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何罪?
李大不敢回話,隻趕緊叫人送上花名冊來,要與太太斟酌著,選人去尋老爺。
不料忽聽得外頭一陣吵鬧,又有腳步聲匆匆而來,接著便是有人高聲大氣地叫:“快請太太!泓王府的世子爺來了!”
安太太此時已是一個頭八個大,才老爺不見了,怎麽又來了位貴客?泓世子爺?!好端端的他怎麽來了?
安太太眼前浮出四個字來:禍不單行!
不過人既然來了,不接著也不行呀!當下安太太強打起精神來,扶著丫鬟出來迎接,洪冉少不得也要跟出來,香玉倒趁機躲在屋內,與三小姐互相打量了幾眼。
果然小廝們報得沒錯,頃刻之間,一個身著玉色長衫,高大英偉的男子,翩翩然。走進這小院裏來。
安太太打眼一看:此人清瘦臉龐,朗目修眉,懸鼻薄唇,仙骨珊珊,清華貴重,望去隻覺得儀表天然,確是不凡。
是泓王府的世子爺,岑殷沒錯!
“世子大駕光臨。。。”安太太行了個大禮,此裏正要說些虛詞來敷衍,岑殷冷冷將手一揮,打斷了她的話。
接著看了一眼洪冉,因兩家也是打過交道,有些交情的,倒也認出他是誰來,便微微點了點頭。
洪冉早行禮下去,口中稱世子爺不止。
岑殷掃過安太太一眼,兩道利劍似的濃眉,不易叫人察覺地輕輕挑起,眉下一對幽眸似冰錐般冷酷深邃,口中淡淡吐出一句話來:“府上安老爺,如今人何在?”
安太太如被擊中命門,一下臉如死灰說不出話來,屋裏三小姐聽見這話也急了,卻也不得出去,隻得守在窗下,且聽後話如何。
等了半天,安太太被岑殷的目光逼得無法,隻得垂首低語道:“回世子爺的話,不知道世子爺要來,我家老爺他,他昨兒有事,出城去了,至今,尚未歸來。”
洪冉心裏咯噔一聲,不覺抬眼看了安太太一下,心想您撒謊的本事可不怎麽樣。
岑殷哦了一聲,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卻不肯進屋裏去,隻傲然而立在院內,雙目一瞬不瞬凝著在安太太麵上,看得對方麵紅耳赤起來。
半晌,岑殷眼睛眯縫起來,突兀地開口道:“那可就奇怪了!既然安老爺不在城裏,那我今日在城南如意庵看見的,又是誰呢?”
說著他便向後偏了偏頭,叮當和銅錘很快出現在眾人眼前,順帶著還有,他們正推搡著向前的一位,衣著不整,披頭散發,垂頭喪氣,腳上鞋也沒了一隻的男子。
安太太先沒看出來,後來男子將頭抬了,她方才叫出聲來:“老爺?!怎麽是你?”
安老爺被叮當一把推到岑殷麵前,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安太太簡直如在惡夢中一般了,這一早上可叫她夠受的!先是老爺不見了,後來又來了個世子,現在世子來了,竟又把老爺帶了回來,卻是那付倒黴的鬼模樣!
終於她到了極限,再也熬不下去了,兩眼一翻向後倒去。一時間隻聽得眾奴才丫鬟們群起尖叫起來,安太太一口氣上不來,拗過去了。
安老爺隻管渾身哆嗦地跪在岑殷麵前,看也不敢多看地上的太太一眼。岑殷冰冷的眼神略作示意,眾丫鬟們便哭喊著上來,將安太太扶回了書房。
香玉和三小姐忙接了進去,將安太太放在了一張春凳上。趁三小姐服侍安太太的時候,香玉則偷偷走到窗下,推開半扇窗格,向外窺視。
岑殷還是麵如冰霜一般,盯住地上了安義卓,後者如抖得跟篩糠似的,卻連求饒二字也不敢出口。
“你好大的膽子!”終於岑殷開口了,可說出來的話卻如火藥一樣嗆人,安義卓哭喪著臉,被逼無奈地回道:
“世子爺!下官才在路上已經說了,下官也是無可奈何!這事辦得不好,下官卻也是盡了力了!“
岑殷不聽則已,一聽對方這話,漆黑的眼瞳陡地一緊,如墨的眸子裏瞬間像是有冰棱射出:“盡力?你當真是盡力了!若剛才沒有我在,你預備要對尹家那姑娘怎麽樣?!”
這話別人聽了尚且忍得,唯有洪冉,聽到尹家姑娘四個字,頭發都倒豎起來了!
什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尹丫頭怎麽又跟安老爺攪上了?現在她人呢?!
