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風與老者激烈爭辯,你來我往互不相讓,老者詞窮後惱羞成怒,拂袖而去,還罵咧著“豎子”,扯出“子不教,父之過”指責蕭逸風沒規矩。

蕭逸風滿不在乎,雙手抱胸,心想著老頭發火不過是年紀大肝火盛,要不是顧忌著尊老,真恨不得理論到底。

待老者沒了影,他衝圍觀人群一瞪眼睛,嚷道:“看啥看,書裏將軍那般英勇,我為英雄正名,有啥稀奇!”那模樣,陽光朝氣,透著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勁兒。

蘇婉清瞧他這“中二”樣,心裏直發虛,暗忖他怕是把少年將軍當偶像了,可後麵劇情反轉多,怕他下卷就粉轉黑,當下便趁眾人不注意,悄悄往書肆外溜。

才出不久,身後就傳來急促腳步聲,緊接著是蕭逸風的呼喊:“江公子,真的是你啊,你沒事就好!”

隻見他滿頭大汗,幾縷頭發貼在臉頰,笑容卻燦爛得很,三步並作兩步跑到近前,眼裏滿是驚喜與關切:“我和爹那晚可擔心壞了,萬幸大家都平安!”

蘇婉清勉強擠出笑,拱手寒暄:“托福,我沒事,勞蕭公子掛念。”

“對了,你後來去衙門沒有,要不要我帶你去找知州說說此事?”

蘇婉清婉拒了。

蕭逸風熱情不減,追問道:“你住哪兒呀,改日我找你玩!”

蘇婉清推辭不過,告知住址後便借口有事要辦,匆匆告別。

蕭逸風沒再糾纏,望著她背影,神色凝重起來,父親說過,水賊衝著江公子他們去的,他們既然沒事又不去衙門裏告狀,此事定然有蹊蹺。

而且這江公子身邊隨從如今全都換了一撥,蕭逸風滿心疑惑,愈發琢磨不透他到底是何來頭。

葛遠湊近輕聲道:“少爺,剛剛那位公子,還綴在咱們後頭呢。”

蘇婉清垂眸略作思忖,輕聲吩咐:“讓他跟著吧。”

之後,蘇婉清仿若無事般繼續逛街,她時而在綢緞鋪子前駐足,時而又停於點心攤,買上幾樣精致糕點。

蕭逸風不遠不近地跟著,瞧她這般自在模樣,心裏直犯嘀咕,嚴重懷疑蘇婉清是不是已然察覺自己跟在後頭。

蘇婉清正悠然踱步於街巷,忽然,前方一陣喧嘩**傳來,嘈雜聲中,百姓們的驚呼聲、歎息聲交織一片。

“造孽呀,這是張虎家的,又在當街打媳婦了!”

“唉,聽說他媳婦不過是想去看病,想拿點錢抓藥,他愣是不肯呐。”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滿是憤慨與不忍。

見蘇婉清麵露好奇之色,葛遠和葛兵默契地撥開人群,開出一條窄道,護著蘇婉清擠入圍觀人群中央。

入目之處,景象令人揪心,隻見一男子仿若惡煞,雙手如鉗子般死死揪住女子頭發,嘴裏罵罵咧咧:“老子每日起早貪黑、辛辛苦苦掙來的錢,你倒好,身子稍有不適就喊著看病,你曉得一身衣裳得花多少錢不?家裏都快被你掏空了!”

女子臉頰高高腫起,青紫交加,淚與汗混著汙漬糊了滿臉,卻仍苦苦哀求:“相公,我真的難受得緊呐,大夫說了,再吃幾副藥便能大好了,你就行行好。”

男子卻不為所動,揚起手又是一巴掌扇去,“啪”的一聲脆響,女子一個踉蹌差點摔倒,男子猶自怒罵:

“你這敗家玩意兒,上次吃了一副藥,也不見有啥起色,藥錢貴得離譜,老子得累死累活掙多久才能補上這窟窿,娶了你,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淨會糟踐錢!”

蘇婉清瞧著這場麵,眉頭緊鎖,滿心悲憫,逛街的興致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此時,椅秋已機靈地從旁人那兒打聽清楚事由,趕忙湊到蘇婉清身旁,附耳低語匯報詳情。

原來,這戶人家是前麵巷子的張家,家裏兒子是個貨郎。

年前才熱熱鬧鬧地娶了媳婦阿蓮,小兩口新婚燕爾,恩恩愛愛,年底阿蓮便有了身孕,一家人都盼著新生命降臨,滿心歡喜。

可誰能料到,命運無端起波折,一個月前,阿蓮不知怎的摔了一跤,那肚裏的孩子就沒保住。

這下,家裏好似炸了鍋,婆婆本就是個厲害潑辣的主兒,平日裏管著家中大小事,說一不二,滿心盼著抱孫子,眼瞅著希望落空,哪還能咽下這口氣,整日對著阿蓮罵罵咧咧,話裏話外盡是指責,怪她不仔細、不中用,好好的孩子就這麽沒了。

阿蓮呢,自小沒了爹娘,孤苦伶仃長大,性子柔弱又善良,孩子沒了本就傷心欲絕,精神和身體雙重受創,身子一直沒緩過來,整日病懨懨的。

她央著家裏人再請個大夫瞧瞧,可婆婆一聽要花錢,臉拉得老長,橫豎不答應,說她是裝病,想白耗家裏錢財。丈夫張虎,又是個耳根軟的,聽娘的話聽慣了,也跟著數落阿蓮。

阿蓮實在扛不住病痛折磨,半個月前,瞞著家裏人,自己偷偷揣著平日裏攢下的幾枚銅板,去瞧了大夫,抓了兩副藥。

本想著能悄悄把病治好,誰知道剛進家門,婆婆就跟聞到味兒的老貓似的,察覺出不對,看到藥包,頓時火冒三丈,當即在家裏鬧翻了天,跳著腳罵她“敗家娘們”“不會下蛋還淨會糟踐錢”。

張虎也被娘挑唆得動了怒,抬手對著阿蓮就是一頓打,阿蓮哭天喊地,街坊鄰居都聽得揪心,可也不敢輕易上門勸架。

可這阿蓮,身子實在太弱,藥沒吃完,病痛依舊纏著她,實在沒轍,今兒個又鼓起勇氣跟張虎提去看大夫,想再抓幾副藥調養調養,這才引得張虎當街發火,對她又打又罵。

像是要驗證椅秋的話一樣,她話剛落音,一道尖銳刺耳、穿透力極強的嗓音便如利箭般破空傳來:“哎呀,大家夥兒都來評評理呀!咱張家這是倒了哪輩子黴,娶了這麽個糟心玩意兒啊!”

人未到,聲先至,隻見一個身形壯碩、麵色黝黑的婆子,雙手叉腰,邁著大步,從巷子裏氣勢洶洶地衝將出來,活脫脫一隻被惹怒的母夜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