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陡然之間變成了暗紅色。厚重的烏雲一層層疊在一起,把整個天空壓的不堪重負,似乎隨時會塌下來似的。大地上的沙礫和黑土在暗紅色天際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的妖異。四周放眼望去,光禿禿,一片坦蕩,看不見任何植物和動物。隻有大片的飛行鳥類的森白的屍骸遺落。
這樣的視覺感官也給諸多前來奪寶高手們造成了相當的壓抑情緒。天墓黑洞的口子,黑氣盤旋的更加厲害。仿佛這不是一個墓穴,而是一個擇人而噬的怪獸。
“注意,每隔十個呼吸,那些戾氣便會噴射出來,在間隙過程中,我們下去!”
貪寶道人不忘提醒徐淵一句。徐淵點了點頭。
天墓周圍五十來位*迥異實力高強的高手們紛紛摩拳擦掌,準備進入天墓,大幹一場。
極度壓抑的自然環境此時有有了新變化:暗紅色的天空忽然轉變為了耀眼的金色!濃濃的大片的烏雲也被那些燦爛的金色給染成了一團團祥雲!
金色光線自四周匯聚向一個方向,那就是天墓正上方!
終於,在金色光線最濃密的時候,光線化作了一道壯觀的光柱!
隻見這道光柱粗約近二十米,猶如一個巨大的殿堂的柱子,上接天頂,融入祥雲,下接天墓,深入黑洞!
“就是這個時候!”貪寶道人大喝一聲,在十倍重力的巨大重壓下,他肥胖的身體卻宛如靈巧的百靈鳥兒,瞬間對著黑洞,一躍而入!
周圍幾十位高手紛紛也投身進去,一時間,這些人像入水的餃子一樣,一個接一個都躍入了天墓中!
轉眼間,幾十個人隻剩下了四五個。
獨眼老鬼對黑風邪邪的一笑,“二十四代,老夫身背家族振興之希望,不得已要來趟這趟渾水,不過老夫倒不貪心,隻求一件,其他的自然希望能歸於二十四代之手,畢竟鬼族妖族同治天下已數千年......老夫這次的單獨行動,還請二十四代能夠見諒......”
大猿王以及屍天鴉臉上皆露出不屑的神情。黑風淡淡的點了點頭道,“不怪你,畢竟神器在這個世界難得一見,你族人的要求也不過分......”
獨眼老鬼開懷一笑,隨即也緊隨那些人其後,躍入黑洞。
看著他一躍而下的背影,屍天鴉呸了一聲,對黑風道:“二十四代,這個獨眼是個老奸巨猾的家夥,明明就是衝著異寶來的,還說些什麽族人所托之類冠冕堂皇的話。這老家夥決定沒按什麽好心,他肯定不希望我們妖族得到異寶!”
大猿王也點頭表示讚同,“巡邏大將說的極是。鬼族這兩年一直在暗中積蓄力量,似乎有挑起內戰的苗頭,我懷疑這獨眼老鬼就是一顆毒瘤,專門挑起內訌。”
黑風搖搖頭,“沒有證據之前,一切推測都沒有意義。這次我們妖族的目標就是得到至少一件神器,如果得到了,那麽在聯盟內部會讓我們妖族士氣大震同時對鬼族可以起到震懾的效果。同樣,如果被獨眼老鬼得到了,我們也麵臨著同樣的困境!”
大猿王和屍天鴉神色凝重的點點頭。
“我們下去!”
黑風一聲令下,三人也躍入了黑洞。
不遠處,徐淵靜靜的看著他們下去之後才最後一個躍入黑洞。隻是,在躍入黑洞前,他在黑洞四周一口氣布置下了東南西北四個土之陷阱!而且,這四個土之陷阱全部加持了香火之力在其中!
“不能阻擋你們,最起碼也能延遲一下你們的速度!”
徐淵心中暗暗想道,隨即趁著天墓中兩股戾氣的間隙,縱身一跳,身體完全沒入那金色光柱旋即一路直直朝下墜落!
