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早飯
香玉忙趕洪冉:“行了行了!看看也不早了,你快走,我們還要歇息呢!”
洪冉嗯了一聲,正中下懷,不過轉身出去時卻對香玉道:“你們隻管安心去睡,我在岸邊派了人手,船頭還有人看著,保管你們無事!”
香玉點頭,將他送出艙來,方低低道:“我看那丫頭身手不凡,有她在,我一定睡得安穩,兒子你放心好了!”
洪冉卻道:“誰說為你?娘你本來就不擇席,到哪兒都睡得著,我是怕她!她身手好,也要睡不是?怕她不能放心,我才有意那樣說的!”
香玉聽完這話,巴掌就賞上了洪冉的麵門:“你這沒良心的!有了媳婦兒就忘了老娘是不是?”
洪冉輕鬆讓開,笑著討饒道:“哪來的媳婦兒?我隻求娘在她麵前多替我說幾句好話!若真成了媳婦,我獨您上座,定叫她斟媳婦兒茶給您!”
香玉樂得嘴都歪了,又怕曜靈聽見,隻好將笑憋在肚子裏,將洪冉推走了。
曜靈此時早已進了後艙,她先將燈火滅了,又將窗戶打開,四下裏查看一番,然後放下窗簾,並在其左右下角處,各吊上一隻極小的銀玲,那鈴鐺不過指尖大小,卻重得很,風是吹不動的,可若有東西穿簾而入,鈴鐺即刻便會響起來,聲音清脆,夜裏極刺人耳目。
這是洛良家傳的寶物,凡家裏人出門時都有,洛家娘子也給了曜靈一套,讓她在路上作防身之用。
待香玉進來時,曜靈已將左右窗戶都布置好了,香玉裝作沒看見,卻問曜靈:“丫頭,你怎麽不卸妝?看你這臉上紅是紅,白是白的,帶著粉睡,怕對肌膚不好吧?”
曜靈嫣然一笑,將臉直伸到香玉麵前:“請姨娘摸摸看,哪來的粉?”
香玉見一張小臉,眉如春柳,眼似秋波,確是天然的冰肌玉骨,膚潔血榮,忍不住就在上頭摸了一把,見觸手滑膩,卻果然沒有粉屑。
“好啊,你這丫頭!”香玉心裏佩服羨慕,嘴裏卻有意地找岔:“都說你是店裏的活招牌,原來你不用胭脂水粉的?看我回去定要說出此事來,砸了你的招牌呢!”
曜靈收回頭來,嘻嘻笑著回道:“姨娘去說好啦!我後頭廚房裏正缺鹽呢,去時順帶些鹽給我是好的!”
香玉一下吃憋,再看曜靈,滿臉玩笑之色,於是也禁不住笑了,順手拍她一下道:“好個小蹄子!不過捏住人一個錯就這樣起來!你自己不才也說,要入榖來?看你到時候還拿什麽說人?!”
曜靈故意歎了口氣,做出可憐兮兮的樣子來:“我倒是想入榖呢,可你們不讓,怎麽辦呢?”
香玉見說著又有些不好了,暗中怪自己多嘴,隻好陪笑繞開話題:“好晚了,咱們睡吧!還是老規矩,你睡裏頭,我睡外頭好了!”
曜靈笑了笑,並不刻意追問,於是二人就此安歇。
香玉果然如洪冉所說,頭一挨上繡枕,人便睡得死死的。曜靈輾轉反側,腦子裏千百個念頭轉過,直到下半夜才略打了個盹。
翌日,香玉從美夢中醒轉過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卻見身邊已經沒人了。
等換好衣服出來一看,原來曜靈早起來了,正在船頭燒水煮粥呢!
“你這鬼精靈的!上哪兒尋出米來的?”香玉一看就笑了起來,先不說吃到嘴裏,聞見就覺得香了。
曜靈笑眯眯地開口:“不就在前艙的櫃子裏?我都看見了,上好的禦田貢米,碧生生,綠瑩瑩的!還有幾壇子糟貨,封著口我也聞出香了!還有那些個泡菜罐子,都是用了有些年份了的吧?看外頭成色就知道是老貨!”
香玉笑得見牙不見眼:“你一定是吃貨無疑了!凡能將泡菜罐子看出年份來的,一定都是老饕沒錯!”
曜靈鎮而重之地點頭道:“姨娘你太了解我了!大實話說得一點沒錯!這粥我沒放別的東西,白滾出來,配上醃製的銀芽菜和寶塔菜,再不要別的了!”
香玉一聽,愈發樂不可支:“你喜歡這口?可惜,我卻不是。那菜脆生生的費牙,我老人家花花的,還是吃些軟和的好,我隻愛糟蛋,看我一會開兩隻來過粥。”
曜靈倒奇怪了:“你不喜歡泡菜,醃那許多做什麽?還巴巴地帶了十幾隻出來?”
香玉手指向前船一戳:“哪!那兒有個人,倒跟你口味一樣,也是愛白粥配小菜的。你等著,隻要那泡菜罐子開出來,不上片刻,馬上就有害饞的貓兒過來奪食了!”
