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出櫃假說
【八】
躲不開，逃不了。
衣服是一瞬間被掀開的，毫無預兆。秦陽就這樣將秦天的衣服從下往上掀開，果然，那纖細的腰上是一圈圈綁起來的繃帶，血已經滲出來，滿目幾乎都是鮮紅。腹部一瞬間暴露在外，秦天掙紮著將衣服拉好並且決定已經掩蓋住了腹部。
然而秦陽卻早一步抓住他的手腕，二話不說地卷起他的袖子，果不其然，潔白的手臂上有一道長長地傷口，似乎是那種愈合到了一半的口子，兩邊的皮膚像是快要再次合為一體了，卻又是被硬生生拉扯開。傷口已經裂開了。肉色的肉露在外邊。刺眼得令人心痛。
沒有料到秦陽會去查看，當傷口露出來的時候兩個人的表情都瞬間凝固了一般，呼吸吐在皮膚上有溫熱的感覺，秦天抬起頭看向秦陽，秦陽的臉上是驚訝而悲傷的神色，似乎還透著心疼的滋味來。
兩雙眼睛相迎，他們看著對方卻隻有一片沉默，離得太近，連心疼都可以聽到。
秦天倒是先冷冷的笑了，他從秦陽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將袖子慢慢放下，“秦陽你知道嗎？”
微風吹過耳畔似乎將那不打的聲音一起吹進耳朵裏，那麽清楚和清晰。
——“我每想你一次我就劃一刀。”
秦天這平靜的口氣就好像隨口的一句“好”一樣的隨意和易開口，秦陽卻一下子感覺到霹靂。
“哥，你到底想要說什麽？”
秦陽知道秦天的這種話意味著什麽，他絕對一會單純的以為這不過是一種家人間思念的述說，秦天的眼裏有他熟悉的眼神，上一次看到這雙眼睛是那次的醉酒，秦天趴在他的耳邊講話語和呼吸挑逗般的吹他的耳朵。如果那一次隻是戲言，那麽這一次便是真的了。
秦陽的心裏一直回蕩著這麽一個直覺的推測：秦天在述說思念，一種區別於親情的思念。
天空深藍到無法和墨黑相互區分，不知名的黑鳥盤旋著飛翔，沒有任何的鳴叫，是那麽的寂靜。似乎有疲倦和力不從心在囂張的渲染著。
見秦天遲遲沒有下言而失神的看著天空，秦陽不忍再問了一遍，“你說什麽？”
秦天回頭看著秦陽笑，久久得看著，然後露出淺淺的笑來，眼眶微微濕軟，口中的話似乎是自嘲的味道，“我說我想你。”輕聲的話語，又好像將什麽都豁了出來，仿佛一種低聲的痛苦呐喊。
秦天的淚一下子從眼眶中流出來。
【九】
秦天的聲調永遠都幾乎是一樣的，喜怒都無法從聲音中區別出來，但是有的時候卻可以感覺到溫度，比如他的諷刺總是帶著寒冷似乎要將心都給凍寒。
於是秦陽也就忘了，在最開始的時候秦天曾是那麽溫柔的哥哥。
聲音是低柔的，每一次說話都好似撫慰，如同春風一樣，聽起來會感覺到溫暖和甜味。如今秦陽再次想起來了，哥哥也是有陰柔的那一麵的。
八月的夜裏，很涼，能夠聞到空氣中淡淡的茉莉花香。幾隻野貓從對麵的巷口走過，喵喵的叫聲聽上去是快樂的。
秦陽看著秦天慢慢地笑了。
哥，你該不會是在乎我吧？
【十】
秦天又在夢裏夢見了秦陽。
傷口在夢中還在隱約地痛，那疼似乎牽扯著眉毛，眉頭都緊皺了。
夢見秦陽出生不久的時候。即使明顯感覺到母親對於秦陽的偏心，和對自己的漠視，秦天也是當做沒有發覺。他還記得當時自己喜歡站在客廳的門外偷看秦陽，秦陽總是被秦母抱在懷裏，哄著疼著，像個易碎的娃娃，似乎一時一刻不看著就會破碎。
秦母是那麽隨意地便說出那句話“媽媽，最喜歡秦陽你了”，而那時的秦母或許根本就忘了她自己有多久都不曾給過秦天一個懷抱。如此的偏私，如此的不公。
秦天在慌張下跑回自己的房間，關上門的瞬間還是不能平靜內心。秦陽真的就如同他名字的含義一樣，夏日的太陽，灼眼的存在，秦天覺得自己左胸口處的心髒無法慢下速度，秦母刺耳的話怎麽也無法擺脫，真的有感受到循環在血液中那黑色的雜質，混雜著嫉妒、憎恨、疼痛的物質。
秦天想要向秦陽示威。
他趁著母親不在的時候去接近秦陽，秦陽有小而挺的鼻子，抬起頭來好奇的看著秦天，小小的櫻桃小嘴緩緩開啟喊出個令人意外的音節來——天。這是秦陽開口喊的第一個字，秦天看著他那大大的眼睛發愣，心中像是被填滿了什麽，暖暖的。
之後，秦天和秦陽開始好起來。自從學會了說話，秦陽幾乎無時無刻不會興奮的一聲聲喚秦天的名字，單字的“天”，聽起來格外的親切。秦陽總是纏著秦天，秦天走到哪裏他就跟到哪裏，不會走的時候他就趴在地上抬頭用純真的眼神看著秦天，輕輕拉扯秦天的褲腳，請求他帶他一起去。會走的時候他便直接向秦天飛奔過去，一把抱住秦天的腰。
秦陽還是喜歡枕著秦天的肚子睡覺，小小的身子總是往秦天身邊縮。或許他覺得秦天是溫暖的所在地，因此他不想要離開秦天，哪怕隻是一秒。
關於秦陽對自己的依賴秦天隻是無奈地笑。雙目相交便似乎可以互相理解，他知道他們會是最親密的兄弟。
母親如果偏愛那麽就偏愛去吧，秦天根本就不再去計較這些事了，他隻覺得秦陽擁有自己和母親雙重的愛是多好。
很多事情總是不會如人所願，秦天還是發現自己的不對勁，這種不對勁便是他們兄弟感情開始改變的預兆。於是那些證明著他們兄弟情義的往事都像是寫悲壯的歌曲，諷刺意味濃重。
夢中的他們牽著手走在街道上，櫃子裏似乎還放著那厚厚的一疊相片，秦陽小時候是多麽喜歡纏著他這個哥哥啊，你隨便去問問看住在附近的人吧，在他們的印象裏，秦家的一對兄弟似乎永遠都是快樂的樣子。
秦天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糾纏在一起，化不開的愁。
美好的回憶不過是帶來更大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