耳邊呼呼的風聲宣告著他正在急速下降。而眼角那逐漸變暗的光線則宣告著他的位置正處在地下很深很深的地方。
墜落的感覺十分難受,他幾次都想施展飛行術,可惜,這個空間有些怪異,飛行術之類的似乎沒有任何作用!
皮膚上冷颼颼的感覺告訴他,肯定來到了墓穴的石室裏,於是待到雙腳終於踩上一片柔軟的地麵後,他緩緩睜開雙眼,卻驚訝的發現這裏根本不是什麽墓穴!
“這是哪?”
他驚愕不止。
視野麵前這片世界,充滿了美好的風景。三麵環山,一麵環水。遠處的山水連在一起,泛出幾點波浪。夕陽在波浪裏搖擺,甩出一水麵的碎金。
幾隻水鳥飛過,看見那些碎金,以為水中那美味的鰱魚,猛的掠過,卻隻留下了幾圈漣漪,禁不住懊惱的嘰喳幾聲,唰的一聲朝遠山飛去了。
水旁有塢頭,塢頭之上,桃花盛開。竹篙點水。有舟自來。
一名漁夫正在上麵放聲高歌,粗狂的歌聲頓時與這山,這水,這景,應和在一起,發出久久回蕩不絕的回聲。
看著這一幕,徐淵驚愕之色瞬間變成了驚駭!
“這......這不是我家鄉那一片山水麽......”
他原本清澈的雙目也變得有些懵然,心頭一個聲音反複在說著這是天墓之中,這是天墓之中,可是眼前看到的場景確是自己的家鄉!
這種詭異的現象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是幻境?”
他站在遠處樹林之下,望著那個熟悉無比的塢頭,伸手摸了摸身旁的小樹。粗糙的樹身和冰涼的潮濕的感覺清晰的傳入他手心——
不是幻境?
他又疑惑了。慢慢走向那個塢頭,看到上麵護欄上那灰色的印痕,他頓時如墜冰窖——上麵一個“淵”字像一把刀子刺入他眼睛!
這個“淵”字他太熟悉了,那是他在六歲那年剛學會寫他自己名字的時候,興奮的來到塢頭,親手用小刀刻下的字!
刻的時候很深,現在經曆了十幾年時光的侵襲,字的凹槽都被磨平了不少!顏色也從椿木的灰白變成了完全的灰黑!
慢慢摸著那個“淵”字,徐淵心裏泛起了無邊的波瀾:這個天墓太古怪了......
正在感慨,那粗狂的歌聲,又從水麵傳來,徐淵抬頭一望,整個身體頓時僵住了!
徐禮!他的父親!
這個放聲高歌的漁夫居然是他的父親徐禮!
徐淵呆住了。“這......這怎麽可能?我的父親,怎麽變得這麽年輕?”
隻見,船上撐著一隻竹篙的男人,雖然看上去穿的很老氣,可是精神颯爽,手臂有力,頭發黑亮,麵孔根本沒有一絲皺紋——這赫然是他父親一生中最鼎盛的中年時期!
徐淵呆呆的站在碼頭的木製橋梁上,看著一葉孤舟慢慢靠近,心中百味陳雜,幾乎忘記了一切。
“小淵,放學了麽?爸爸去周圍的鎮子出診,路過這,正好來接你回家,省的兜一圈繞那麽多路了。”
漁夫的一句話,讓徐淵再一次陷入了震驚!
這絕不是幻境!這絕不是幻境!
一個聲音在他心裏高聲尖叫著!放學,回家,出診,繞路,這些名詞全部是他小時候生活真實的寫照!
