月身後的楊若曦。楊若曦在對上蘇婉清的眼神時,迅速背過了身去,這般舉動無疑是默認了張柳月的話。

朱尚書尚未告老還鄉前,宴會上楊若曦常常會纏著蘇婉清。

近來幾次宴會她很少找自己,蘇婉清隻當她長大有了自己的朋友。

萬萬沒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出來捅自己一刀。

“什麽!妹妹被蘇婉清推下水了?”蘇宇策怒聲開口,那聲音如驚雷般在眾人耳邊炸響。

張柳月立即換成一副委屈至極的麵孔,嬌聲道:“表哥,你可要給表妹做主啊!”

蘇宇策惡狠狠地看向蘇婉清,那目光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一般,“四妹妹,你怎麽如此惡毒!”

椅秋氣得渾身發顫,二少爺怎麽問都不問就當著眾人的麵如此數落小姐!

“胡說,我家小姐好端端的,為何要推二小姐?”

張柳月冷冷一笑,麵上滿是譏諷之色,“那還用說?還不是因為她嫉妒秀兒表妹受聖上褒獎。她從小到大就見不得秀兒表妹半點好。虧得表妹還憐她近來心情不好,特意邀她到湖邊走走,不想......”

言及此處,張柳月竟嚶嚶哭了起來。

周圍的人頓時議論紛紛。

“這蘇家四小姐竟如此善妒,真是沒想到啊。”

“是啊,那蘇二小姐多好的人,竟被她推下水,這蘇四小姐也太過分了。”

“連楊小姐都站出來作證,想來這蘇四小姐平日裏確實不大得人心。”

各種非議之聲不斷,似利刃般刺向蘇婉清。

雖有人小聲說道:“可剛剛蘇四小姐明明很努力地要救蘇二小姐啊。”但很快便被眾人的聲浪淹沒。

椅秋氣得渾身發抖,蘇婉清卻輕輕將椅秋拉開,雙眸如寒潭般直直地看著張柳月。

張柳月心中一虛,卻又強自梗著脖子回視蘇婉清。

蘇婉清冷聲問道:“證據呢?”

“嗯?”

“張家表姐指認我推了二姐姐,可有證據?”

張柳月揚起下巴,大聲道:“我和楊小姐親眼看到的!”

“那我也能說是張家表姐和楊家小姐故意冤枉。”

“我們怎麽可能做這事!”張柳月說罷,猛地扭頭看向身著粉色衣裙的悅瑤,“悅瑤妹妹,你方才也是瞧見了的吧!”

本在看戲的劉悅瑤忽然被點名,她微微一怔,隨即對上張柳月滿是壓迫與暗示的眼神。

竟然不自覺地說道:“是,我也看到了是蘇四小姐推的二小姐。”

如果一個人如此說,眾人或許還心存疑慮,但三位小姐都看到了,眾人看蘇婉清的眼神頓時不善起來。

趙文塵本就對今日蘇婉清在詩會中奪了自己的頭彩心生不滿,眼下有機會發作,看著蘇宇策冷聲道:“這就是你們永寧侯府的家教?”

蘇宇策麵色陰沉如水,心中對蘇婉清的恨意幾欲噴薄而出。自己方才在詩會中力拔頭籌,本應風光無限,豈料蘇婉清竟在此刻鬧出這般事端,莫不是故意與自己作對?

好在蘇宇橙還殘留著幾分理智,他緩緩邁出一步,拱手言道:“趙公子,此事乃我永寧侯府之內務,還望趙公子行個方便,容我等尋一處妥善之地處理此事。”

其音剛落,一個威嚴婦人踱步而來。

她麵容冷峻,眼眸狹長且微微上挑,薄唇緊抿,盡顯淩厲之色。隻聽她沉聲說道:“此事,可並非僅僅是你們永寧侯府的家事。”

蘇宇橙看著來人,喃喃低語:“舅母。”

張柳月見來人,眼底一喜,高呼道:“娘!您定要為表妹做主啊!”

......

涼亭之中,微風輕拂,綠樹成蔭。楚王和晉王分坐兩端,棋盤之上,黑白棋子縱橫交錯,宛如兩軍對壘。

楚王執黑子,氣定神閑,落子沉穩;晉王執白子,神色專注,思索對策。

一局終了,楚王凝視棋盤,微微頷首,臉上露出滿意之色,誇讚道:“四弟,你的棋藝確有進步。”

晉王恭敬地拱手,言辭懇切道:“皇兄教導有方,臣弟方能有所進益。”

一旁的惠和郡主原本百無聊賴地撐著腦袋,頓時喜笑顏開:“終於下完了,那咱們去逛逛吧!”

楚王看著惠和郡主這般沒耐性的樣子,寵溺地笑了笑,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說道:“你這丫頭,一點耐性都沒有。”

惠和郡主俏皮地皺了皺秀氣的鼻子,拉著楚王的衣袖撒嬌道:“二舅舅,來都來了,你看九舅舅都出去玩了,偏偏你們下棋還非要拘著我!”

惠和郡主心中滿是委屈,她本是按照康王妃的意思,把鍾雁嘉想法子交給了九皇子,卻不想楚王和晉王怕郡主不知輕重跟著二人,將她扣了下來。

楚王看著郡主嬌憨的模樣,拿她沒辦法,無奈地說道:“罷了,四弟陪著丫頭走走。”

晉王也笑著起身,三人剛要出去,鍾雁嘉身邊的丫鬟小跑著過來。

“郡主,蘇四小姐出事了!”

惠和郡主一聽蘇婉清出事,立刻心急如焚地抓住丫鬟的胳膊就跑了起來。楚王見狀,生怕這小祖宗出事,也連忙快步跟上。

晉王回頭看了一眼棋局,微微沉吟,隨後拿起一顆白子,穩穩地落在棋盤之上。

瞬間,原本看似平靜的棋局局勢大變,黑白雙方的勢力仿佛被重新洗牌,僅僅片刻,晉王伸手將棋盤上的棋子隨意撥弄,棋局瞬間被毀得麵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