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傷。

像一條逆流的河。從視野的盡頭,溯源而上,一路流走。你永遠無法知道它要流下哪裏,就像你永遠無法知道它從哪裏流來一樣。

白石和他互依互存了二十年,從某種程度上說,白石就是他,他就是白石。

白石的悲傷,完整的呈現在他心裏。宛如自己的悲傷一樣。

花開終有花落時。

這段千年之戀,像是山村夜晚掛在村頭老樹頭的上月亮,那樣的純淨,那樣的深刻,讓人無數年後,仍然記得。

於是,淚,便湧下。

馬小玲抱著那個一行清淚呢喃自語的男人,焦急的問道:“徐淵,你怎麽了?醒醒啊!”

......

徐淵慢慢睜開眼,入眼處是那個熟悉的麵龐。

他感覺到頭部枕在一片柔軟之上,扭捏幾下,掙紮著坐了起來。

“徐淵,你別嚇我,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忽然就暈倒了?”馬小玲神色間帶著一絲關切和緊張。

徐淵揉了揉眼,手掌抹掉那一行淚,輕輕笑道:“沒事......可能是太累了吧......想起家鄉了......”

馬小玲半信半疑,但是也沒辦法,隻好又回到自己的位置。

徐淵看她緊張的樣子,撲哧一聲,“怎麽?被嚇到了?我說了沒事的,不信我施展一下雙蛇印給你看一下?”

馬小玲擺擺手,“算了吧,看你麵色蒼白。還說要去鬼怪界,這個樣子我怎麽放心......”

“放心吧,不是我一個去的,好幾個結伴而行,而且一路有飛行法寶,直接飛到那裏就行了,來回最多五天時間就可以搞定!”徐淵故意用一種輕鬆的語氣跟她說道,實際上,這趟青丘之行到底會發生什麽,他自己都不敢預測。

白石已經離開了他身體,如此一來,他更加虛弱,甚至連道術都不敢使用,萬一耗損精神力過度,把那十顆火點消耗幹淨,那時真的就死翹翹了。

所以,現在能做的,就是祈禱一路不要有任何差錯,任何一點意外都有可能造成萬劫不複的境地!

“說的輕鬆,鬼怪界我又不是不知道,疆域大的嚇人。還有很多神秘的區域連修道高手都不敢進去。你知道嗎,上古封神之戰就是發生在鬼怪界,後來被杜撰進神話,連地點都給修改成人間了!”

徐淵奇道,“這麽說上古的大荒、大澤,還有許許多多奇異的國度都是鬼怪界的?”

“應該是吧,修士多少都會知道一些鬼怪界,但是知道的又不多,因為這兩個界之間是有屏障的,不是每個修士都有機會進得去!我是馬家的傳人,而馬家又是道門中的一脈,所以,我可以進去。我小時候聽家中的長輩說過,他們說凡間很多神話故事都是發生在鬼怪界的真事......”

徐淵沉思片刻,道:“不管那麽多了,反正我隻是去辦點事,辦完就回來,也不用了解那麽多。”

馬小玲的目光在月色下越發的柔和。

她盯著徐淵,躊躇半晌,最終還是默默的從懷裏掏出一卷古書。

“馬小玲,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徐淵見她一直在猶豫,仿佛在做一個決定一樣,於是便問道。

“徐淵,這本書是我馬家核心弟子才能修習的符籙之術,我現在決定把它送給你。但是在給你之前,我必須先和你說清楚,接受了這本書,你就是我馬家真正的弟子了,以後馬家的榮辱,馬家的發展,一切一切都與你息息相關了......你願意嗎?”

說出這番話後,馬小玲似乎非常難受,好像徐淵成為馬家弟子是她不願意看到的情形一樣。

“核心弟子的符籙之書?”徐淵看著那本書一愣。

隻見這本書通體陳舊不堪。封麵之上,四個金色篆字,“九字真言”!

馬小玲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思緒飛到了其他地方。

緩緩說道:“這是馬家的九字真言符。一個共九種,分別是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每個符就是一個字。這九字真言符是先祖馬青蓮獨創出來的符籙之術!這九種符,涵蓋了很多神通,每一種都霸道無比!可以說,幾乎超越了道門其他的所有符籙!”

“這九字真言符,威力無比!尤其是練到了金符的鏡界,幾乎可以無往不利,所向無敵!那個時候,整個道門恐怕已經少有敵手!據馬家典籍記載,如果是九種金符齊發,可以召喚出馬家供奉了數千年的神龍出來!而且,傳說,這個神龍可以滿足召喚者任何一個願望!”

徐淵聽的心馳激蕩,喃喃的道:“你們馬家名為驅魔龍族,恐怕就是因此而得名的吧?”

“馬家的神龍誰也沒見過,隻存在於馬家那些厚厚的古老的典籍中。但是徐淵我必須得告訴你,雖然馬家核心弟子都可以修習這種九字真言符,但是整個馬家的核心弟子中,到現在為止,隻有不到一隻手數量的弟子學成了前八個字的真言符,而且最高的也隻修習到了藍符!”

徐淵心中一震,“這麽說,這九字真言符極難學成?”

馬小玲點頭,“九字真言符一共九張,符分為金銀紫藍黃五種級別,所以這套符籙之術一共是五九四十五層!而馬家核心弟子中最高的目前才十六層!而且最難的‘前’字符至今無一人學成!”