岑殷眼角餘光一直在留意洪冉,看到他行將發飆,便甩了個眼神過來,洪冉一愣,大概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強將一腔怒火忍耐了下去,臉色卻變成了十分難看的青黑色。
安義卓地下不住顫抖,口中一連聲地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岑殷眼角微微一跳,眼底流過一絲幽深的暗影:“你不敢?我看你很有幾個膽子!一個朝廷命官,皇上倚重於你,將山東這地界交於你,你竟狗膽包天,夥同外頭妖僧,行這拐騙婦女的勾當!我且問問你,該當何罪名?!”
安義卓嚇得伏在地上,倒氣不出,口中求饒不止:“世子爺饒命!世子爺饒命!下官才在剛才呈於世子爺的文書上都一一呈情了!下官也是無可奈何!原我也不肯,可鄭大人的二公子,親自上門來逼著下官,下官也是。。。”說著話兒,便在地上磕頭,隻聽得咚咚響過,額頭上就有血流出來了。
叮當和銅錘聽見鄭大人三個字,不覺抬眼互視一眼,又看岑殷,後者眼神卻變得愈加深邃,看著地上安義卓,沉吟起來。
叮當心裏轉過個念頭,悄悄走到岑殷身後,湊近他耳朵說了句什麽,岑殷微微點頭,正要開口,不想洪冉卻突然發作起來。
“才聽你們提到尹掌櫃的?到底她現在人在何處?受傷沒有?”才他已經忍耐了半天,現在實在是忍無可忍了,說什麽別的廢話他一概不想聽,隻有曜靈才是他唯一關心的。
岑殷轉過眼來,看著滿臉疲憊的洪冉,薄唇下意識地抿緊。洪冉的心猛地加快了頻率,二人默然對視,空氣中好似有電光火色閃過,眾人幾乎都聽見了滋滋的空鳴聲。
叮當沉下臉來,不服氣地反問洪冉:“你是她什麽人?這麽緊張做什麽?”
洪冉依舊隻看岑殷,冷冷回道:“她是我帶出京的,自然由我負責她的生死安危。”
叮當故意咯咯笑了起來:“既然如此,那為何今兒早起,從安大人手中救下她來的,又是世子爺呢?”
洪冉頭上青筋直爆,眼底充血,卻無言以對。
他總不能說自己忙了一夜,卻是白忙吧?
岑殷於此時開口,卻不是對洪冉,而是對安義卓的:“才我命你寫的,可都是實情?”說話間,眉宇間滿是陰沉。
安義卓頭貼在地上,隻稱不敢有一句假話。
岑殷隨即叫銅錘:“帶他回咱們別院!”
銅錘連連稱是,從地上拖起安義卓就走,屋裏頓時傳出哭聲來,安太太似乎已經醒了,聽見要帶走安義卓,幾乎要撲出屋來,三小姐哭著苦勸,方才攔住了。
岑殷轉頭,這才正視洪冉,四目澄澄下,洪冉情不自禁微眨了下眼睛。
“既洪三爺也不放心尹掌櫃的,就請跟在下走一趟吧!尹掌櫃的如今在別院中,她並無大礙,你去見了便知。” 岑殷淡淡丟下幾句話,轉身便向外走去。
這一瞬間,洪冉感覺心尖上像是有一根弦狠狠顫了顫,岑殷提到尹曜靈時,語氣中有種東西,讓他不得不提高了警惕。
暗戀中的人,總是有著十分精準的直覺,尤其是,對自己的情敵。
香玉從窗戶裏看夠了,這時也出來,要跟著去。洪冉攔住她道:“姨娘請回船上,畢竟上頭還有不少貨物,姨娘若不親自看著,我也不能放心。這裏有我,事畢之後 ,我即帶那丫頭回去。”
香玉心想這可難說,不過她是知趣的,知道這時候不能來硬的,便順從地點了點頭。
來到別院,洪冉站在門口不願再進去,垂首貌似恭敬地道:“請世子爺將人交還於在下,在下船上還有要務,領了人便要回去了。”
叮當撇了撇嘴,斜眼看他:“你說要就要,可曾放我們爺在你眼裏了?再一個你是什麽身份?竟敢問世子爺要人?”
洪冉雙手抱拳,口中連稱不敢,卻依舊不肯示弱:“尹掌櫃是我帶出京的,自然要跟我一路同行。再者,世子爺要留在這裏處理公務,許多不便,還是將人交於在下為好。”
叮當氣得小臉兒緋紅,心想這人好不知理,又蠻橫無知,正要開口再襯上幾句,岑殷淡淡的目光掃過她,她便突然收了聲。
“不是我不放人,尹姑娘正在裏間休息。才我出去時,她尚未蘇醒,不過你放心,我已命人小心伺候,並無大礙。” 岑殷平靜如水地說道,語氣並不特別強硬,卻也有著不容覷的韌性。
洪冉一聽便知不好,難不成曜靈昏迷過去了?
“如今尹姑娘人在何處?”洪冉難掩心中焦慮,出言問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