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的側麵裝修時特意修建了幾節階梯, 通往側麵的小花園,小花園裏是幾顆幹枯的樹杈,前院裏噴泉燈幽幽亮著, 時不時有水柱從八條小鯉魚雕像裏飆出。

幹幹淨淨的露台後方是別墅的客廳, 客廳裏燈火通明,承載著滿屋橙色的光,光斜出來, 落在露台上兩個俊美男人身上, 定格下來, 便是一幅足以刊登再摩登雜誌封麵的氛圍感畫報。

其中別墅的主人在給壽司擺盤, 特意還拿了紅酒杯把對麵漂亮牙醫的橙汁也給倒在酒杯裏。

“這麽喝橙汁還是第一次。”牙醫先生沒有穿白大褂,這會兒披著窩在自己的羊絨大衣裏, 圍巾都沒摘, 笑眯眯看著陳晉給自己倒橙汁, 安安靜靜地, 無聊時回頭看了一眼敞開著的玻璃門,忍不住說,“要不要把門關著?暖氣都出來了。”

室內暖氣也不知道開得到底有多足, 這會兒露台都不顯得冷。

鮮少伺候人的陳先生冷眸瞥了一眼屋內正在吹暖氣的中央空調,搖了搖頭, 坐下後把壽司料理盒子裏的小料拿出來, 把精致的醬油瓶分裝到小盤子裏,又順便放到林荘麵前,說:“關上幹什麽?關上我們外麵冷得很。”

“……”萬惡的有錢人。

小林主任想了想, 還是說:“那幹脆我們還是回屋吃吧, 裏頭暖氣開著, 卻又開著門, 總覺得太浪費了,我坐在這裏屁股都跟長釘子了一樣。”

陳總沒法子,他總不能讓林荘又著涼,可回去屋裏吃又看不到這麽好的夜色,說不定還要錯過流星。

“那我去把倉庫裏的爐子拿出來。”要是其他哪個誰在跟陳晉吃飯的時候唧唧歪歪,陳晉當時便要沒胃口冷著臉,但這會兒他隻顧著思考怎麽才能讓林荘舒服,站起來便邁著長腿要去倉庫。

“我也幫忙把。”小林主任雖然也覺得自己好像要求有點太多,但又不是什麽無禮的要求,本來就是開著暖氣又開門很浪費嘛。

“你坐著別動,先吃。”陳總進屋後也不知道從哪兒找出來一塊兒厚實的毯子,走出來後就先搭在林荘腿上,又給林荘拿了個裝滿燙水的玻璃杯暖手。

再回去倉庫搬出來一個黑漆漆的形狀怪異的爐子。

“這是什麽爐子?”小林主任抱著玻璃杯,乖乖坐著沒動,看陳總蹲在露台前頭,又是點火又是裝柴,漂亮的大眼睛都滿目新奇。

陳先生忙前忙後弄出一身汗了,立馬把爐子往林荘那邊挪,最後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後甚至還敞開了衣裳,騰出空跟哪怕什麽事兒都沒幹,隻坐在旁邊跟他說話就讓他心裏舒坦的小林主任說:“忘記什麽時候買的了。”

“好像是俄羅斯那邊打獵專用的便攜爐,隻需要燒柴就行,柴是專用的無煙柴,我放了好幾年,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你吃啊。”陳總說完還不忘讓林荘好好用餐。

小林主任像是精致昂貴的手辦娃娃,被裝飾了各種厚實衣物,又給擺在火爐旁邊,火光照得他透白的皮膚上都是一層光色,原本幹淨清澈的眼裏便也撩起波動的勾人的紅,顯出幾分令人賞心悅目的豔麗。

“我等你。”迷人不已的小林主任笑了笑,黑鴉一般密密的睫毛彎成絕世的羽毛扇,半垂下一大片淺色陰影,立時讓林荘本就巴掌大的臉看起來更小了,“哪有主人都沒動筷子,客人先吃的?”