這句話讓徐淵徹底認識到了這套九字真言符是何等的複雜!

“馬小玲,這是你們馬家的不傳之秘,為什麽傳給我?”徐淵緊盯著馬小玲的眼睛,希望可以從其中找出一些答案。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聰明的時候,比任何生物都聰明,愚鈍的時候,比任何生物都愚鈍。

答案如此簡單,可惜,他一時居然沒有發現......

馬小玲揉揉額頭,疲憊的說:“晚了......我要休息了......記住我的話,從今天起你就是我馬家正式的核心弟子了......”

說罷,她離席,款款而去。隻是,臨走前的那抹複雜的眼神和情緒,讓他一時間摸不著頭腦。

徐淵看著她的背影,看著看著,忽然想起來一件事來:她是馬家的第十代傳人,真正的當家人啊,而我成了馬家的核心弟子,那她和我的關係......正式成為師徒?

這麽一想,恍然大悟,難怪她猶豫不決,原來是這個原因......

師徒,這兩個字,包含了太多沉重的東西。

道德、倫理、世俗、敬重、門規、目光......

任何破壞這些存在的行為就注定要被世人所辱罵和唾棄。

看著榻上那本陳舊的《九字真言》,徐淵忽然感覺自己接受這本書接受的太輕率了......

“我這樣做會後悔麽......”

他喃喃自語,腦海不知怎麽的忽然浮現出楊過和小龍女的故事來。

......

第二天,徐淵又呆了大半天,直到把九字真言符的第一個“臨”字符給弄明白是怎麽回事後,這才依依不舍的告別了這裏。

小鎮的路牌下,馬小玲朝徐淵揮手告別。看著那個男人的身影越來越遠,不知怎麽的,她心中竟有一種莫名的想流淚的衝動。

於是,急忙要緊牙關,回頭便走。

徐淵仿佛心有所感似的,在她回頭的那一刻,他也回頭。

看著那個女人的身影原來越遠,不知怎麽的,他心中竟有一種莫名的失落感。

......

回到京都市區後,徐淵找到了黑熊怪,又去了趟左家,把蕭陽帶走,順便跟左藍和左青說聲再見。

左藍聽他說去一個地方辦事,隻要三五天就回來,信以為真,也就沒有放在心上。而且又加上最近跑新專輯簽售會,身心疲勞,所以話也沒有多少,隻是說了句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左青反倒有些好奇他究竟要去哪裏,不停的問,最後被他用流氓專用話語給嚇跑了。

本來他還想跟妙花生打聲招呼,可是意外的是妙花生居然不在。

就這樣,跟左家這對姐妹花告別後,他帶著蕭陽朝綠森公寓趕去。此時已經是日暮西山,斜陽滿地。

回到綠森公寓後,很意外,他又見到了一個認識的麵孔——

青水羽!

“青水叔叔,你怎麽來了?”

徐淵見過他,而且上次李婉過生日,這個人帶著老婆孩子過來吃飯。而且他知道這個清水羽對李婉的家族很是尊重,每次見麵仍然還行君臣跪拜的禮儀。

青水羽國字臉,身板挺拔,一看就是正直堅毅之人。

他捋著胡須嗬嗬一笑道:“徐公子,如果不是偶然間問了國主一句,到現在我還不知道原來她要會青丘國呢!青丘離這裏何其遠,一路艱辛萬苦,危險重重,身為青丘國青水狐族一脈,我怎麽可能放手不管?萬一國主路上出了什麽意外,我青水羽即便是死了,又有什麽臉麵去見老國主?所以,我也要陪著一起去!”

李婉捂著耳朵撒嬌道:“青水叔叔,你就別一口一聲國主了,我一個女孩子國主國主很難聽的,還是公主吧?青水叔叔,你就喊我小公主吧?哈哈,怎麽樣?”

誰知青水羽卻躬身正色道:“那不行!您從出生起便繼承大統,成為我青丘國主,現在怎麽能自貶身份,成為公主呢?再說了,您是君,我是臣,君臣之禮第一條就是稱呼上的講究,這是老祖宗流傳下來的規矩,不能破壞!”

李婉頓時感覺頭痛,揉著額頭道:“哎呦,青水叔叔,咱們兩家不是世交麽?還分什麽君臣不君臣的,我在京都這裏都過習慣了,平常去幼兒園帶的那群小朋友,他們都喊我姐姐或者老師,也從來沒有人喊我國主啊......”

青水羽仍然不肯作罷,“那是因為他們不是青丘子民——”

剛說到一半就被李婉打斷了,她忽然拉住了青水羽的手臂,使勁的搖著,邊搖邊撒嬌道:“青水叔叔......青水叔叔......”

青水羽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招是李婉的殺手鐧,每次隻要使出來,他必定會毫無辦法。

李婉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包括來到京都的這十年。在他心裏,她就像自己的閨女一樣,這也是為什麽他執意要跟去的原因。

徐淵算了算,如果青水羽也去的話,那麽就是五個人。

五個人,對手帕妖來說還是綽綽有餘的。

於是他對青水羽笑道:“那行,青水叔叔,既然您不放心李婉,那麽就再加您一個吧,一共五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