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瓊安, 西域與奉國距離更近一些,聯係也更加多一些,有各種聯姻的往來。

因此, 大概是宣國在西域的行為以及使者團帶回來的那些人馬讓奉國國君有了危機感,再加上西朔一直關注著宣國的發展,為宣國的發展速度感到心驚, 奉國那方開始有了動作。

至於安臨為什麽會知道這一點,這還要說到奉國主動給她送來的小間諜玉蓮了。

安臨本就已經派了幾個諦聽盯緊玉蓮日常的各種行為,再加上安臨的皇帝模擬器和皇後模擬器可以完美覆蓋皇宮內外,玉蓮以及奉國那邊接頭的人都以為自己的行為十分隱秘,卻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全都被人看在眼裏,他們的計劃相當於是湊在安臨耳邊說的, 安臨想不知道都難。

“王讓你想辦法把這種毒藥下在宣皇身上,既然你說你已經取得宣皇信任, 可以接近他, 你最方便的就是把這製成熏香,隻要一個月不斷,那之後宣皇就離不開這種毒了,三個月不斷, 藥石難醫。”蒙著臉鬼鬼祟祟的接頭人壓低聲音對玉蓮說。

接近了, 但沒能完全接近的玉蓮欲言又止:“可是我每日都會接觸那麽多人,隻怕宣皇中毒之前其他人就先中毒了, 我不就早早暴露了嗎?”

接頭人早有準備:“這簡單, 我們把壓製藥性的藥也製成了一個香囊,平常的時候你隻要把香囊也戴在身上, 接近宣皇的時候別戴香囊, 其他人就不會太快出現中毒的狀態。”

哦豁, 還是無差別攻擊呢?

這個方法也不能確保中毒哦,還不如想辦法混進中書省成為整理奏折的官,在必須要由皇帝批改的奏折上抹點這種毒,這樣讓她這個皇帝接觸到毒的概率才是百分百的,畢竟她不可能每天都見到玉蓮,但一定是每天都要批奏折的——前提是這種毒無色無味。

安臨吃著飯後茶點,在心裏吐槽著。

不過用這個方法的話,最先中毒的肯定是每天直接接觸毒藥的玉蓮,以安臨的觀察,這姑娘雖然是作為間諜被派來的,但她其實算是個挺惜命的人,要是沒有解藥的話肯定不樂意幹。

最後這個接頭人跟玉蓮交流了一通,果然說會每月定時給玉蓮解藥,玉蓮這才答應下來,收下毒藥。

等到玉蓮回到在皇宮裏的宿舍後,安臨看到她拿著毒藥放起來又拿出來看,似乎在猶豫思考著什麽,屋外很快有人叫她去忙,有用得上她能力的地方,玉蓮應了一聲,掀起一塊地磚把毒藥藏進去,很快走了出去。

安臨盯著模擬器思索了一會兒,給了諦聽吩咐,讓盯著玉蓮的諦聽去把那些毒藥給換掉,同時讓諦聽們擴大搜查,排查瓊安以及皇宮中的可疑人士,她擔心西朔做了兩手準備,不僅把這個重要任務押在玉蓮一個間諜身上,畢竟換了她自己也肯定會做兩三手、三四手準備。

這種無差別的毒藥,要是傷到她的愛卿人才們她就虧大了。

不過……

“咱們宣國的軍事力量和糧草儲備,在南北戰役以及旱災水災之後恢複得也差不多了吧?”正在書房與安臨議事的祁冬寒突然聽到皇帝自言自語說了一句。

祁冬寒以為是在問自己,稍作思考之後回答,“應當是還可以的,具體的要問楊淺才,不過隻說軍隊開荒出來的軍屯,換上了農署分發下來的早稻後,到現在已經收到了往年兩年收成的量,再過兩個月還能收一茬。”

“這樣啊。”安臨問,“也就是夠打一仗了?”

“要打哪裏?”祁冬寒立即問。

安臨臉上浮現出了一個微妙的笑容,“不急,不急,看誰惹我們再打誰。”

祁冬寒哦了一聲坐回去。

不過說是這麽說的,安臨接下來還是跟祁冬寒聊起了軍事儲備,估算著軍事力量,並且給祁冬寒透了個底,讓他先行準備起來練兵,又召來管理全國馬苑的官員,讓馬苑官員統計一番能夠出欄的馬。

自從前年,在各國獻上的貢禮中找到了幾匹挺好的馬種後,安臨就讓人把那些馬弄去培育良種馬了,不過馬的培育周期不比雞鴨和早稻,需要花費不少時間,兩年的時間還不夠新一批的馬長成。不過加上之前在南北戰役戰勝後收編的騎兵馬匹的話,夠是肯定夠的。