此時是將近十一點了,香山山腳下的纜車生意火爆,林荘他們這邊斜望過去,能看見源源不斷的纜車像是聖誕老人的車廂一節節往山上運送禮物。

現在香山上人肯定很多,好在他們這邊是半山腰,不需要上到頂上也能開闊的看見整片黑夜。

這日子可真好。林荘夢想的日子就這樣,閑暇的時候不用上班,在家裏睡睡覺,晚上看星星,隻不過他家裏沒有這麽大的露台也沒有噴泉,隻有一個種滿洋蔥和香菜的小陽台,陽台上頭還要掛著各種衣物,甚至還堆了不少雜物,他平常很少去陽台。

桌上壽司味道不錯,但林荘吃了幾口就覺得冷到心口了,果然冬天還是得吃火鍋才對。

他吃得不怎麽盡興,哪怕想要陪陳晉多喝點東西,也打不起精神,兩人也沒什麽話題,他們的人生軌跡從畢業那年就徹底分開,要說有什麽交集可以聊的,難不成聊陳晉的牙?

小林主任吃飯的時候並不是很想聊工作來著……

那聊聊這些年彼此都有什麽新鮮的際遇吧,小林主任卻不想先開口,不想顯得他好像對陳晉這些年的事情很好奇。

林荘這邊沉得住氣,默默烤火,偶爾抬頭看看星星,又饞貓一樣舍不得浪費生魚片,間歇性吃一口,很是有些悠閑自在。

另一邊的陳總卻在一杯杯紅酒下肚後,越發頭腦清醒,也越發不受控製,沒有自製力地凝視林荘。

他在觀察林荘,看林荘秀秀氣氣修長的雙手是如何抱著他的玻璃杯的。

看林荘鼓起的腮幫子還一動一動的,像是過冬的小倉鼠,還是這麽的愛吃。

看林荘圓潤肉肉的耳垂,看上麵的耳洞。

看林荘脖子上掛著的黑色的繩子,卻看不見裏麵掛著什麽墜子。

他看林荘的所有,尋找所有林荘身上他熟悉的東西,結果發現唯獨那件黑色的襯衫最讓他感到舒適。

無與倫比的舒適。

因為這件襯衫是他前幾天穿過的,襯衫貼過他的身體,現在又包裹林荘那柔軟白嫩的皮膚,這一認知讓男人感覺自己現在就隔著一層黑色襯衫與林荘相擁。

說起來,他們從見麵到現在,還沒有一個擁抱,隻有一個非常官方的握手。

以前他們總是擁抱,因為林荘害羞,對視的時候,他總也親不到林荘,隻能親到林荘的發,林荘的額頭,林荘的鼻梁,下一秒林荘就鑽進他的懷抱,他便憐惜又心動的抱住林荘。

忽地,陳總聽見林荘說:“說起來過兩天要創文,我們貼在門上的好多廣告都要摘掉,牆上的宣傳打折也要清理,有些麻煩。”

怎麽突然說起創文了?

陳總一頭霧水,但順著話頭就回神,一麵繼續喝紅酒,一麵在那被酒精逐漸灼燒的熱度裏露出幾分鋒芒畢現的強硬氣場:“怎麽麻煩了?”

你說怎麽麻煩了?

要不是因為實在是沉默了太久了,小林主任才不想挑這麽個話題聊。

也不知道陳晉到底在看他什麽,這個角度不好看來著,還是得左臉好看,早知道剛才應該跟陳晉換個位置,也免得他剛才那麽緊張。

小林主任一腔不滿,這會兒開口卻還是恬淡極了的閑聊:“很多貼的小廣告也不是我們貼的,好些年了,前段時間社區的來檢查,說我們外牆那塊兒歸我們管,別人貼的也歸我們管,到時候上頭下來檢查,要是出了問題,我們也是要罰款的。”

“清理外牆這事兒好辦,就是老有老年人幫忙貼廣告,這事兒禁止不了,總也不能喊我診所的小姑娘一天二十四小時的盯著吧?”

小林主任說到這裏,心思已經開始向正事兒轉變了,他是一心不能二用的,至今如此。

漂亮的牙醫動了氣,暫時想不到好辦法,又吃了一嘴的冷東西,心情便不太好,軟乎乎地小聲說:“哎,這會兒還是應該吃火鍋的,剛才沒想對,大冬天的,誰吃生魚片啊。”

是啊,大冬天的,誰吃這?

