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一天再次回到自己的診所, 林荘甚至覺得像是隔了十年。
診所裏的同事和員工還在忙碌，前台的表弟趙成是第一個看見他的，當即就笑著要來打招呼, 可立馬下一秒就又拘謹起來, 快步走到門口，跟他說：“哥，你來了？陳總, 你也來了。”
小林主任挺滿意表弟這狗腿子的狀態, 就這種態度, 當初在以前的公司怎麽就混不到一個管理層呢？小林主任百思不得其解。
“嗯, 今天我不在，診所裏怎麽樣？”林荘又跟好幾個小護士打了招呼, 直接問起了今天的營業狀態。
趙成這個人在診所裏就是混口飯吃, 基本沒有什麽事情可以交給他, 一整天不是坐在前台發呆, 就是幫忙小護士給等候的客人送茶，問他這種事情，相當於白問。
有小護士在一旁匯報說：“今天街道辦的又來檢查了, 說咱們外麵的牆弄得好，明年說不定能評上文明獎牌呢。”
“朱主任說有個熟客過來指定要老板你去做矯正, 因為之前都是您弄的, 看您不在，就回去了，說是改天再來。”
“哦, 還有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 突然來了好幾個大老板, 都來咱們診所辦了卡, 但是也沒人過來問診啊。”小護士怪奇怪的，雖然是好事，可拿錢不辦事兒，小護士心裏還是打鼓。
“誰啊？”林荘一邊往裏走，一邊去前台看辦卡記錄，忽地想起自己現在不是一個人，立馬又不好意思地回頭說，“陳總你要不要先在旁邊等等？”
剛才在車上還黏黏糊糊喊他陳晉的小林主任到了這裏又喊自己陳總了。
陳先生隻覺得無奈，他點了點頭，找了個地方坐下，目光沒有離開過他的小林主任，就見林荘坐到前台後麵，隻露了個腦袋給他……怎麽頭頂都圓乎乎的，小時候阿姨給林荘睡腦殼睡得很好啊。
陳總思緒散漫，看什麽都覺著有趣，因此當趙成端了茶水過來，陳晉連帶看著趙成這樣一個寄生蟲都覺得親切起來。
“陳總，也不知道**茶您喝不喝，店裏現在紅茶都沒了，明天才有。”趙成很清楚自己這輩子能夠認識的上層社會人物的天花板可能就是陳晉了。
且要是沒有表哥在，他連陳晉的麵估計都見不到。
想當初他們那個破公司，想見見老板也都要經過秘書同意，人家老板根本也不可能跟他一個小設計師溝通什麽了不得的事情，更何況是公司馬上就要做上市的陳晉？！怕是跟市長差不多難見吧。
貧窮抑製著趙成的想象力，送了茶後就不知道怎麽說話了，正打算灰溜溜的回到表哥身邊去站崗，誰知道忽地被陳總叫住：“很忙嗎？我看好像沒幾個客人了。”
趙成識時務的立馬又轉過身來，靦腆地笑了笑，說：“是沒什麽病人了。”
“那一會兒你們是不是要聚餐？林荘和我說你們診所也要年前聚餐的，雖然不休業，但也要表示表示。”陳晉隨便問問，他當然知道今晚不會聚餐，今晚林荘要跟他回家。
趙成連忙搖頭：“還沒說是什麽時候，這個我也不知道，得看表哥怎麽安排。”說完，趙成磨磨蹭蹭坐下，也很隨意的問出了一個並不怎麽在乎答案的問題，“最近陳總您總是跟表哥在一起啊。”
陳晉點點頭，淡淡笑著：“太久沒見了，不得好好聚聚？”
“是得聚。”趙成笑。
“你過年不回老家嗎？”陳總仿佛也是隨便問問。
趙成怪不好意思的，甚至是有些尷尬，他住在表哥家這種身份就夠尬了：“是，表哥這邊忙，正好我也沒事兒，就在找到工作前先來幫忙。”
總算是說到工作這個話題了，陳晉都替趙成覺得費勁：“哦，好像聽你哥說過你是學設計的，怎麽沒找到好工作？”
“是……是找到了的，不過之前的公司倒閉了，目前就還是待業。”
“哦，這好辦，也不知道你做不做得來家具設計，有個新興的互聯網定製家具的公司現在缺人的很，你要是想去，我把人電話給你，你明天打個電話過去麵試。”陳晉淡笑。
趙成聽了個渾身雞皮疙瘩都躥起來，連忙點頭：“有有，就是不知道過去麵試什麽內容？”趙成自己也心虛，既害怕陳晉給他介紹的公司太大，自己過去麵試人家也很為難，即便進去了也沒有什麽上升空間，又怕陳晉給他介紹的公司當真是剛剛起步的，害怕這個公司也倒閉。
