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章 私情!

走進外書房,景夫人與曜靈先就看見花靈,房外台階下跪著,身上衣服散得令人不忍卒目,大冷的天,棉衣也扯爛了,棉絮散得一地都是,正在地上瑟瑟發抖。

身上則被五花大梆著,幾根手指粗的繩子穿身而過,將花靈捆得粽子似的,動也動不得一下,鼻涕從鼻管裏直淌下來也沒手去抹。

本來算是英俊倜儻的一個小生,如今卻狼狽落魄不堪。

景夫人先就皺了下眉頭,叫過一個小廝來:“怎麽人在這裏?大冷的天!難不成讓我在院裏審他?也不必綁了,裏外這許多人在,怕他跑了不成?!快鬆開了繩子,拉他進屋裏說話!”

小廝忙屁滾尿流地去了花靈身上繩子,又拉他進了書房,景夫人也忙跟著進去,走上台階才想起曜靈來,回頭看時,曜靈正笑盈盈地跟在自己身後呢!

“正事要緊,夫人不必理會,我自己會照看自己,隻先審那花靈才是!” 曜靈輕輕說了一句,又露出微笑讓景夫人安心。

景夫人心裏真對曜靈敬重不已,心想怎麽就讓自己碰上這貼心的人了?也回以一笑,方才進屋去了。

景夫人上首端坐,曜靈在她左邊坐著,手裏端著茶碗,若有似無地從碗邊看那地上花靈。

說來倒也奇怪,出了這樣大的事,花靈早已沒了先前頭牌小生的氣派,卻也不急不燥,甚至並不求饒,隻軟軟地跪在地上,頭垂得極低,一聲不響。

景夫人呷了口茶,冷冷地道:“說吧,是你約她。還是她約的你?”

花靈依舊低著頭,口中淡淡吐出二個字來:“我一個戲子,哪有膽子招惹景家的姨娘?自然是十姨娘約的我。”

曜靈拿著茶碗的手略抖了一下。長長的羽睫扇動兩下,瞥向花靈。可惜。依舊看不清對方臉上表情。

景夫人鄙夷地哼了一聲:“就知道那賤人不得安心守德!再說!”

花靈慢慢說了起來,語氣裏一點感情也沒有,好似在說別人的事,又好像,在背書:“自來府上唱過一回戲,十姨娘便有意招惹於我。東西送過幾回,又叫丫鬟來尋我。說若我盡了她的意,東西有的是,銀子也有。我一時貪財,就從了她。”

景夫人地上啐了一口。看向一旁的執筆記錄的管事,那人點了點頭,意思都已經記下來的。

景夫人再看花靈:“什麽時候開始的?”

花靈的聲音保持著漠然:“已有半年了,每回來府上唱戲十姨娘總要來約,也有人多不能成事的。不過算起來 ,也有過七八回了。”

曜靈心裏一抽,眉心倏地一凝,半年前?那這十姨娘的肚子?

果然,景夫人也聽出苗頭不對來。臉上順勢掛上一層冰霜:“這麽說來。。。”她有意收住了後半截話,想必花靈是個聰明人,不說也知道她話裏意思的。

花靈長長歎了口氣:“沒錯 ,十姨娘肚子裏的胎是我的。”

景夫人倒抽一口涼氣,曜靈再也忍耐不住,春水般的眼眸中霎時有寒氣迸出,口中直言道:“你怎麽能這麽肯定?”

花靈抬起頭來,曜靈這才頭一回看清了對方臉上表情,不過看清了也無用,因對方的表情正與他的聲音一樣,漠然,如掛上一張麵具般,毫無表情。

“我能肯定,”花靈先盯著景夫人,過後又看向曜靈,眼神中頗有深意,半晌方才繼續說了下去:“因為今兒丫鬟來約我時,說十姨娘有要事與我商量,我問何事,那丫鬟鬼祟告訴我說,十姨娘有了我的孩子。”

“什麽!”景夫人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聲音失去往常的鎮定,眼睛瞪得老大,手伸出來指向花靈,直作抖不已:“她當真這樣說來?!”

曜靈知道完了。這句話就已經夠判了十姨娘死刑了。本來十姨娘還有護體金符,可花靈一句話,金符成了灰紙。

“是哪個丫鬟給你和十姨娘遞信兒的?”突然曜靈問出句話來,本來寂寥無聲的書房裏,空氣突然緊張起來,景夫人的背影也跟著略繃了一繃。

“你說,是誰?”景夫人走到花靈麵前,此時她已經迅速地放鬆下來,曜靈卻沒有放過她剛才的異樣,愈發堅定心裏的念頭沒錯。

花靈淡然道:“是翠兒。”

翠兒是十姨娘的貼身丫鬟。

景夫人點頭冷笑:“果然是她,你可看真了?”說話間,她的眼光瞟向曜靈,其實這話是她有意多問的,無非說給曜靈聽的而已。

花靈點頭:“是她,見過許多回了,哪有不認得的。”

曜靈沉默下來,景夫人得意起來,問著執筆的管事:“可都記好了?若記好了,拿上來給花靈畫押!”