原來洪冉也喜歡?曜靈聳聳肩膀,這也不足為奇,她想。
香玉卻想得正跟她相反,這二人可真是天作之合!她心裏美滋滋的。
果然不出香玉所料,這裏粥剛剛從小沙銚子裏盛出來,那邊洪冉就從前船上探出頭來,掛著一張嘻皮笑臉,衝這裏叫道:“娘你又來饞我!明知我最好這一口,這不有意撩我胃口麽?”
香玉扔過去一塊爐子裏的焦炭:“你看清楚再抱怨,這是我弄得?你母親我可沒那麽勤快!能起得這麽早,隻有你幹姨媽!”
曜靈正將一口粥送進口中,聽見幹姨媽三個字,直接就將粥噴了出來,我的香姑奶奶,你也行行好吧!我比你家三爺小好幾歲呢!還幹姨媽!
“行了行了,好姨娘別再打趣我了!三爺也別可憐巴巴地望著了,正好銚子裏還剩下一口,三爺若不嫌棄。。。” 曜靈本是客氣話,不想洪冉順杆子就爬,她話還沒說完呢,洪冉人已經到了跟前了。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洪冉一本正經地將香玉的碗端了起來,就邊吱溜就吸了一大口,然後伸手捏起塊切好的寶塔菜扔進口中:“啊!爽快!”
一小塊寶塔菜,洪冉卻在嘴裏翻來覆去,嚼得咯茲直響,香玉一旁捧腹大笑,曜靈更是粥也不敢喝了,知道喝下去也得噴出來,那不是浪費了。
那容易洪冉寶耍玩了,又將香玉的粥喝了個底朝天。香玉佯作動氣罵道:“好個不孝的逆子!你母親的飯你也敢搶?”
洪冉摸了摸嘴:“鍋裏還有熱的!我知道娘胃口納甚弱,一早起來喝涼的不好。兒子有心替娘分憂,這碗涼粥,就兒子吃了吧!”
香玉白他一眼:“大夏天的!你倒真成全你母親了!好容易晾了半天的粥,都落進你肚子裏了!還好意思說!”
洪冉嘿嘿笑著,他知道香玉疼他,才有意這樣撒嬌似的作為,可此刻除了香玉還有曜靈呢!他竟也絲毫不覺得扭捏。
說來奇怪,別的女人麵前他隻作個頂天立地樣兒,可在這兩人麵前,他孩子般純真的一麵,多少時日沒有現顯過了,今兒竟一朝複活了。
香玉將洪冉攆走後,又將銚子裏剩下的粥喝了,看著曜靈直樂。
曜靈再是人事不知,此時也覺出些不對來,不過她是極聰明伶俐的,心知此時不如裝呆,方是處事上策。
於是她悶頭吃飯,然後就去洗鍋洗碗,忙得閑不下來,自然香玉想要跟她說話,也插不上嘴了。
好容易手裏的事忙完了,香玉趁個眼不錯處,竄到曜靈麵前,不想曜靈小腰兒一扭,說句:“怎麽還不開船?我去岸上看看!”便是嗖地一聲,身子一躍就不見了。
香玉傻了眼,這丫頭!
曜靈躲開香玉,心裏樂得直笑,岸上此時風光不錯,山嶂疊翠,綠柳成蔭,老槐盈盈,暑天在這成片的樹蔭下歇涼,真真是清風嫋嫋,胸襟為暢。
不想風景才看到佳處,曜靈卻看見,遠遠走來二人,有說有笑的,看其行路的方向,正是向洪家船隊過來。
曜靈留了心,站在原地看信不住,待那二人略走近些,方看出來,原來是二位年青壯年男子,一個身穿藍布袍,足下玄布靴,手拿黑油單紙扇,一步一搖,另一個則身穿銀紅興兒布元元色縑絲、周身滾燈草邊,相思核桃結小褂,加了一件半新舊二藍宮綢麵白洋布裏夾背心,白興布褲,倒是比前者精神許多。
手裏拿扇的那個,待走到洪家船隊打頭處,立下腳來,衝著船頭就大喊大叫起來:“有人沒有?洪三兒!快出來接你爺爺!”
曜靈此時躲去了樹下陰影處,看不見人,卻能聽見他們的聲音,見這二人叫洪冉叫得如此親熱,想必是相厚的朋友了?
不過頃刻之間,洪冉大笑地從中間那艘船上伸出頭來:“你們怎麽來了?一大早的,莫不要蹭我的飯麽?我可明說,家裏沒有多餘的糧!”
穿背心的那人也笑了,側身對拿扇子那人低低說了句什麽,那人也笑了,又叫洪三:“快放板子下來,你爺爺們要上去看看!有沒有飯有鳥個關係,有人在就中!”
曜靈見這二人說話粗鄙,不覺心中暗自啐了一口,心想不知哪裏來的潑皮,懶得再聽下去,也不願在岸上再多停留,心想若被人看見了倒是麻煩,不如躲回小船上為是。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