安臨要的不僅是贏,還要贏得漂亮,贏得輕鬆,損耗越小越好。

朝廷上最不缺的就是揣測皇帝的意思,想給皇帝分憂的臣子,今天安臨隻不過是召見祁冬寒後又召見馬宛官員問了問,許多人知道這件事後就猜測陛下是不是想打仗了,兵部和禮部官員自覺地就梳理了一番國庫以及兵力,加緊兵甲以及武器製造,武將們訓練手下的兵訓練得更用力了。

就連工部,都加緊了手頭上的工程建造。

安臨對這突然漲了一大截的效率十分滿意。

她決定將計就計,直接碰瓷,讓奉國以為他們的下毒計劃成功了,給雙方一個開戰的理由,所以皇後把玉蓮帶在身邊的次數不動聲色地多了起來,為此還專門每天準時從宮外回到皇宮與皇帝號一起用晚膳溫存一會兒。

跟在皇後身邊多了,玉蓮碰到皇帝的次數自然也多了。

一個月過去了,安排配合他們那個毒藥的進度,為了做戲做得全一點,還每天用了一點皇後的粉,把臉弄得有一點點蒼白,然後時不時召太醫來把把脈。

等到三個月的時候,皇帝適時地‘病倒了’,皇後也難得地身體不適。

這未免也太順利了一點。

玉蓮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裏頗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但是這三個月她確實每天都能接觸到皇帝和皇後,按照藥性也確實到了該毒發的時候。為了防止被發現,玉蓮聽到帝後病倒的消息後立刻就把毒藥給處理掉了,然後給接頭的人傳消息。

遠在奉國的西朔得到消息後難得暢快地笑了出來,很快整了兵做準備。

至於他想要的宣國皇後,西朔知道宣國皇後有武藝在身,內力高強,毒藥發作的時間會比沒有武功的宣皇慢很多,隻要在宣皇毒發身亡後再給玉蓮解藥讓她給宣國皇後吃下,到時候等他拿下宣國,自然國家是他的,皇後也是他的!

在宣國這邊,皇帝病重、皇後身體抱恙的消息不知道怎麽傳了,竟連民間都知道當今聖上病危了,一時之間宣國人心惶惶。

百姓們四處無法求證這是不是真的,隻知道最近衙門以及各部門的官員們來往都是行色匆匆,神色凝重。隨著皇帝病危的傳聞在坊間傳開,百姓們自發地向上天祈禱希望他們的帝後好起來,哪怕今上即位後早已不提倡祭祀,不宣揚迷信,也還是有百姓用雞鴨豬牛羊等牲畜向他們所知道的一些神祈求。

以往他們迷信的時候,向上天祈雨,祈求風調雨順與豐收,現在他們在潛移默化中對神的向往少了,也依舊還是隻能選擇了向神佛祈求,隻不過這次祈求的是他們的君王平安。

一個國家如何,一個國家的君主好不好,沒有人比生活在這個國家的千萬黎民百姓最清楚的了。他們也許不知道時下的皇帝叫什麽名字,長什麽模樣,但是每一粒豐收的穀物,每一個安度的日夜,都是穩定的王朝才能帶來的。

上一任皇帝離去才僅僅五年,因此大多數人都能分辨出來,當今的聖上在治時,與上一任皇帝在治時有多大的區別,他們不用再擔心辛辛苦苦耕種一年,種出來的糧食卻全被地主收走,因為有人分給了他們不會被地主收走的地,把他們的稅減了又減,從十稅一到十五稅一,又到十六稅一,就怕他們吃不飽。

也不用擔心一家人好好的,家裏的人就突然被拉去服徭役,幾千年來,唯有這五年,他們是可以自己選擇要不要服徭役,而且服徭役也變成了一個可以補貼家用的工作,不會有人因為徭役太重而死去。

也是第一次,無論交不交得上錢,再窮苦的人家都可以送孩子去學堂學習。全國上千所民學養活了多少孤兒?又養活了多少窮苦家庭本來養不起的孩子?

“爹,娘,今天怎麽今天突然殺雞啊?是過年了嗎?”某地農家一個五歲的小孩看到爹娘把自家的雞給殺了一隻,懵懂地咬著手指頭,饞得直流口水,“我想吃大雞腿!”

“別瞎說!”孩子的娘拍掉孩子咬在嘴裏的手指頭。

五歲的小孩能懂什麽,茫然地看著爹娘把雞殺好,收拾好後,卻沒有把雞下鍋,而是把雞帶著,又帶了許多瓜果去了他們當地最靈驗的神廟。

神廟已經人滿為患,這對夫妻找了個空地把祭品擺上,跪在蒲團上閉眼祈禱。

神啊,如果神明有靈,就請讓他們的君王好起來吧。

誰也不知道下一任君王會不會如這一任一般賢明,是會視天下黎明為牛馬還是如子女,誰也不想賭,誰也不敢賭。

“五年,太短了啊……”有人喃喃說。

是啊,才五年而已,他們擁有現在的君王才不過五年啊!

