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青桃

於是曜靈趕緊拿起麵前的勺子來,既掩飾自己的尷尬,又替岑殷解圍,不料青桃更是伶俐的,又想著要賣好陪罪,便早接過銀勺來,先替她盛出一碗鮮湯餛飩。

“姑娘多吃些!昨兒中午沒好生吃得,晚上更別提了,現在好容易得安生些,正是爺才說得極是,不然身子頂不住呢!”

說著話兒,青桃又盛出一碗來,隻是眼巴巴看著岑殷,想送又不敢貿然行事的樣子。

岑殷微笑起來,衝青桃道:“你怕什麽?我又不曾吃人!”

青桃見他笑了,又瞥曜靈一眼,見她也笑,方才送上碗去,心裏略微鬆了口氣。

當下二人用飯,經了昨天不曾吃得安生,今兒曜靈果然胃口大開,一碗餛飩吃得精光之外,還將各色點心都淺嚐些許,尤其誇翡翠蒸餃做得好,玉脂初齏,清淡味永。

岑殷更不用提,見曜靈吃得好,他更比她還要高興,亦大開胃口,一桌子細點小菜,竟消下去一半之多。

正當飯吃體適之際,曜靈遠遠看見叮當快步從園子後門處進來,行色匆匆,神情更有些緊張。

岑殷也看見了,眸子裏本來如春水般的暖意,瞬間消融下去,冰眸微斂,陡然泛出森然的冷光。

“叮當你一大早跑哪兒去了?”青桃順著岑殷的目光,見是叮當過來,忙上前來問,待其走近後,由不得止住了聲音,原來叮當一臉疲憊,且正色巍然,全不是平日裏玩笑之態。

青桃默默退到曜靈背後,讓出條路來,叮當從她身邊穿過,急急先對曜靈點了點頭:“姑娘早!”說著,直接就去了岑身後。

見叮當湊近岑殷耳邊低語,眾下人不由得都去看曜靈,曜靈心裏明白,微笑著眯起眼睛,小臉兒高高揚起,隻作在看身旁一株怒放的綠菊。

岑殷聽完叮當的話,眉頭緊皺,過後眼光落在曜靈身上,不知怎麽的就歎了口氣。

“你們都下去,隻留叮當伺候便罷了!” 岑殷吩咐一聲,眾下人紛紛離開花圃,青桃一臉愕然,不明白為什麽自己也要離開。

見青桃不走,岑殷臉色微沉,曜靈眼光一閃,搶在他前麵開口:“青桃你也下去,外頭守著些,不許人冒然闖進來!”

青桃垂首諾諾,依言下去。

岑殷這才對叮當道:“將你剛才的話,再跟姑娘說一遍吧!”

叮當恭敬應道:“是!依了世子的吩咐,我一早便帶了兩人去了萬府外監視,前門後門都守住了。不多時,果見有一裝扮神秘之人,鬼祟從府裏後門溜出,我本欲抓他來問,可世子吩咐不得打草驚蛇,因此派人跟在他身後, 見他去來安客棧,又打聽到住在樓上雅間,這才回來複命!”

岑殷冷笑著點頭,又問曜靈:“姑娘可看出些什麽來?”

曜靈鎖緊一雙秀美眉峰,慢慢開口道:“萬縣令?!”

岑殷劍眉星眸裏,厲氣頓生:“今兒一早,萬縣令便上門請罪,又將昨晚兩人的屍首帶走了,想必是那神秘人教的,也未可知。”

曜靈思忖片刻,醒悟過來:此事雖不是萬縣令所為,他卻有意替對方收拾殘局,想來背後必有高人指使。隻不知對方的目標,是自己,還是岑殷?

這個問題無疑也深深困擾著岑殷,自己不是沒有遇到過刺客,可那是行軍打仗之時,現在中原,又遠離沙場,這樣的事還是頭一回落在自己身上。

可若是針對曜靈,那就更不可能了。有這樣居心的無非是太後,可太後再有十個八個膽子,再如日中天,那件東西沒到手前,是決不會這樣貿然行事的。如果事情敗落,無異於陷她自己於萬劫不複之地,更別說現在老太後還在了!

可若不是太後,那化為血水的兩個黑衣人,又怎麽解釋?從打扮到行事風格,這兩人無一不像太後手下的那支有名的嫡係侍衛。

見岑殷和曜靈久不開口,叮當憋不住了:“依我看,爺與姑娘不必多費力氣,隻要跟住來安客棧那人,想必終會有線索,我已派了兩名靠得住的護院過去,命日夜死守客棧,不怕他跑了。再者,萬縣令不是說要查?且看他查出什麽來再說!”

說到這裏,叮當的神情一變,似突然想起另一事來。

岑殷本來暗自點頭,覺得叮當說得很有道理,見其驟然如此,不覺有些驚訝地問道:“又怎麽了?”