但林荘想啊,陳總哪有不同意的。

陳晉也不對過去的事情指手畫腳說三道四,而是掏出手機點了點,然後說:“我點了個海底撈,加錢喊他們現在送,估計一會兒就到,小菜點了一些拚盤,肥羊和蝦滑還有魚丸都點了一些,吃不完就凍起來,反正都是生的,下次坐火鍋還能用。”

林荘愣了一下:“這太麻煩了吧?”

“不麻煩,又不是我親自去取,坐在這裏等而已。”陳總淡淡說著,目光開始盯著林荘細白柔軟的手中的玻璃杯。水應當冷了,要換熱水。

“你們診所外牆本身就是老院牆了,上麵石灰麵脫落嚴重,裏頭紅磚都有好幾處露出來,裂縫也有,雖然算不上危牆,也礙不著什麽事兒,可這種爛了的看著就不幹淨的牆麵,別人看了也隻會覺得再貼點兒東西也無所謂。”陳總聲音溫柔,“破窗效應而已。”

小林主任登時眼睛一亮:“那我雇個人把整個診所全部粉刷一遍吧,是該好好整一下,瞧著也好看啊。”

可很快小林主任又皺眉,想了想說:“整個粉刷有點兒虧,過段時間說不定要開分院,分院我想開個大的,到時候把那邊當作總院,直接全部重新裝修,現在的診所有些小了。”

“想要找地方?我認識幾個中介,可以介紹給你。”

陳先生口中的中介,其實不能籠統的叫為中介,要叫銷冠,人家手裏握著的那都是價值千萬上億的各種房源,好比說他們公司的那層房源,就是那銷冠跑了好幾次關係才買下來,原本人家樓主是不賣的,租的話年年都能漲租,賣總是有些不太劃算。

不過陳晉也不在乎那馬銷冠能不能看得上林荘想要的地盤,隻要林荘點頭,他就能現在立馬給馬福打電話,至於馬福那邊怎麽安排,安排誰陪林荘看房,那都肯定服務到位就是了。

小林主任其實也隻是隨口一說,看陳晉一副好像第二天就要帶自己去看地盤的樣子,一愣,擺擺手道:“哪兒這麽快?就是說快了,是買地推到了重新建還是依舊租,這些都說不好。”

什麽說不好啊,林荘主要還是怕錢不夠。

現在診所利潤不錯,又有認識的銀行經理,到時候貸款搞一個新診所肯定是行的,但總不能為了新診所把自己弄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吧?

小林主任心裏立即琢磨著不能超過一千五百萬,還盤算著到時候請人和跟學校聯係實習生,還要去外聘新主任醫師的事情,沒注意到隔著一張桌子的陳晉忽地站起來,走到他麵前,直到人家微微彎腰伸手向他,才麵熱又茫然地抬頭。

“來,給我。”不知道有沒有醉酒的陳先生聲音雄渾磁性。

小林主任登時有些不知所措,他腦袋還停留在算自己開分店所需要的錢上麵,擺在自己麵前的手掌心就送了過來,他下意識就像是不太明白一樣,把自己的手輕輕放了上去:“幹什麽?”

像是邀請林荘來跳一支舞一樣,陳晉萬萬也沒料到他想要杯子,結果林荘給了他一隻漂亮的仿佛是沒有骨頭的手。

這手被旁邊燒得正旺的爐火打上溫暖的橙色,像是一份剛剛澆上糖色的軟糯年糕,本沒有什麽香氣,又似乎香氣逼人。

小林主任見陳晉半天沒動,忽地笑道:“陳晉,你是不是醉了?”