孩童什麽都不懂,被父母一起帶著跪在蒲團上祈禱,看著祭台上滿滿的雞鴨豬羊,不過有父母的教訓在前也不敢再說什麽,小耳朵偶然聽到有人低聲念著‘陛下’什麽,小孩子的腦海裏忽然想到他看到同村的哥哥姐姐們背著包去鎮上上學的時候,羨慕地想跟著他們一起去玩,一個姐姐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跟他說,“好啦,你再長大一點就能跟哥哥姐姐們一樣去上學啦,每一個小孩都要讀書的,到時候你可不能說不想讀哦?”

“為什麽每一個小孩都要讀書啊?”

那個姐姐停了停,臉上的笑容明亮又闊然:“是我們的陛下,讓每一個人都能讀書的……每一個人。”

他自然是不懂的,隻知道自己以後也能跟大家一樣,就沒有再纏著要哥哥姐姐們陪他玩了,跟在後麵眼巴巴地看著他們去上學了。

拜著拜著,這個神廟裏又來了很多人,本就已經堆得滿滿的祭桌上又疊上去了一點。

過了一會兒,忽然有一隊穿著衙門製服的官差趕來了,看到這麽多人聚在這裏,為首的捕頭腦袋都要痛起來了,連忙讓手下的衙役去清人。

“好了好了,別在這拜了。”捕頭對聚在神廟裏的百姓說,“縣裏得了令,不讓現在祭神,你們把這些東西全都收拾收拾帶走。”

“可是……”有百姓訥訥地說,“我們是在為二聖祈福啊,怎麽連祈福都不讓呢?”

“陛下和娘娘都不信這個,比起祭拜神明,聖上更希望大家好好過日子,給自己吃口好的。”捕頭歎了口氣,“陛下是天降的明主,一定會沒事的,大家都回去吧,該種田種田,別誤了農時讓陛下憂心。”

百姓們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被勸了回去。

看著模擬器中遍地百姓為她祈福的樣子,安臨有些感動,又有些心虛,為了避免浪費百姓家養的家禽家畜,她才連夜下了這麽個令,見各地都安定下來,她才鬆了口氣。

真是的,上次力排眾議去北方浪都沒這麽心虛過,果然真誠才是最大的殺手鐧嗎?弄得她都不好意思起來了。

因此安臨也沒有拖得太久。

沒過多久,在陛下病重的消息下,宣國突然出現了另一個傳言,說陛下病重原來是被人下了毒,這個毒極其少見,是僅存於奉國的,奉國皇室的秘藥什麽的。有了這麽一個傳言後,自然而然就會有人挖出之前各國進貢時奉國使者團的囂張行徑,猜測是不是當時奉國的人使手段下了毒,又有人猜測奉國暗中派人潛入到陛下身邊給陛下下毒。

不過好在醫閣裏的神醫及時控製住了病情,陛下人被救了回來正在調理,隻不過元氣大傷。

宣國上下頓時群情激奮起來。

文人墨客激憤之下產出不少取薊城、破薊城的詩文,百姓們的憤怒有了具體的對象,軍營中訓練許久的將士們摩拳擦掌請戰,就連在雲州府的魏童玲聽說之後都氣憤不已。

雲州府距離奉國的國門石門城僅有兩條大河相隔,她都沒忍住去找了連熏,“連姐姐,咱們雲州府的府兵有三萬,訓練了這麽久都沒實戰練過,我能帶府兵去打一打石門城嗎?”

眼巴巴的目光.jpg

連熏倒是不緊不慢,喝茶,“我倒是不介意,不過需要我提醒一下嗎?雲州府的府兵是步兵,不是水軍。”

魏童玲一噎。

“還有,你有陛下的發兵命令嗎?無令發兵可是大罪。”

魏童玲蔫了,“我就是氣不過,小小一個奉國,誰給他們的膽子啊!”

連熏看魏童玲失落的樣子,笑了笑,“不過也並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什麽辦法?”魏童玲眼睛一亮。

“你現在去寫一封奏折給陛下,請戰攻打奉國,如果陛下有意並且要用你的話,自然會召你回瓊安。”連熏說著,心想,大概是要打的。

用比較時髦一點的話來說,現在宣國國內的氣氛都已經烘托到這裏了,鐵定是要打奉國的,唯一不確定的是什麽時候打、怎麽打。魏童玲在雲州府的時候一直在練武訓練自己,兼訓練雲州府的府兵,連熏把她的努力看在眼裏,雲州府的地理位置和石門城如此接近,她上奏請戰,陛下能想起她的話未必不會重用。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