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與流言。
在奧斯帝國的諺語中，這是能殺死一個常勝將軍的兩種毒藥。
此時，徐淵就身處了目光與流言的中心。
噓聲、不屑、嘲諷與看笑話，四種調料做成了宮廷內盛宴開始前最火熱的一道開胃菜。
“美杜莎，你確定是要我上？”徐淵瞪大了雙眼。
“注意你的措辭，請叫我女王陛下。”
美杜莎優雅的撚起海斯曼女王服的一條鑲著金絲的束邊，看著他說道。
“好。女王陛下，你確定是要我上？”徐淵強忍心中不快，再次問道。
他心中的確不快。
不要說這美杜莎事先沒跟他提過這事，就算提了，他也沒法上——
“劍術之禮”拚的自然是劍術！他隻會一點道術和符籙之術，哪裏懂得什麽劍術！
這不是扯淡嗎！
美杜莎仿佛感受到了徐淵的慍怒，微微一笑，在他耳邊耳語道：“這是我故意安排的......你待會比試的時候，必須要被刺傷......然後你會被送到皇宮的的禦醫那裏......那個時候，就是你去尋找帝國法杖的最佳時機......”
“我靠！這是作弊——”
剛說一半，徐淵瞬間被美杜莎眼中放射出的冷酷的光芒震懾住了！
“不......不行，我根本不會劍術，上去隻會出醜......”
“你必須得上！身為海斯曼的女王，說過的話就是不可違背的旨意！”
“不行，咱們的約定中沒有這一條，我拒絕服從！”
聽到這，美杜莎眼睛一亮，陰險的笑道：“如果我沒記錯，你答應了我三個條件，我到目前為止隻用了一個......”
徐淵心一沉。哀歎一聲心想，完蛋了，這次必定會被虐的滿地找牙，一世英名，從此毀去！
“這算第二個？”他無奈的垂下頭去。
“第二個。”美杜莎得意的一笑。
“好吧......我上......”
徐淵吐了口氣，無精打采的說道。
“奧古斯汀.索羅，現在，讓我們的‘劍術之禮’正式開始吧。海斯曼選擇的人正是我右邊的這個年輕人，他叫徐淵。請問奧古斯汀家族選擇的人在哪裏？”
徐淵無奈的搖頭，上前一步，再次踏入所有人的目光中。
奧古斯汀.索羅目光深邃，麵龐威嚴。雖然帝國的下層紛紛流傳著他害死哥哥，迫害侄子的傳聞，但是毫無疑問，來自奧古斯汀家族優秀的血脈還是讓他贏得了不少家族內部的支持。
“陛下，這個叫徐淵的男子看起來不是妖族之人......”帝國負責外交的大臣、一個滿臉白須、身著金色鷹紋宮廷服的老人恭敬的對奧古斯汀.索羅低語道。
“無妨！”奧古斯汀.索羅輕輕擺手，“不管他是誰，菲雅的劍術都不會屬！”
說罷，帶著強烈的自信，他目光緩緩在掃視半圈，找出了那個搖著折扇的俊美少年。
“菲雅，難道你還未出場就已經畏懼了？”他微笑著，用話語相激。
果然，年輕人的氣血總是旺盛的，受不得任何的輕視和打擊。俊美少年一聽，立刻撥開人群，跳入了場內：“哼！誰說我畏懼？我隻是有點不屑跟他比試而已！”
說完，輕視的目光徑直掃射到徐淵身上，同時鼻中還冷哼一聲。
徐淵看著這個公子，發覺他簡直是個標準的美男子。瓜子臉，白皙的肌膚，一雙眼睛又大又圓，顯得非常伶俐可愛，就連睫毛也那麽長，看上去跟一個姑娘一樣。
隻不過他穿著一件與周圍宴會風格格格不入的白色紗衣，手中還拿了把折扇，看上去十分出塵與飄逸。
“好，奧古斯汀.索羅，不要囉嗦了，讓我們各自拿出一份給勝利者的獎勵吧。”美杜莎看雙方的比試者已經出場，於是說道。
說完，手一揮，海斯曼的首席禮儀大臣手捧一枚拳頭大小的白色珠子，走上前說道：“這是來自海底的珍貴的深水白珍珠，一遇到幽暗環境便會發出明亮的光芒！奧斯帝國晝夜間隔長，有了此珠，可以讓整個宮殿在夜晚亮如白晝！”
奧古斯汀.索羅眉毛一跳，盯著那枚竹子，心中暗道這可是個好東西啊，有了它，我的計劃又加快了一分......