陳先生搖搖頭,看林荘害怕似的收回手,靦腆矜持得紅著臉,自覺頭腦還是萬分清醒,說:“沒有,杯子給我,我重新給你弄熱水。”

“不用了,有火烤呢。”

“這不一樣,你還是個病人,不能再凍著。”陳晉還是拿走了水杯,回來的時候正好火鍋也到了,便一刻也不停歇地把桌上擺滿了的壽司套餐給撤走,猶如一個滿心期待著升職加薪的舊社會小廝,“你別動手,火鍋湯等會兒弄髒你手了。”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小林主任又是乖乖‘哦’了一聲,心猿意馬地看陳晉為他服務。

他覺著陳晉肯定是醉了。

之前他也醉過,不過他醉了一般都是倒頭就睡,他爸爸也醉過,父子兩個一模一樣,都不是鬧人的主。

診所裏的朱曉醉的時候喜歡笑,做什麽都開心,怪可愛的。

還有一些林荘認識的師兄或者以前醫院輪轉過的同事,他們醉了有的嚎啕大哭,但也說不出來為什麽哭,還有些滔滔不絕地講話,能從盤古開天講到今天自己吃雪糕沒有中獎。

都說醉酒後搞那種壞事兒的,絕對不是因為醉酒鬧事,這點身為男人的小林主任深表認同。

醉酒後的人,大都還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隻是平常不敢的想法、渴望的、瘋狂想要實施的、就差一點衝動的,酒後便直接衝了。

喝酒之前,陳晉對他總是敬著一點,好像總想撇清關係又不想撇清,有些矯情,酒後便沒有那麽多的顧慮,一味的對他好。

隻是也不說這些好來自哪些名堂,要是能從陳晉嘴裏得到一些他們關係的定位就好了。

小林主任是盼望著能夠今晚就更進一步的,他沒有那麽多時間跟陳晉大拉鋸戰,他工作忙著呢,自己開店又還是老板,不可能每個周末都有員工或者合夥人結婚,然後偷個懶不上班。

小林主任心癢癢的,越發懷疑今晚鐵定會發生點兒什麽,於是心情瞬間又好了起來,溫溫柔柔地跟陳晉說:“先放蝦滑。”

陳總自小沒伺候過除林荘以外的人,現在聽了小林主任的話,非但沒有任何被指使的不適,反而越發感覺放鬆。

就該這樣的,多使喚他幾下,今年一年的疲勞都要煙消雲散了。

樂衷服務小林主任的陳總按照順序把火鍋填滿,又給人兌了個麻醬的佐料,怕人家吃蝦滑不愛沾麻醬,也怕林荘現在也想吃點兒清淡的,於是一口氣做了五碟子的蘸料並排放在林荘麵前。

小林主任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有意無意地害羞著,跟陳晉客氣:“不用這麽多,別人看見還以為我多大的臉刁難你。”

“這怎麽能算刁難。”陳晉身上一片火熱,旁邊還烤著火,這會兒外衣都脫了搭在身後的靠椅上,露出穿著修身的黑色西裝背心,裏麵的襯衫是不知道什麽時候一早就解開了兩顆扣子,暴露那線條起伏突出的喉結與半遮的鎖骨。

“那這算什麽?”小林主任聲音輕。

陳晉卻覺著沉甸甸的壓在他喉嚨裏,一句‘算我自願’這四個字依舊是說不出口,本能的,哪怕是喝了兩瓶紅酒下去,都深懼麵前豔麗的美人要他再次瘋瘋癲癲地開心一段時間,然後痛苦十多年。

陳晉被玩兒怕了。

是的,玩。

陳總分不清楚當年林荘是不是真的愛過自己,如果真的愛過,為什麽不讓自己等他?畢業後也不願意聯係。

這些事情都不能深想,想多了陳晉總覺得自己要變態了。

又是一陣沉默,林荘問了句話,卻得不到回答,也隻是微微可惜,可惜陳晉明明是醉了,怎麽醉了後也沒什麽膽量和自己提複合,也沒有過多的親密接觸,伺候他倒是很積極,但也僅限於此。

林荘分析,大概陳晉還是有理智的,也就是說沒有喝到位,要不然就是喝到位了,依舊有自製力。

如果是後者,那陳晉的意誌力就有些可怕了,明明很想對他好的,醒著的時候各種找借口,醉了不找借口了,但也不解釋。

林荘不好逼問,他依舊是一副好像知道什麽,但又不知道怎麽辦的樣子,既心悸害羞,又矜持清白。

兩人安安靜靜吃了頓火鍋,林荘吃得爆辣,熱烘烘地也想脫衣服,起碼圍巾早給摘了,想脫衣服的時候就被陳晉給攔著,順便還抽了紙給林荘擦嘴。

這舉動真是夠親密了,林荘都沒想到,驟然唇邊多了一隻幫他擦嘴的手,拇指隔著一層薄薄地紙巾揉擦他的唇瓣,愣是讓林荘嚇了一跳,微微後傾了一下,卻沒想到立即就被陳晉的另一隻手給掌控著後腦勺:“別跑。”