徐淵看著年輕了將近二十歲的父親,心頭湧過無數的情緒,他很想撲上去,抱著父親好好流一場淚,向他訴說一下這段時間裏遇到的所有的困境和危機。
徐淵今天才二十四歲,而且就在幾個月前,還是一個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大男孩,可是一轉眼,他便見識到了一個奇妙的世界,一個道術的世界,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一個生離死別的世界,一個充滿陰謀和追殺的世界。
他才剛剛接受新角色,即便吞噬了厲家老祖三百年的經驗和亞格斯公會六大高手三百年的經驗,可是,畢竟,那是別人的經驗,始終無法完全消化。所以,他外麵的冷漠代替不了內心的柔軟。
他成長的太快了,快到了連自己幾乎都不認識自己了。他也需要傾訴,他也需要父親的臂膀,他也是個年輕人,他也是個會哭的人類。
成年之後的幾年裏,他一直在上學,之後便一直在中海找工作,上班。極少會回家看望一下他的父親母親。不是他不想回去,也不是他不孝順。隻是他害怕空手而回,害怕一無所成而回。
他永遠記得小時候在學校,那些同齡的孩子用嘲笑的指頭對著他的額頭,說,看,這就是徐瘸子家的那個病秧子,算命的都說他活不到大。
這樣的話像一枚毒刺,深深的刺進當時徐淵那顆幼小的心靈中。從此,他一麵對父親產生了難以言語的隔閡,另一麵,他也萌生了無比的自強之心——不活出個精彩絕倫,絕不回去!
可是,長大後的徐淵,慢慢成熟了,再也沒有了賭氣一樣的情緒。可是,對於父親母親,他在心間始終有點隔閡。這種隔閡,隨著時間的發酵,最後越來越變成一種悔恨與內疚。
在這樣的情緒下,他本應該跳上小舟,給年輕的父親一個擁抱。
微風輕輕吹動著水麵,帶來一圈圈擴大的漣漪。叮咚,不知是調皮的青蛙還是愛玩的魚兒,叮咚一聲響,把塢頭和小舟之間的水麵,攪出一個更大的漣漪,一圈圈更大的水圈,朝四周擴散而去......
“小淵,你怎麽了?快跟我回家啊,你媽做好了飯在等我們呢。是你最喜歡的南瓜飯啊。”船上的父親,一臉笑容,在夕陽下異常的燦爛和溫暖。
看著那熟悉的笑,徐淵眼睛一酸,幾乎要流下淚來。但是,他還是忍住了。
“兒子,你今天到底是怎麽啦?也不說話,也不上船,是不是學校校長家的小孩欺負你了?”關切的神色,眉宇間的擔憂,一切看上去都叫人心痛。
徐淵的心很痛。痛的幾乎喘不過氣來。可是,他終究還是沒有邁出一步,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隻是仔細的打量著父親,像是要把年輕時的父親徹徹底底記住一樣。
徐禮看兒子不出聲,隻是靜靜的看著他,心裏更急了,竹篙一點,船往後退去,“兒子別怕!你在這等著,爸爸去校長家找他理論去!誰都不能欺負我徐禮的兒子!”
徐禮腿上有毛病,走有點跛,再加上那支竹篙分量有點重,如此情緒激動之下,腳下一滑,身體頓時栽倒!
咣當一聲悶響,他的頭撞在船梆上,頓時大量鮮紅的血順著額頭流了下來!
“哎呦......兒子,小淵,快來扶我一把......”徐禮捂著頭,躺在船上,痛苦的扭動著身體,看向徐淵,露出求助的神情。
這一幕讓徐淵的愧疚之心達到了頂峰,他眼含熱淚,再也無法忍受內心的譴責,終於忘記了一切,擦了擦淚,邁開雙腳,準備跳上小舟去扶徐禮。
然而就在這時,天空中無緣無故響起了一聲渾厚的聲音:“徐淵,不要愧疚,你沒有對不起爸爸,是爸爸對不起你......”
這聲音猶如雷霆,滾滾而來,久久回蕩,震撼天地。
小舟之上那個年輕的徐禮,身體忽然間被這雷霆一樣的渾厚聲音給震裂開來身體,皮膜竟然詭異的脫落,露出的不是骨架內髒,而是一朵火紅色妖豔無比的花!
湖水也被這雷霆之聲震的激蕩不已,刹那間就幹涸為一片土黃色岩石大地!