“一般是要看看學曆，不時985、211的話基本不要，不過你是林荘的表弟，怎麽說也進得去的，放心吧。”陳晉很明白他的小林主任也希望他幫忙，既然如此，當然不能漏掉他戀人的功勞，“麵試內容沒什麽，走個過場，不過起初肯定沒有很重要的案子給你，你得自己爭取，進去後我也幫不上你什麽，你好好努力就行，記得你以前也學習能力很強，應該能夠做好。”
陳晉很少這麽誇獎一個員工，頂多會對各部門的經理點點頭，說一句‘很好’，再然後就是直接獎勵各種車子房子，不需要這麽多的虛頭巴腦的廢話。
可這又不是他的員工，是戀人的弟弟，還不能直接給車給房，畢竟他還沒有給過林荘這些，憑什麽給別人？
說起來他們都這樣的關係了，各自的資產明細好像都還沒有給對方交底。
陳晉忽地想到這裏，有種茅塞頓開的豁然開朗。
他的小林主任為什麽說他們還不熟？為什麽還這麽端著，這麽放不開，歸根結底他們的確還熟悉，他們各自的家庭成員還沒有見完，他們經濟狀況和朋友也沒有互相交過底，他們現在維係關係的唯一一條線僅僅是因為他們相愛。
可愛是多麽虛無縹緲的東西？
陳晉很多年不相信這個東西了，現在再來一回，依舊感覺不切實際，輕飄飄的，沒有牢牢抓住。
或許用錢能多一點聯係……
陳總這麽想，卻暫時不知道如何做，與此同時一心兩用的把朋友的電話給了趙成，順便還跟朋友說了一聲，算作通知。
趙成這邊心情激動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提議想請陳晉吃飯。
陳總則一直瞄著他漂亮戀人那圓乎乎的腦殼，很客氣的拒絕說：“不用，你哥找時間請我就行了，你好好回去休息，爭取明天給人家一個好印象。”
“對了，從今晚開始你哥跟我住，我在你們樓上投資的有一套房，正好我之前住的地方要裝修，一個人住又空****的，就喊你哥陪我了。”陳晉先打個預防針，目光這時才一錯不錯的看著趙成，不錯過對方任何一絲微表情變化。
趙成毫無反對意見，甚至羞愧極了：“啊？是嗎？那……挺好的，挺好的。”趙成隻覺得陳總是在點他，住在表哥家裏，把表哥弄得沒有床睡，這種事情是真丟人啊。
“咦，你們在說什麽？”已經跟朱曉他們說了今年活動計劃的小林主任這會兒已經辦完自己的事兒了，從診所裏順了兩個黃橙橙的小橘子就準備跟陳先生出門覓食，他目光盈盈看向陳晉，一點兒餘光都沒分給趙成。
趙表弟是個實誠人，也沒發現表哥跟大老板陳總之間有什麽東西，反而非常興奮地看了一眼表哥，含含糊糊的說：“哦，陳總說有個設計公司缺人，我明天去麵試。”
小林主任那琉璃似的瞳孔都微微睜大了一些，卻也不矯情假裝驚訝，直接望了望陳晉，笑著說：“那真是麻煩你了。”
“又來了。”
陳總平淡凝望林荘，他站起來，直接讓林荘從俯視變成仰視他，說：“沒別的話說就不說。”但好像覺得自己這話有冷漠的嫌疑，又追加了一句，“帶你吃飯去，想吃什麽？”
小林主任才沒有因為這點兒語氣問題生氣呢，他不是那種人啦。
林荘甚至在陳晉說‘帶你吃飯去’時，看了趙成一眼，有種說不出的微妙心理在慢慢發芽，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他有點兒希望趙成看出來他跟陳晉的關係，進而幫他在家裏給爸媽打打掩護，或者幫他旁敲側擊的問問老兩口的態度。
趙成是對同性戀沒有意見的，這點林荘很清楚。
之前一起吃飯，在飯桌子上，趙成就講過他們當初藝術學院裏麵一堆gay的事情，一副見怪不怪的麻木樣。
誰知道趙成聽見陳晉說了那麽曖昧的‘帶你去吃飯’這話，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小林主任頗失望的按下小心思，和員工說拜拜後，和他的陳先生並肩去往停車地點。