小林主任哪裏跑得了,他霧蒙蒙勾魂似的眸子直直看著站起來給自己擦嘴的陳晉,看這人貼近的臉,低頭看他時認真的樣子,似乎下一秒就要親上,他緊張,又怕自己誤會,到時候閉上了人家不親,那多丟人。

小林主任心思亂極了,他覺著這會兒指不定是陳晉在撩撥自己,是故意的。

陳總卻也覺得林荘光是坐在自己對麵吃火鍋就是勾引了。

“你……”被擦嘴的漂亮牙醫睫毛顫個不停,張張那柔軟地恨不得跟果凍一樣的唇瓣,聲音便悠悠傳來。

這話隻說了一個字,其他的不必說,便讓陳晉頓住了手上的動作:“恩,怎麽?”

林荘抿了抿唇,任由陳晉自然地給自己擦嘴又自然的離開坐回位置上,心跳得快要從胸口蹦出來。

他從小都是不習慣被人照顧的,學生時代也是第一次發現原來有人追著他無微不至的關心他是那樣一種溫暖的感覺,於是便漸漸習慣。

林荘這些年依舊什麽都自立自主,什麽都自己闖自己拚,沒有人給他領路,沒有人給他保駕護航,這兩天卻是一來就麻煩了陳晉許多事,很多事情也不需要他開口,陳晉就給他做好。

他們明麵是分手了,一碰見,好像又和從前做的沒有兩樣。

隻是名不正言不順。

“沒怎麽……”小林主任暗暗給自己鼓氣,絕不老被陳晉的一些舉動牽著走,還是慢慢來,不要著急,之前都不著急,怎麽現在這麽急?

工作忙顧不上陳晉,那就工作完了再來看陳晉這邊的進度不就好了?反正……

反正陳晉這邊……遲早都是一個結果。

小林主任深呼吸了一口氣,看了看時間,發現手機上到處都在推送流星雨要來了的消息,他把酒杯裏最後一口橙汁給喝了就很是興奮地走到望遠鏡那兒,左右看了看,剛想回頭問陳晉這東西怎麽玩,身後就有一個發熱體靠過來。

身後的男人站在他身後,大約是仗著自己高,手又長,於是幾乎將小半個頭的小林主任給圈在懷裏,但又沒有碰到實質性的部分,隻是圈著,手掌幫林荘打開望遠鏡的蓋子,又幫忙調解高度,最後才說:“可以看了。”

這聲音是從林荘後腦勺偏右傳來的,聲音像是經過專業的處理,性感得不成樣子。

年少的小林同學最滿意的就是小陳同學作為英語課代表時,每個早自習帶領全班全英文誦讀課文的時候,聲音是介於少年的青澀與沉穩男人的磁性。

如今的小林主任依舊很喜歡這樣的聲音,且又離得那樣近,仿佛是貼著他的耳邊,含住他的耳垂,令人渾身每一處都顫栗發軟。

這人醉了,反倒讓他成了被動。這怎麽能行?

小林主任決定添把火。

他像是驚到了的小鳥,瑟縮了一下,羞答答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怪人說:“你……別在我耳邊說話。”

“為什麽?”陳總淡淡地。

小林主任也不開口,隻是深深地埋怨似的滿懷著無人能擋的嬌意瞪了陳晉一眼,似乎在壞人陳晉裝傻。

陳晉沒答應,也沒有不答應,但鬆開了對林荘的包圍,單手把自己的座位提了過來坐下,然後坐在林荘身後,看林荘的背影。

“欸,好像看見天馬座了,今晚不就是天馬座的流星雨嗎?”小林主任才看不懂什麽星座呢,但他發現天上有幾顆星星連在一起像極了一匹馬,便頗可愛地說。

陳先生看了一眼林荘看的方向,就知道天馬座不在這邊,在反方向:“恩。”

“還有半個小時,不知道會不會提前。”此刻已經是淩晨三點多,四點的流星雨卻已經在網上瘋狂刷屏,還有人直播流星雨的,小林主任心裏也期待,忍不住跟身後的陳晉說,“能錄像嗎?把流星雨錄下來,到時候發我,網上雖然以後也能看,但跟自己錄的不一樣。”

陳總點點頭,這有什麽不可以呢?