周圍的群山,轟然倒塌,化作一片虛無黑色宇宙!
天空中金色夕陽也消失不見,化作一片圓形的猶若實質的暗光!
徐淵呆呆的看著眼前的詭異變化,良久之後,才對著那虛無的天空,喃喃說道:“父親,謝謝你在我迷茫的時刻給予我指引......”
他眼角滑落出一滴淚,重新平複了情緒,仔細的打量起這個空間來。
這是一片特殊的空間!
腳下,是一快直徑數百米的大岩石。而四周都是黑茫茫一片,看不清任何東西。向上望去,天空其他方向也是黑暗一片,隻有正上麵頭頂有些許暗光投射下來,從這裏朝那暗光的源頭望去,頗有些真正坐井觀天的感覺。
“難道那些暗光的盡頭就是天墓地麵上的那個黑洞?”
徐淵心中暗暗猜測。
然而,他所有的注意力,此時都轉移到正前麵十幾步開外的那朵紅色花朵上!
正是這朵花,在他毫無覺察的情況下複製出他腦海中儲存的記憶,並且完美的演化出了最最真實的場景!可想而知,如果不是最後時刻他的父親冥冥之中給了他點化和指引,此時的他隻怕已經成為這朵花的養料!
這是一種多麽可怕的花朵!
徐淵知道它的名字,並且驚喜萬分!
“如此異花,居然讓我碰上了!”
他感慨萬分。
在進入天墓前,貪寶道人詳細跟他介紹過這天墓中的種種奇花異草和種種不可思議的現象,當時他就提到過這裏麵生長著一株萬年盜魂草。盜魂草非常奇異,名字為草,實際卻是花,而且能神不知鬼不覺的盜取別人的記憶,然後完美的演化出種種幻境,讓對方在不知不覺間陷入死劫,直至死去!
他還說極少有人見過盜魂草的真身,因為要麽沒見到便直接被困死在幻境裏,要麽見到了卻被困死在墓室裏!總之,無論見不見到,都是一個死!
天墓之內,龐大無比,似乎可以稱作是一個小型星域了!
總共有一個主墓室和一百零一個墓室。其中異寶神器出現的場所便分散在這些墓室之內。至於是哪個墓室,那就不得而知了。總之,數千年來,按以往的慣例便是,一切看運氣!
幾十個高手,進入天墓之後,便被隨即分配進了這一百多墓室裏。巧合的是,徐淵居然進入到了這個盜魂草的墓室!
“天墓......這裏果然配得上這個霸氣的名字......一個墓室就有如此規模,一百多個......真不敢想象到底那個周玄一仙人是什麽身份,居然為自己建造了這麽一個巧奪天工、超乎想象的墓地!這哪裏還像個墓地,分明就是一片小型的星域!”
徐淵喃喃自語,歎息不已,想象不到究竟自己何年何月才能達到如此境界與手段。
盜魂草在柔和的暗光裏發出赤色的光芒。
光芒甩出的光的尾巴有數米之長!整個周圍都被它的赤光照亮了!
徐淵強忍著內心的驚喜,小心翼翼取出齊天巨劍,對準盜魂草正下方的岩石,生生挖出一大塊來,然後念動咒語,耗費了不少精神力,才將它移入山河乾坤袋!
徐淵把它種植到了乾坤袋裏一座獨立的山腹內。同樣也為它營造了這樣的暗光環境。
齊天巨劍可算是出了大力氣,它上躥下跳,揮舞著巨大劍體,把那座山的山腹幾乎掏空了。徐淵發現這齊天巨劍戰鬥的本事也許不如阿醜,可是它挖洞劈山的本事可是一項絕技,那劍體本身就長達二十米,再加上鋒利無比的劍鋒,挖起洞來更是迅速無比,是一把好鋤頭。將來開礦也許它能發揮更大的鋤頭作用......
做完這一切,徐淵從乾坤袋裏出來,站在這一片暗色空間內,眯著雙眼,開始思考起如何離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