想到這，他心中暗喜，一語雙關的讚歎道：“女王陛下出手果然大方，這樣的寶物對我來說真是派上了大用場！”
“希望如此。”美杜莎望著他平靜一笑。
愚蠢的女人......奧古斯汀表麵笑著，心中卻狠狠的嘲諷了一句，接著他不動聲色的對帝國的禮儀大臣使了個眼色。
大臣迅速招呼一聲，隻見外麵四個兵士賣力抬進一套黑色的盔甲！
來到皇帝麵前，四個兵士齊齊跪下，“陛下，破山重甲已經奉命取來！”
奧古斯汀.索羅輕輕的點點頭，對他們擺了擺手，四個兵士又邁著帝國的方步，齊齊離開。
“這是從奧斯匹亞山上淬煉的神鐵打造的一套盔甲，防禦效果極佳，但是缺點也很明顯，那就是太過沉重，非力大無窮之人所不能穿。總之有利有弊，不知道女王陛下如何覺得？如果覺得兩件寶貝不對等，不滿意，我可以換另外一件......”
“不，就它吧！”美杜莎搖頭道。
其實，哪怕奧古斯汀.索羅拿出的是比破山重甲好上三倍的東西，美杜莎也不會感興趣。她誌不在此，“劍術之禮”隻是被她利用的一項遊戲，她要利用這個遊戲，把徐淵送進皇宮內部，然後伺機去偷出那柄帝國法杖，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好，既然女王陛下和我對雙方的獎勵都無異議，那麽我宣布，‘劍術之禮’正式開始！”奧古斯汀.索羅盯了眼海斯曼禮儀大臣手上的白色珠子，臉上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容。
“閑雜人等，回退十步！”
帝國禮儀大臣扯著破鑼嗓子，大聲喊道。
於是，雙方人員，各退了十步，露出一個更大的方形空間。
一排衣著華麗的男仆搬來鑲金的椅子和腳凳，按序依次排好。美杜莎和眾位海斯曼大臣以及內宮女官按照排位，依次落座，觀戰。
另一邊，奧古斯汀.索羅也落座，觀戰。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匯聚到了場中的兩個人身上。
一個是神秘的不為人所知身份的徐淵，一個是讓眾多奧古斯汀家族族人目光閃爍、竊竊私語的俊美少年。
看著那些從自己身上轉移到對方身上的眾人的閃爍的目光和指指點點，徐淵忽而對這個俊美少年的身份產生了一絲好奇。
他是誰？帝國的皇帝沒有介紹他的身份，難道他是帝國的王子？又或者是某個大臣的兒子？為何皇室的人要對他產生迷惑不解的神情？
......
正當他疑惑不解的時候，隻聽啪啪兩聲，兩柄泛著寒光的利劍被擲在地上。徐淵有留意到，劍身雖然寒氣逼人，但是劍鋒卻沒有開。
估計這也是出於保護比賽者的安全考慮，畢竟宴會才是重頭戲，以免傷了和氣。
“你先選吧，免得我贏了你你說我的劍比你的好！”俊美少年十分自負，背著雙手，大喇喇的對徐淵說道。
一看他這表情，徐淵就有種想抽人的衝動。
“媽的，太猖狂了！雖然美杜莎要求我必須得輸，還要被你刺傷，但是我絕不甘心這樣丟人的下場，我一定要在被刺傷的同時，挫一挫你的傲氣！”
想到這，他挺直了胸脯，一腳把鐵劍踢出了場外。
“你？”俊美少年一愣。
“怕用鐵劍傷了你！”徐淵傲然說道，“所以，我要用——冰劍！”
說罷，他默念咒語，抱守元一，心神猶如漲潮的潮水慢慢湧向整個宮廷，很快，他在宮女手持的金盆中感受到了最純淨的水元素的存在......
“冰——霜——之——刃！”
他低喝一聲，隻聽嘩啦一聲響，其中一個華裝宮女手持的金盆中，來自奧斯匹亞山的聖水被瞬間抽幹，化作一柄綠瑩瑩的冰霜之刃！
徐淵大手一招，那柄冰霜之刃異常聽話的飛到了他手裏！
這赫然是《五行道法》裏水係攻擊性道術——“冰霜之刃”！
“我這柄冰劍是由聖水做成的，用這柄劍來和你對決，相信有眾神的庇佑和我的留情，你不會受到任何傷害，怎樣？可以麽？”徐淵眉毛一挑，說道。
俊美少年大怒，還未說話，帝國禮儀大臣就開了口：“尊敬的客人，‘劍術之禮’規定隻能用鐵劍——”
“閉嘴！”俊美少年氣的小白臉上通紅一片，喝住了大臣的說話。
“菲雅不得無禮！”奧古斯汀.索羅安靜的坐在椅子上，發出威嚴的聲音，眼睛卻緊盯著徐淵手上那柄奇怪的圓弧形冰刀，露出一絲罕見的凝重。
“好！叫徐淵是吧，恭喜你，你成功的激怒了我！好吧，讓我來教教你什麽叫做真正的劍術！”
