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投毒?!

曜靈有些不太敢相信:“前幾日我跟王妃出城進香,怎麽沒聽她提到這事?”

錢媽媽愈聲音低微:“這事,阿芳婆也不敢多嘴,不過聽她話裏意思,似乎是那十七姨娘搗得鬼!”

曜靈本來不太明白,過後一想,小臉便漲得通紅,原本殊璃清麗的臉蛋上,這時方顯出稚嫩的青澀來,到底她還是個未出閣的女子呢!

“媽媽這話不必說了,阿芳婆也是的,這種閑話是能到處亂傳的?!” 曜靈厭惡地站起身來,再不想聽下去了。

錢媽媽卻將她拉住,又重重按坐回凳子上:“掌櫃的你想岔了,原來是那樣。聽阿芳婆的口氣,似乎是,十七姨娘,給王爺下了毒呢!”

什麽!曜靈這一驚非同小可,錢媽媽的話,如雷震耳,如石驚天,她瞬間就怔在了當地。

十七姨娘竟有這個膽量?!她又所為何事呢?

“莫不,餘王又有了新寵,十七姨娘不服麽?” 曜靈口中喃喃自語。

錢媽媽搖頭:“這我可就不知道了,阿芳婆也沒說。她本來特意來尋你,說有空得去府裏一趟,王妃又氣又怕,也一下病倒了,你去看看,也好解解王妃的鬱結。不想你不在店裏,我們問起 緣故來,她便吞吞吐吐地說了這些,也不肯多留,即刻就又走了。”

曜靈不再說話,默默低頭盤算著什麽,錢媽媽也就收聲不提,隻管自己忙著做起飯來。

午飯後,曜靈先去洛家,將張府裏的事說了,果然秀如樂得無可無不可,就連洛家娘子也歡喜異常。秀如離了翠蘭,兩下裏都如意。

唯有老二媳婦兒寶珠,倒似有話要說,幾回跟在曜靈身後,卻又不見她開口。

曜靈心裏有事,也不細論,說了幾句便就離開。

回到家裏,看看時候也不早了,曜靈知道此時不便,於是吩咐錢媽媽將明日做些新鮮點心。預備明日早起,去餘王府裏探視。

這天下午,剩下的時間。曜靈便都花在了製胭脂上,這是她立身存活之根本,她就算有他事耽擱,也不可誤此大事。

曜靈屋內裏間,有個碩大的黃花梨百寶嵌番人進寶圖頂豎櫃。最上頭一層,放著幾十罐整齊劃一的青花纏枝番蓮瓶,裏頭盛放著的,都是各種香花玉露,那是春天花期盛時,曜靈揀莊上送來的上好花朵兒。經九回蒸餾出來的濃液,預備兌進胭脂膏體裏,配合著各種香料。製造胭脂的。

曜靈極小心地從中取出一瓶來,這些瓶子看似一模一樣,其實上頭都帖著字以示區別,曜靈手裏這瓶便是梨花露,看著不起意。手掌高的小瓶兒,但將上頭塞子去了。便悠然散出清甜的香氣來。

曜靈又取出隻幹淨的甜白釉長頸瓶,先將梨花露滴少許放內,又小心將其放回原處,正要再取下另一隻來,就聽得外頭一陣亂響,然後就有一人跑進自己房門前。不過因曜靈將房門反鎖了,那人便進不得內,急得直在外頭跌腳,口中不住道:“掌櫃的,是我阿芳婆,你在裏頭不?快將門開了!我有話說!”

曜靈沉靜下氣,將手裏東西歸回原位,長頸瓶也塞上軟木塞,放進妝台前的小抽屜內。

“來了來了,”做完手裏的事,曜靈方款款從裏間出來 ,將門開了,果見阿芳婆跑得氣喘噓噓,臉上更氣不成氣,沒了人樣。

“好容易等到你回來!”阿芳婆也顧不得那許多,怕曜靈跑了似的,一把將她拽得緊緊地,又向內推去:“快來快來, 我有話跟你細說!”

曜靈心中暗自點頭,這樣也好,省得自己多跑一趟了。

阿芳婆待自己身入屋內,回頭就又將房門反鎖了,曜靈看著搖頭:“媽媽這樣鬼祟做什麽?青天白日的,即便無事,人看見了也要說閑話了!”

阿芳婆一頭一臉的冷汗珠子,顧不得擦,拉過曜靈便低聲細語道:“怎麽會無事?出大事了!”

曜靈先將對方扶坐了下來 ,看看桌上茶壺裏正有溫水,又見對方口唇俱焦,便欲倒出一盞來給對方壓驚,不想阿芳婆壓住她的手道:“這些就不必了,我真有急事!府裏王爺倒了,王妃也倒了,十七姨娘被關進了柴房,正鬧得不可收拾呢!”

曜靈點頭道:“我才回來也聽他們說了,好好的,怎麽弄得這樣?!”

阿芳婆磕磕巴巴,話也說不周全了:“說起來,全是十七姨娘那妖精作死!”