此刻正是傍晚七點，居民區行人匆匆，因著天黑得早，他們出來的瞬間，頭頂的路燈唰一下全部點亮，把綠化帶兩旁光禿禿的樹丫照下無數交錯的影子，也讓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落在他們前麵融化在一起。
“想吃什麽？”陳先生問。
小林主任搖搖頭，不想思考：“別問我。”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他語氣總是帶著幾分嬌氣。
“那總得告訴我是想吃清淡的還是麻辣的。”陳先生一本正經地說著愛語，“實在不知道，那我就開始報飯店名字，你隨便選一個怎麽樣？”陳晉覺得自己真是太聰明了，這個方法以後可以重複使用。
沒有人能有這樣的待遇，讓一個幾乎稱得上是豪門的陳總給人報菜名似的滔滔不絕，還開心極了。
“先從菜係開始報：南方菜、東北大鍋燉、日本菜、韓餐、西班牙菜、意大利菜……”
“我要吃大鵝。”小林主任明顯被哄得很甜蜜，肩膀都往陳先生那邊靠了靠，兩個肩膀擦著，擦著，似乎是有磁鐵，怎麽也不會分開。
“好，那就去吃鐵鍋燉，有個大排檔生意很好，開車過去一個多小時……”陳晉想了想，看見旁邊的711，便徑直走進去，給他的寶貝戀人先買了兩個肉串墊墊。
林荘全程沒吭聲，上車後，手裏拿著陳晉給買的肉串，先給家裏打了個電話說晚上不回家，會直接在陳晉家裏睡。
期間陳先生給他係好安全帶，又從車門旁邊的簍子裏變魔術似的掏出一個保溫杯：“渴了喝這個。”
小林主任抱著保溫杯和肉串，麵上是微微吹來的暖氣，車外是人來人往的學生與買菜回家的上班族。
在汽車啟動的瞬間，小林主任忽地問陳晉：“錢肅清是你朋友嗎？”
“欸？是我表哥。”陳晉意外道，“怎麽問這個？”
“診所裏今天進了十幾個超級會員，其中有錢老板，我看著熟悉，所以問問。”小林主任今天入賬了一百多萬，今日業績直接超標，就是他聯絡的那些富婆老太太再喜歡他，也隻在頂峰時期一天入了五個超級會員。
“哦，可能是他們看我發的朋友圈，所以照顧我愛人生意。”
“啊？什麽朋友圈？”林荘緊張，他怎麽什麽都不知道？別拍到他臉了啊。
“別緊張，就是親近的朋友能看，沒拍照，就發了一句話。”陳晉一下午做了不少事兒，其中包括官宣自己結束單身生活。
他覺得這很有必要，是一種新生活的開始。
當然了，他說這些絕對沒有綁架林荘也發朋友圈的意思，陳總總是生怕他寶貝誤會，所以解釋說：“你發不發無所謂的，真的，隻是我想發。”
林荘才不會被綁架，笑著說：“那你發的什麽？”
陳總：“……就是一句結束單身生活的話。”
“原話是什麽？”小林主任發現陳先生好像有些羞於說出口，於是偏要問。
陳總依舊是含糊其辭：“隨便寫的。”
“我要聽。”小林主任俏皮極了，趁著紅燈，戳了戳陳先生的臉頰。
陳總順勢握住愛人的手，幹巴巴說：“我說了你肯定要笑。”
“我發誓不笑。”
“……就寫了一句：已婚。”
“啊？”小林主任還當是多長一句話呢，結果是這兩個字，他滿麵通紅，取下了戒指的左手無名指也被陳晉捏了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立即調侃道，“啊？我是小三嗎？陳先生你到底和誰結婚了？我怎麽不知道？”
陳總一時麵紅耳赤，任由寶貝戀人笑他了一段路，在下一個紅燈一把捉住對方的下顎，狠狠親了親，綠燈前一秒鬆開，才扳回一局似的也挑眉，笑道：“你以後就知道我和誰結婚了。”
小林主任被親得像是狂風驟雨裏的小樹苗，瞬間被糟蹋得亂七八糟，卻又滿麵春色，回道：“我知道，是和我。”他害羞，卻非要說。
陳晉簡直對林荘沒有辦法，聞言，深深吸了一口氣，笑著呼出，道：“嗯，是你，當然是你，除了你，不會是其他任何人。”
漂亮牙醫笑眯眯地，晃了晃腳：“哦。”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甜蜜日常~過度一下~馬上出櫃收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