管事拿著薄薄一張紙走上前來,曜靈這時突然又說話了:“隻聽一人之詞未免偏執,依我說,夫人還該聽聽十姨娘的說詞才是。”

景夫人本已心落定肚子裏去,被曜靈這句話一提,複又吊起在半空之中。她強作鎮定,苦笑對曜靈道:“才那姨娘撒潑打滾的樣兒,王妃並不是沒看見。若問她,隻怕死也不肯承認,問也是白問。”

曜靈也站了起來,走到景夫人身邊,拉了她的手軟語勸道:“雖是如此說,可若隻有花靈一麵之詞,景老爺回來未免要說事兒辦得不細。又怕冤屈了十姨娘。畢竟子嗣之事事關重大,景老爺又最好麵子,這樣的事若成了真,傳將出來,大家不好看。也許有人冒用了十姨娘的名兒呢?又或是,有人看十姨娘懷胎不服,有意搗鬼呢!花靈不過是個銀子就能買通的人,他的說詞不可不信,卻也不可作信。”

景夫人猶豫起來,卻還是不肯應允,也不開口,沉默站著。

“丟塊磚瓦兒也要個下落,” 曜靈又勸,這回語氣比剛才強硬了些許:“既然夫人請我做了見證,我少不得要將事情弄個水落石出,對夫人好,也為我自己好。萬物也要個著實才好,拿紙棺材糊人,成何道理?官府裏審賊也得聽了兩麵說詞才可定論,為免將來著人口舌,夫人還是慎重些好。”

這一番大道理壓得景夫人沒了退路,隻好強堆上微笑來點頭:“王妃到底識大體,既然王妃要這樣辦,就這樣辦吧。”

景夫人話說得極為勉強,滿屋下人都聽出來了。曜靈更是聽得明白,便笑著彎腰對景夫人作行禮狀:“景夫人這樣賢惠大量,我先要敬仰不已了。”

景夫人心裏已有些後悔,不知自己請了曜靈來定這事,是福是禍?

不過事到如今,也由不得她做主了。

“既然如此,咱們就去十姨娘屋裏看看吧!” 曜靈淺笑開口,似在請示景夫人,其實是不容對方拒絕的。

景夫人慢吞吞走在頭裏,繡屏有些猶豫地看她一眼,被瞪了回去:“看什麽?還不快著人去那頭院裏收拾下!”

繡屏飛快地答應著要走,曜靈忙叫住,也回頭吩咐青桃:“你也跟了去,在這裏隻是閑著無事!”

青桃先隻不解,後來見曜靈眼中精光流轉,心中會意,趕緊應聲上前去拉住繡屏:“好姐姐,咱們一處去吧!”

景夫人無奈之極。

及到十姨娘院裏,曜靈小心跟在景夫人身後,要看對方如何反應。

景夫人緊皺著眉頭,邁進月亮門便出聲喝叫:“繡屏!”

繡屏碎步趕了出來,青桃也跟著出來,曜靈招手叫過她來,低低問道:“怎麽樣?十姨娘還好吧?”

才問了這一句,就聽見屋裏傳來乒囹乓啷一陣亂響,好像是什麽東西落地碎了的聲音,緊接著就是一個女子尖利的叫聲:“我不聽,你們都是一氣,要冤死我不成!”

繡屏湊到景夫人而邊,密密說著什麽,景夫人邊聽邊冷笑,最後一把推開繡屏怒道:“如今花靈都招了,她嘴硬又有什麽用?憑什麽一定就要信她?!莫不她信用好些?沒臉沒皮的爛蹄子!”

曜靈注意地看了景夫人一眼,這還是頭一回聽見,景夫人口中說出這樣粗鄙的話呢!

景夫人話一出口心裏便覺後悔,想是知道自己失態了,忙陪笑 對曜靈道:“我是氣糊塗了,王妃別笑話我!”

曜靈麵作同情地看著對方:“夫人快別如此,誰沒個一時情急的時候?別放在心上,咱們還是進去看看姨娘吧。”

景夫人點頭,繡屏前頭走上台階打起簾子來,景夫人與曜靈正要進去,不想屋裏先衝出一人來,景夫人走在前頭,不妨這人來得又急又快,兩人撞在了一起,同時哎呀一聲,各自向後退向一步,倒在了地上。

“夫人!”

“姨娘!”

繡屏和翠兒,分別立刻就衝上去,扶起各自的主人來。

十姨娘哪裏肯起來?看見景夫人到,她整個人瘋了一般,從地上直爬到景夫人麵前,拉住對方裙邊,哀嚎起來:“夫人救我!我真是冤枉的!夫人,這不知哪個小人種下的奸計!我就算再不計,也絕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跟人偷情!我是有身子的人,無論如何,請夫人看在有了身孕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