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陳先生迅速冷靜下來，分析自己這麽說應該是懶得繼續撒謊，絕對不是想要試探林荘，給林荘機會。
他早就心死了，哪怕再跟林荘談，林荘以前可以為了前途拋棄他，以後也會。
他絕不會重蹈覆轍。
冷心冷情的陳總再度深吸了一口氣，平靜地，看向對麵一臉驚訝的林荘，麵無表情的解釋：“恩，本身感情就有些問題，所以分了。”
“哦，看你感覺好像不是很難過。”林荘一副說了不該說的話的樣子，好像還挺惋惜。
“沒什麽好難過的，本身都是成年人，大家都好聚好散，能理解。”
林荘睫毛一顫，忽地說：“那……當年的事情，你也理解我嗎？”
按理說是可以理解的，大家都更愛自己，陳晉也理解，但不能理解為什麽畢業後也不願意聯係重新開始，怎麽都不肯，說不喜歡就不喜歡，明明之前還黏糊糊趴在他背上說要讓他背一輩子的。
陳晉至今還記得自己連續三百多天每晚給林荘發的千字短信。不過也不知道林荘看了沒有。大抵是沒有看的，他發過去的號碼可能是早就棄用了也不一定。
分手後，陳晉總是做夢。
夢裏前半部分是冬日的林荘和他在學校門口的小攤子前吃麻辣燙，熱氣騰騰的麻辣燙攤子像是夜晚的白雲生產商，一大團大團溫柔的白霧縈繞而上，他與林荘站在其中，共吃一份麻辣燙。
林荘是個五香嘴，吃什麽都要有鹽有味兒的才好，不然就不開心。
陳晉對吃食則沒有任何要求，什麽味道都能接受，但自從看見林荘吃東西幸福得冒泡，他便也跟著吃，什麽爆辣的東西都跟著吃，惹得臉上總是爆痘。
於是冬夜的熱汗、口腔裏被辣到發麻的痛快、霧蒙蒙的雪中身旁少年亮晶晶的眼與輕輕貼在他身邊的溫度，至今哪怕有一個元素出現在陳晉眼前，便使他忽地一愣，卻又不知道在出神什麽……
夢的後半部分是早春時分，乍暖還寒的季節，美麗少年和他站在學校後山的天文台上，一麵俯瞰校園的黃昏一麵分手。
林荘當時說什麽，夢裏已經不清楚了，像是被大腦特地模糊化，他什麽都聽不見。
隨後光陰一瞬瞬像是幻燈片閃過。
他高三的下半學期，那九十多天，每天早上等在林荘家門口的背影、買給林荘卻被拒絕的早餐、想要說話卻被換掉的座位、空****的講台、斷掉的粉筆、埋頭念書的林荘、眼裏根本沒有他的林荘、哭泣的鏡中人、渾渾噩噩的行屍走肉……
後來他很少做夢了，畢竟現在的陳晉不需要多少時間睡覺，他每天晚上十二點睡，第二天五六點醒，更早的時候睡四個小時就足夠，每日忙於生活、事業，幾乎都要忘了自己原來曾經有過那樣瘋狂爆裂的愛誰，死都不想放手，無所不用其極的懇求、刨根問底、步步退讓的時候……
隻一瞬間，三十一歲的陳先生像是又重新經曆了一遍年少的那道墜落的失重感，後背猛地冒出一層冷汗，卻又瞬間被貼身的襯衫吸走，留下濕潤的一層涼意。
就著這份涼意，理智的陳總用平靜的語氣淡笑著回答：“理解。都過去了。”
小林主任也是話趕話的突然說到這裏了，按照他的想法，過去的事情最好提都別提，可誰知道陳晉一副曾經如過眼雲煙的寬大胸懷，要他不順著杆子往上爬，那豈不是浪費了這麽好的話頭？
反正先不管陳晉是真的不在意還是假的不在意，隻要嘴上說了，那麽他就可以當作事情過去，一筆揭過。
以後陳晉要是想要算當年的帳，就是陳晉出爾反爾。
這樣一筆揭過當然是最好的，畢竟要是當真算賬，林荘根本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要是再因為過去的事情吵架，林荘覺得不值得。
人總是向前看的好啊。
要永遠向前。
“那就好。”小林主任溫溫柔柔的笑了笑，立馬截斷關於過去的話題，掃碼了一下菜單，然後問，“對了，先點菜吧，還不知道你現在喜歡吃什麽呢。”