俊美少年冷笑一聲，慢慢撿起地上的鐵劍。
靜靜的站在那裏，跟手裏的鐵劍仿佛融為一體。
徐淵撇了撇嘴。冰霜之刃的威力他見識過，用它來對付這個高傲的小白臉確認有點大材小用了，但是除了這個道術，他還真想不出其他能應付這個場合的道術。
“你先出手還是我——”
徐淵話說一半，就見小白臉鐵劍往地上一戳，一股鋒利的劍氣瞬間從地毯下麵朝他腳底飛來！
徐淵大驚。沒想到這個小白臉居然練出了劍氣！
尼瑪，西方的劍術也能練出劍氣麽！
這有點巔峰他的想象。
來不及思考，他猛的把手裏那柄月牙一般的冰霜之刃往地上猛擊一下！
轟隆！
兩道劍氣相撞，瞬間把四五塊金剛磚攪的粉碎！
“哈——”
四周一片驚呼。
這金剛磚是奧古斯汀皇室從東方國度雲夢國進口來的。
雲夢國境內有三大名磚：西涼冰磚，青檀香磚和金剛磚。
西涼冰磚，產自西部西涼山山淵裏的千年寒石井，受地底寒氣日月熏染，有降暑去熱之神效，是南部終年悶熱之地最受歡迎的石磚，貴族莫不以擁有一塊西涼冰石枕為榮，說它一磚值千金，當真不為誇誇之辭。
青檀香磚，產自雲夢東部的天香穀，磚身因具檀香而著名，有靜身安神，清醒耳目之效，是皇室貴族、行宮別院、廟堂宗府的不二之選。
金剛磚，顧名思義堅若金剛。質地是三大名磚中最堅硬的。尋常刀劍休想傷它分毫。當然，價錢也貴的離譜。
此時，俊美少年和徐淵的首次交鋒便用劍氣攪碎了四五塊堅如磐石的金剛磚！
這還是一場普通的“劍術之禮”麽？
“哈哈，很好！你的冰劍很好玩，我要定了！”俊美少年興奮的大笑一聲，握起鐵劍，腳尖一點，急速奔來！
“那得看你有沒有本事！”徐淵不甘示弱，雙手合十，咒語一念，冰霜之刃脫手而去！
徐淵隔空操作著鋒利無比的冰霜之刃跟那俊美少年正式交鋒起來！
一時間，龐大的宮廷被漫天的寒光籠罩。
劈裏啪啦！
光影閃動！
幾個分鍾後，冰霜之刃滴下的水流蒸發為汽，漸漸將戰鬥中的兩個身影籠罩起來。
而外麵，再也看不清裏麵發生了什麽！
......
奧古斯汀.索羅先是鎮定自若，在看到美杜莎臉上逐漸浮現出的笑容時，他忽然有些慌了。
正在這時，白色水霧中忽然傳出一聲女人的尖叫。
“住手！”
擔心到底蓋過了虛榮心。
奧古斯汀.索羅終於忍不住了。他猛的站了起來。
......
水霧漸漸散去，場中心一片狼藉。
場中，金剛磚被攪碎了一大片！而兩人卻情況迥異——
徐淵倒在地上，一身灰塵，那柄奇特的冰劍也不見了，估計全部融化了。
隻是他的身下，多了一灘血......
更離奇的是那個俊美少年，呆呆的站在徐淵身邊。此時赫然蓬頭散發，衣衫襤褸，渾身雪白的肌膚和胸前緊束的圓丘也隱隱露出了些形狀......
“哦，眾神恕我無罪！我什麽都沒看到......”
“天呐，果然是小公主喬裝打扮的！”
“宮女！愚蠢的宮女在哪裏，還不快點拿衣服過來！”
“小公主居然打贏了！天佑我奧斯帝國又出了位劍術高手！”
“那個徐淵不會是死了吧，你看地上的血......”
宮廷教士甚至誦讀起經文來，為犯下罪過的眾人贖罪。
奧古斯汀看到這個最疼愛的任性的女兒為她贏回了麵子，既心疼，又震怒，大吼道：“衣服在哪裏！”
可惜，女扮男裝的小公主啜泣一聲，恨恨的看了眼地上的徐淵，捂著胸，掩麵奔走，推開人群，片刻便消失在內宮。
“陛下，我去！”皇後焦急的對奧古斯汀.索羅說了聲，立刻帶著一班女官急促趕去內宮。
他有些焦急。這個女兒的脾氣他最清楚，要強且倔強，現在雖然是贏了卻當麵出了醜，而且是這種走光的醜，他擔心她會想不開。
“奧古斯汀.索羅，恭喜你，這是你唯一一次贏了我！”美杜莎心平氣和的笑道。
奧古斯汀終究是帝國的元首，短暫慌亂下，立刻恢複了鎮定，“不是唯一，是第一，有了第一次，還有第二次，第三次......”
美杜莎妖媚一笑：“很樂意看到那樣。”
奧古斯汀.索羅輕笑，轉而對旁邊大臣道：“速速把這位勇士抬去內宮禦醫院，全力救治！”
“是，陛下！”大臣恭敬道。
趴在地上的徐淵心中早罵起來了：媽的，早該把我抬走了，我擦，讓老子在吃灰！老子捅了自己一刀容易麽......
四個高大衛士把徐淵快速抬走。
經過美杜莎的刹那，美杜莎不動聲色的把一張牛皮紙塞給了徐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