什麽都可以。

陳總回房間找相機,他這邊別墅東西也算是應有盡有,隻不過到樓上找相機的時候發現好像少了幾個鏡頭。

陳總隻看了一眼,沒有立即找人來查,也沒有通知管家,他要緊的事情還在樓下露台。

等陳晉下了樓,調試錄像畫麵的時候就下意識把鏡頭對準了林荘,直接開始錄。

他站在屋內,林荘站在屋外,鏡頭便如無人監管的欲-望,從屋外那漂亮男人的腳尖開始拍起,落在林荘的屁股處頓了頓,但因為林荘穿著大衣,所以很快繼續往上,落在小林主任很是上鏡的臉上。

林荘適時回頭,發現陳晉已經在拍了,登時笑著,星眸如火,一瞬萬籟俱寂。

陳晉呼吸忽地都急促粗沉了幾分,可明明在呼吸,為什麽覺得快要喘不上氣。

“在拍了嗎?”屋外的美人問他。

陳總‘恩’了一聲,說:“在拍。”在拍你。

“一會兒一定要把流星都拍進去,找個地方把相機放著吧,陳晉你也入鏡留個紀念啊。”美人發話了。

陳先生走出去,找了好幾個地方,都覺得不滿意,林荘說直接就放在桌子上就行了,鏡頭對著天空,這樣就能把流星雨給全程拍下來,陳晉搖搖頭,又不說為什麽不放在桌子上,依舊拿著相機東走西走找角度。

等好不容易把相機放在地上,用撿來的石頭墊在下麵,把鏡頭四十五度角拉高後,陳總才走到林荘身邊,就聽林荘又說:“你要看嗎?總覺得天上雲有些多,像是要下雨,還好有風,雲都堆積不起來,往城西吹了。”

“趕緊來吧,別剛好流星雨來的時候,那邊天上的雲剛好也飄到我們頭頂,那才倒黴,什麽都看不見。”

小林主任不開心地說完,扭頭就看見身邊的陳晉淡淡笑著看他。

“你……怎麽總看我?”小林主任囁嚅著軟嫩極有質感的唇瓣,似乎是下了好大的決心,才彷徨地問出這話。

陳總張了張薄唇,林荘卻沒聽見想聽的:“好像下雨了。”

林荘微怔,抬頭看了看,麵上一片幹淨冰涼,沒有雨來著,他雖說也盼著下雨,但這事兒老天爺不給麵子啊。

他又去看陳晉:“沒有啊。”

陳總反應仿佛是遲鈍了一點,也學著林荘剛才的姿勢仰麵感受,最後點點頭說:“是沒有。”

小林主任挑眉笑道:“說不定是哪知不文明的小鳥尿尿了。”

陳先生素來沒有幽默細胞,但他這會兒笑了笑,說:“那我一會兒洗臉。”

兩個大男人話畢,又是一同地望向天空,天上月明星稀,肉眼可見的星星現在少了,但卻依舊靜默地幾乎要靠在一起看星星。

林荘餘光可以看見陳晉歪頭又看向了自己,他當然也可以繼續去抓陳晉個正著,但他沒有。

小林主任可不想錯過流星,他這回一定要許願,好好的許,先許一個暴富,再許一個萬事如意。

陳晉看林荘這麽認真,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當年他們兩個都沒能許願的那天,眸子垂了垂,也重新看向天上。

陳晉戴著眼鏡,眼鏡度數不深,但也比林荘好使,當天邊忽地乍現亮光時,陳晉便沉聲通知:“來了,許願吧。”

小林主任登時閉眼,飛快雙手合十許願完畢,再睜開眼睛,就看到天上無數拖著尾巴的流星猶如來自銀河的魚群飛快遠去。

這場景比漫天的煙火都漂亮。

小林主任略有些癡地看天,等流星雨結束了,才好心情地問陳晉:“你許的什麽啊?”