過去的話，陳晉比較喜歡吃蓋澆飯，最好是西紅柿雞蛋牛肉蓋澆飯，上麵再噴上一層火烤的碎芝士，是較為醇香粘膩的口感，有奶香與酸甜的混合味。
如今……如今林荘是不好擅自幫陳晉點單的，他一邊取下圍巾一邊看著陳晉也用手機掃了一下桌旁的二維碼，然後迅速的點了一個牛排，來反問他吃什麽。
小林主任中午吃得可飽可飽了，這會兒是一點點兒都不餓，但還能塞點兒東西。
他總不能請人吃飯自己什麽都不點，看著人家吃吧？那多尷尬。
林荘隻來過這家店幾次，回回都是跟父母來，他想到第一次帶爸媽來吃西餐的樣子，眸中滿滿當當都是陳晉沒見過的幸福。
陳總遙遠的望著林荘，既覺得麵前的漂亮男人陌生，又覺得麵前的男人還像小時候那樣天真單純。
“林荘。”忽地，陳晉聽見自己說，“你在想什麽呢？好像挺高興。”陳總無法克製自己去了解林荘。
林荘怪靦腆地低頭，把手機遞過去，指了指菜單上麵的金典牛排，說：“想起第一次帶我媽他們來吃這家店了，我媽點了一份這個牛排，切的時候說太貴了，以後想吃就在家裏給我做，全程在跟我分析這牛排撒了什麽佐料。”
“哈，阿姨怪可愛的。”陳晉跟著也笑，“其實我也會做，這裏的牛排，說實話大約都是冷凍的，不新鮮，我家有新鮮的剛剛到貨的牛排，從肋條、比較肥嫩的肉眼到背脊肉，你要是願意，都給你做一盤嚐嚐。”
說完，陳晉又驀地收起那副自覺殷勤的嘴臉，淡淡說：“有空一定給你下廚。”
林荘卻是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陳晉，聲音雀躍道：“現在不是正有空嗎？”說完小林主任立馬也好像自覺唐突，連忙道，“哦，不過好像太倉促了，下次吧。”
下次？這個下次也不知道猴年馬月。
成年人中，但凡是不怎麽熟悉的朋友、同學，大都會在見麵的時候熱絡得不得了，約著下次還聚，可這個下次卻是遙遙無期的。
更何況是他們兩個還有段愛情糾葛的大男人。
陳晉眼睜睜看著林荘興奮地滿眼都是自己，水色瀲灩的眸子璀璨迷人，頓時晃得他頭昏腦脹，咽了咽喉嚨，收起手機便說：“不倉促，都是現成的，走吧。”
“現在？”小林主任怪不好意思的，他像是乖巧的小狐狸瞄了瞄幾步之外的服務員，隔著寬闊的桌子對陳總招了招手。
陳晉下意識站起來，附耳過去。
小林主任聲音輕飄飄地燃著桃花香氣直鑽陳晉的大腦：“有人在看著我們呢，現在走不太好吧？人家茶水都上了。”
陳總半邊身子都是酥的，思維慢了半拍，但替林荘任何覺得為難的事情出頭像是他的本能。
下一秒陳晉手掌便抓住了林荘溫軟無骨的手腕，將人輕輕一帶，從座位上拉起來，另一隻手提著帶來的紅酒，大步、麵不改色地走出餐廳。
後頭有服務員小聲追問：“客人你們走了啊？”
“恩。”陳總冷漠。
好家夥，那高個子的有錢人戴著一百多萬的百達翡麗，提著一萬多一瓶的紅酒，在他們餐廳白喝了三杯檸檬水就走了！可恥啊可恥！
小林主任其實是有些好麵子的，聽見人家的問話，頭都沒敢回，麵紅耳赤，好不容易被陳晉拉上電梯，電梯裏也隻有他們兩個，他才軟軟掙了掙被緊握的手，眸色水噠噠地欲說還休地和陳晉對視了一下。
好像是不解，怎麽拉手拉這麽久。
陳先生猛地被電到一樣鬆手，可又注意到小林主任緋紅的麵頰，手掌心頓時後悔了一樣悄悄又朝林荘的手靠近了些許，但在電梯抵達停車場後，兩隻手都沒能再度相觸……
等了許久的小林主任心髒也砰砰直跳，害羞著垂眸看陳晉的那隻手，哪怕這手沒抓住他，也在那搖搖晃晃的試探裏叫人滿懷期待。
慢慢來，小林主任一點兒都不著急，今晚的‘約會’才剛剛開始呢……
作者有話要說：
店員：啊！有對狗男男白喝了三杯檸檬水跑了！
小林主任捂臉。
陳總嘴角不受控製的上翹：狗男男欸，會說話就多說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