叮當且不說話,卻看了外頭的青桃一眼,過後猶豫再三,反問岑殷與曜靈:“世子,姑娘,你們覺得青桃怎麽樣?”

曜靈心頭微驚,抬頭緊盯叮當,岑殷更是大惑不解,不知對方為何有此一問?

叮當緩緩解釋:“昨兒晚上,我隻說在周圍轉一轉,可青桃偏要去後頭梨園裏看景,我隻當她膽子大不怕黑。過後去了,不想竟遇到件怪事!”

岑殷與曜靈大驚,曜靈急就問出聲來:“什麽事?”

叮當便將在梨園裏遇鬼,並聽其唱曲一事,由頭至尾說了一遍,事無巨細,無一疏漏。

岑殷聽後,不發一言,曜靈則眯起眼睛來陷入沉思,這是她的習慣性動作,遇到不解之事,必有此舉。

聽叮當的意思,是青桃刻意帶她去梨園,好讓她見到女鬼的?可青桃這樣做,又有何用意?難不成那女鬼跟青桃,有什麽關係麽?

這時,曜靈猛地想起昨晚的事來,那大漢是真得以強而奪,掙開腰帶搶下島自殺,還是另有其他可能?

曜靈不覺掃視岑殷一眼,不料後者也正在看她,目光中全是質疑,無疑,他與她又想到了一起。

“青桃這丫頭,是個什麽來曆?誰收她進園子裏的?” 岑殷問起叮當來。

叮當啞然失笑:“我一直跟了爺的,哪裏知道別院的事?”

岑殷板起臉來,正色道:“你雖不是久居,卻每回來隻與青桃一處,且這一路來,我看你二人親熱得很,就算不知她的來曆,也一定知道些別的!”

叮當嘟起嘴來,心想我不過看她伺候過槐夫人,跟著又伺候尹姑娘,才跟她多說幾句,不然別人我更不認識,難不成做個沒嘴的葫蘆,不說話麽?

曜靈對叮當的心思一望便知,不過也難怪岑殷誤會,這點後院的事,他一個男人家哪裏想到?

“青桃跟我說過,她是濟南當地人家女兒,” 曜靈微笑安撫岑殷,也替叮當解圍:“說她哥哥好賭。。。”便將當初青桃對自己的一套說辭道盡出來。

過後曜靈突然想起一事,問叮當道:“當初替世子從趙老爺手裏買地的那位總管,可是他將青桃買進別院來的?”

叮當揚起臉來想了想,回道:“應該是他,別院初始所有的事,都是他一手操弄的,丫鬟們也都是他選進來,不過伺候夫人的丫鬟,卻是夫人自己挑的,我曾聽夫人說過,青桃老實,為人可疼,才讓她留在身邊。”

岑殷想了想,對叮當道:“別院如今可還有咱們的人麽?”

叮當眼睛一瞪:“有!當時怕地契弄得不幹淨,我特意讓吳老三留下了,他識文斷字,為人又謹慎,我心裏想來,這個差事給他最合適。說好了,事情辦好他再趕過來。”

岑殷緩緩點頭:“吳黔?那是個妥當人。既然他在,你即刻從兵部驛站傳信過去,說我的話,叫他查清了青桃的底細來報!”

叮當應聲下去,走時卻有些擔心地看了曜靈一眼。曜靈會意,衝她溫和地一笑:“我沒事!還叫她跟了我才好!”

岑殷斷然不許:“這怎麽可以?!且不知青桃來曆底細,怎能將這樣一個人放在你身邊?昨晚的事尚未查清,更不知是否與她有關,再弄出不好來怎麽處?!”

叮當本來就擔心這個,若青桃真有蹊蹺,現在就調她出去,隻怕打草驚蛇,驚動她背後之人,可若還讓青桃留下,隻怕岑殷絕不能放心。

看岑殷剛才說著說著便眼中生火,叮當心裏歎了口氣,實在無可奈何了。

曜靈卻一反常態,柔聲細語地勸起岑殷來:“若她是個不好的,現在無憑無據的,隻有放她出去,別的什麽也動不得。她這一出去,背後之人必知其暴露,不殺她滅口,也總能叫咱們再也找不到她,到時候反壞了大事。若她是個好的,懲治了她,不是白白冤枉好人?青桃畢竟是伺候過夫人的,世子爺如今能過意得去呢?”

岑殷動搖了。

曜靈的話在情在理,他反駁不得。可他就是不能放心,自己最珍愛的寶貝,如何能讓不懷好意的人看守?

這叫他日後如何能安然成眠,欣然度日?

“青桃雖不能放出去,卻也不可再跟著姑娘了!” 岑殷再次斬釘截鐵地開口,曜靈的話裏全是道理,可到他這裏,說不通。

曜靈吃他一喝,睫毛不由得扇動了兩下,嘴也撅了一撅,卻沒反駁,更沒動氣。叮當則有些驚訝地睜圓了眼睛,什麽時候世子爺這樣大聲大氣跟姑娘說過話?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