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單的山頭

這到底是怎樣一種矛盾的情感啊……

溫栩於是不著痕跡地給了喬莫涵答案,“喬莫涵,你其實是一個比任何人都自私都殘忍的人。見喬莫涵難得蹙眉,溫栩朝他微微一笑,“你見不得易歡痛苦的模樣,但是你自己卻一直在揭易歡的傷疤。就在這裏,數十分鍾前,難道你忘記了嗎?所以說,把所有的事情說白了,你其實不是無法忍受易歡痛苦,而是無法忍受易歡因別人而痛苦。”

喬莫涵完全皺眉,有一種心底全部自私自利的情感被別人完全剖析窺視殆盡赤/裸曝光的不舒服感。他益發揪緊了溫栩的衣領,從來璀璨熠熠的雙眼終於暴露出了很少在人前流露的銳利冷峭,“就算是又怎麽樣?媲”

溫栩淡淡道:“不怎麽樣。隻是想提醒你,莫涵,你沒有資格指責我。我們其實差不多,都是自私自利到需要去下地獄永遠不得超生的人。明白嗎?丫”

喬莫涵使勁扔開溫栩,怒極反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他哼了一聲,扯開門,逃避而去。

溫栩穩住腳步,閑閑地整過了褶皺的衣領。

身後的浪花正使勁地拍打著岸頭,一波連著一波,猶如心潮,反複翻湧,久久難散。

“別忍了。”涼暮生騰出一隻手,將麵巾紙遞給了易歡。

易歡沉默著搖了搖頭。不想在任何人麵前哭泣,不想。

涼暮生也沒強迫她,隻是很溫和地問道:“想去哪裏?”

易歡隻是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隨便吧!”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別墅是溫栩贈與她的,在小刀不在的情況下,她暫時不想踏入。

涼暮生轉首看了易歡一眼,見她一直垂著頭,他忽然有些心疼。原本想說他父親的事的,也被他強行埋進了心底。

這次來海上別墅找易歡,涼暮生確實打算好了要守株待兔,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在他到這裏還沒多久,就看到了易歡孤孤單單地走大橋的情景。當然,他也注意到了門口的溫栩。

那個男人,明明一直在注意著易歡,明明一直在煎熬著,那為什麽不幹脆點直接上前抓回對方?

涼暮生還真的有些難以搞懂溫栩到底在自我虐待些什麽!

考慮了一會兒後,涼暮生忽然問道:“要不要去唐靈山?”

易歡依舊隻是埋著頭,她點點頭,輕應了聲,“嗯,好。”

唐靈山是郊區的一座海拔500米左右的山,其實更嚴格的說,它隻是一座低矮丘陵。雖然不清楚易歡到底發生了具體的什麽事,但是涼暮生很清楚,易歡這個時候需要發/泄,她的體內已經積蓄了過多的情緒,如果再不釋放出來,很可能她會崩潰。

開著車,駛出了繁華都市。

在去唐靈山的路上,涼暮生的車子很情理之中地經過了那座大海——那片埋葬著溫伯伯骨灰的寬廣海域。

易歡幾乎是本能抬頭看向了不遠處的浪花拍案,默默地注視著。

然後,就在涼暮生轉頭看她的瞬間,他注意到了易歡臉頰處的兩行淚水。又在無聲流淚了……涼暮生幾乎是微歎著在心底想過了這句話。

一份感情,到底苦了多少人嗬……

將車子停到山腳,涼暮生將易歡帶到了一條泥濘地山間小路前。

“可能這裏會有些冷。”涼暮生將車子裏帶出的毛絨大衣披到了易歡身上。

易歡緊了緊那件還帶著空調溫度的大衣,朝涼暮生微微地笑,“謝謝。”

抬頭望了望看上去有些高的丘陵,涼暮生先易歡一步踏上山路,“跟我來吧!”

易歡隨涼暮生邁開了腳步。

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著,鞋麵沾了泥濘,冰冷感漸漸刺入腳心。涼暮生似乎是察覺到易歡的疲累了,他轉過頭,對易歡伸出了手,“來。”

易歡猶豫了下,抬眸倔強微笑,“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涼暮生這次沒有由著易歡任性,他後退一步,伸手,直接牽過了易歡,“你就當你的哥哥在帶著你蹣跚學步吧!”

涼暮生的手掌四季都帶著薄薄的溫暖,被它握著的時候,就好像是被親人用窩心的愛緊緊關懷著。很舒適的一種感覺,讓易歡想到了育幼院,想到了以前小時候他們倆在育幼院後麵的小山下結拜為兄妹的幼稚舉動。

時間,一瞬間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那段無憂的青蔥歲月——十歲前,還未遇到溫栩的那段無憂歲月……

這麽說來的話,溫栩的手似乎從來都很冰,他與自然溫暖的涼暮生不同,他的手大部分時候都需要用暖手袋捂暖,但更多的時候溫栩都隻是任著它們冰冷著,一如他的體溫,長年累月都是低溫著。所以很多時候,隻要溫栩允許,易歡都會走到他的跟前,用自己的雙手慢慢地煨暖他。

這麽想著的時候,易歡居然停下了腳步。

涼暮生有些奇怪地轉頭,關心道:“怎麽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易歡直覺回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不起,剛剛走神了。我們繼續走吧!”

察覺到易歡的手在逐漸失去溫度,涼暮生不自覺緊了緊那隻正緊握她的手,提醒道:“爬山的時候別走神,會很危險。”

易歡點頭,“嗯!”

爬了大概半小時後,涼暮生終於帶著易歡爬到了丘陵頂端。

山頭很冷,大風呼呼地刮,涼暮生將絨帽翻過來給易歡戴上,然後,他將她牽到山頭邊緣,伸手指向遠方,“好了,在這裏沒有其他人,可以盡情放聲大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