陳先生搖搖頭:“你呢?”

“說出來就不靈了。”小林主任眉眼一彎,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睡覺吧,困了。對了,我睡哪裏啊?”

陳晉去把錄像給關了,抱著相機讓林荘跟著自己上二樓,指著最大的主臥給了人家,裏麵自帶浴缸、衛生間、衣帽間等等,基本就是一個小套房,自己則去客房。

林荘是不懂這個房間有什麽不同的,他也沒有參觀,隻當所有房間都這麽大。真爽,以後他也要住這種大房子。

不過就這麽分開睡實在是不符合小林主任今晚要添把火的小惡魔心思。

他沒關好房門,然後就去洗澡,外衣很規矩的擺在床尾布藝繁複的昂貴腳凳上,其他內衣物都走一路脫一路的丟在鋪了地毯的地上。

最後關鍵的一小條布料單獨落在浴室門口,等待一個有緣人。

洗澡花不了多少時間,而且林荘一向不喜歡冬天洗澡,大概一周有個一兩次就不錯了,洗多了反倒渾身都起疹子,而且皮膚自己分泌的油脂也更能保護自己。

但今天小林主任特地泡了個澡,蠻羞恥地猶豫著要不要洗某個部分,但到底沒下去手,隻跟平常洗澡一樣表麵部分都洗過一遍就行了,內裏他真是不太好意思。

泡澡總共花費二十分鍾,外加吹頭發,穿衣櫃裏麵估計陳晉穿過的黑睡袍,總共耗時半個小時,林荘才上床。

躺了一會兒,小林主任紅著耳朵又從被窩裏爬了出來,把暖氣開高了一些,就不蓋被子的躺在被子上麵。

平躺了一會兒,覺得這個姿勢不太好看,便又側躺。

側躺著好像有點小肚子,肉肉都要流**去了,又改為平躺。

小林主任翻來覆去在**找讓人眼前一亮的姿勢,要既不顯得刻意又惹人心動才好,結果就是依舊側躺,背對著門口,用**的被子拉來一角改在自己的小肚子上。

這樣完美的姿勢維持了兩分鍾小林主任便又打了個哈欠,他在等,等醉酒的陳晉進來,他不相信陳晉不會進來看他,不管最初是想要看他睡得好不好還是問他要不要找管家買新的四角褲明天一大早送來,總之,林荘篤定陳晉會來。

來了後會做什麽呢?

喝酒了的人會想要對他做什麽呢?

小林主任也挺期待的,期待自己抓包陳晉的那一刻,然後就這麽懷著期待又緊張的心情沉入夢裏。

十分鍾後,有人敲了敲小林主任的房門。

隻是輕輕地敲了敲,門便自己倏地劃開,走廊上金碧輝煌的燈光瞬間傾入室內,照亮一片衣物形成的路。

路的盡頭就是入門正對著的浴室,陳先生能夠輕易看見最後一件是什麽,但隻一眼便挪開,他站在門口,許久,輕聲問:“睡了?”

屋內自然無人回答,隻餘一條人魚般雪白的男人側躺的身影在微弱的光影裏被神化似的充滿吸引力。

又是一陣寂靜。

站在門口的高大男人忽地邁出右腳走了進去。

腳步無聲。

他來到床邊,首先便看的是那被絲綢睡袍勾勒得如山巒般迷人的腰線、其次是飽滿的腰下部位,最後是那雙疊在一起的玉白的腿。

他是來問林荘穿多大的四角褲,他好讓管家去買,明天早上就可以穿新的去上班。

他也是來問林荘還有沒有難受,是不是還在發燒的。

他還想問林荘明天打算幾點起床,他好早點起來做早餐,再送人上班。

但陳先生站在此處,深目妄念如淵,聽見自己的血液如岩漿流動的聲音、聽見自己為之紊亂的心跳、聽見自己低壓著聲音,再按捺不住衝動問道:“寶寶,我可不可以再追你?”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粗粗!!!

這章評論的小可愛都有紅包啦!!!

這兩天都是淩晨更新哈,V後基本五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