曜靈攔住她不叫再說下去,又淡淡道:“王爺縱欲傷身,也不至於鬧成這樣吧?太醫院怎麽說?怎麽就開不出方子來?”

我也不是醫生,你這樣急著來找我,又有什麽用?這便是曜靈的潛台詞。

阿芳婆是辦事辦老了的,怎麽不知曜靈所想,當下就慌忙解釋:“不為這個來!王妃想見你呢!”

曜靈更不解:“我就有玩笑話能替王妃解悶, 也不急在這一時吧?看媽媽這樣奔勞,實在不必!”

阿芳婆更急:“其實也不是王妃,是,是那十七姨娘,她要見你,說有話,隻肯對你一人說!”

曜靈簡直好笑:“我真真是受寵若驚!我與十七姨娘不過一麵之緣,還是她進王府門時,遠遠張了一麵,怎麽今日 有事, 單隻要見我?媽媽可別玩笑,這事取不得趣!”

阿芳婆一拍大腿:“可不我們都這樣說麽?十七姨娘,你又不認識那掌櫃的,偏隻要尋她做什麽?有什麽話不能對王妃說得?再遲下去,報官去刑部,也未可知呢!”

聽見刑部兩個字,曜靈不覺愣住,眼睛便看住阿芳婆。難不成,真是十七姨娘給王爺下毒?

阿芳婆再不肯多說一個字,隻呆呆地看著曜靈,眼神裏全是哀求,切切不能言明。

曜靈看看窗外,此次已近黃昏,因是初夏,天色倒還亮得很,隱隱已有知了在鳴,聲聲催人下汗,頗有與那斜陽馳驟爭先的意思。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推脫,有勞媽媽帶路,請吧!”

錢媽媽眼見曜靈的娉婷的身影,晚風中颯颯而去,不知怎的, 心中卻騰地生出些不詳之感來。

阿芳婆是帶著車來的,曜靈跟她上車之後,隻聽得耳邊風聲呼呼而起,便知這車走得有多快多急了。

“媽媽,”曜靈心想此時正是好機會,無人僻靜,便試探地開口道:“十七姨娘當真下了毒?”

阿芳婆臉色如蠟紙一般難看,暮色中,隻看得見她混沌的側影,那影子如木偶般呆滯,半晌方微微點了點頭。

曜靈見對方有了反應,忙又再追問:“怎麽知道的?”

十七姨娘不是個傻子,就算她做下了禍,也不可能自己招認了吧?

阿芳婆勉強回道:“王爺一向起居飲食,都是那姨娘照料,每晚王爺臨睡前必要服用一劑湯藥,養神益氣的,從來也都是她自己屋裏燉出來,親手喂給王爺服下。昨兒晚上,王爺喝了半碗,人就不行了,這不是她,還能有誰?!”

曜靈心想這可難說,不過此時她也不便再多話,阿芳婆說到這裏也再不肯再繼續下去,車內一下便沉默下來。

此時天色愈暗沉下來,空氣羼進了太多的暮色,稠厚得幾乎要凝固住了,曜靈和阿芳婆不約而同地感到了窒息, 在這車內逼仄的空間裏。

既然如此,你們人證俱獲,為什麽不交她出去見官?為什麽關起她來,還依從她的意思,叫我過來?

我不過一介民女,又不認識這侍妾,王妃就這樣聽了,真叫我來?

曜靈暗想其中關節,不禁心中疑慮重重。

車走得飛快,不過半個時辰曜靈就已到了餘王府後門,經阿芳婆帶領,從二門而入。早有幾個小 丫頭等著,手裏已拿上了燈籠,一見她二人過來,便匆匆前頭引路。

分花拂柳間,曜靈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處了,以前她總是白天來的,而晚間的餘王府,則已她往日所見大相徑庭,樹影搖曳下,似鬼影幢幢,幽晦難明的林苑間,幽暗深邃,如死穀一般。

“媽媽,這是哪裏?”走了半天,曜靈終於忍不住問道,她看出來,這是一條自己從未見過的路,所通的終點,隻怕也是自己沒未想像過的。

阿芳婆口中喃喃自語:“這是園子的西北角,也難怪你不知道,從來這裏很少有人來的。就連我跟了王妃這許多年,到這裏來也不過二三回罷了。不過來得少,就是好事。”

曜靈隱隱聽出對方話裏的意思,心跳得愈快了,撲撲地直要衝出腔子似的,初夏的天氣,身邊卻是枯枝亂影,本該溫熱的夜風,此時卻帶著砭骨的陰氣。

走了半日,總算前頭丫鬟停下腳步來,回過身來,那臉印在閃閃爍爍的燈籠光下,如鬼魅一般,直叫人心驚膽戰。

“到了。”打頭的一個丫鬟,麵無表情地對阿芳婆和曜靈道,“那賤人就在裏頭,王妃說了,隻尹家掌櫃的一個進去,阿芳婆外頭候著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