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斯如此，其他人的反應也都類似。
除了艾米莉亞，實在沒人能想得通，為什麽布蘭德教授會突然說這種損士氣的話。
然而布蘭德教授此時就像是一頭在爭鬥中落敗的老狼王，渾身都充滿了落寞：
“謝謝大家對我的信任。”
“但很遺憾……”
威廉斯的手捏緊了自己的大腿，其他人也紛紛張開嘴巴，用呆滯的眼神看向布蘭德教授。
所有人都有了預感——
“引力方程的推導，完全失敗了。”
教授語氣平淡，卻向會議室裏投下了一道驚雷。
幾乎所有人都一陣頭暈目炫，感覺自己呼吸困難，咽喉好像被人死死捏住，幾乎要昏過去了……
哪怕是艾米莉亞，也沒想到自己的父親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引力方程……居然真的推導失敗了？！
“十分抱歉，直到現在才告訴大家這個消息。”
布蘭德教授蜷縮在椅子上，低著頭，滿懷愧疚。
“其實早在十年前，我就發現想要得到引力方程的最終答案，需要一組我們目前根本不可能獲得的數據。”
“位於黑洞內部的量子數據。”
“隻有親眼觀測到黑洞內部的奇點，我們才有可能得到引力方程的最終解。”
威廉斯聲音顫抖著：“我們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嗎？黑洞內部……我們根本不可能獲得那裏麵的數據！”
有人痛苦地捂住了臉，有人趴在桌子上痛哭，有人沉默不語，卻像是行屍走肉。
艾米莉亞從衝擊中回過神來，看到其他的神態，忍不住想起以前的自己。
如果是知道互救會之前的自己，驟然聽到這個消息的話，恐怕她也會像這些人一樣哭泣。
忽然有人哽咽著問：“所以我們十年前起，就一直在準備B計劃了嗎？”
還有人看向艾米莉亞。
布蘭德教授沉默了片刻，道：“是的，請原諒我的自私。”
“這十年來，我並沒有放棄，也曾做過掙紮，但在黑洞麵前，我們沒有別的辦法，B計劃是當時唯一的辦法。”
這次輪到眾人沉默。
威廉斯眼神空洞，和其他人一樣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現在會議室裏的人，雖然都抱有崇高的理想，但這不代表他們每個人都無懼於犧牲，無懼於死亡。
他們可以接受B計劃成為A計劃的備選，不代表他們可以接受B計劃成為唯一的選擇。
誰不想活下去？
不是所有人都有信念，可以為了文明的未來，主動犧牲現在的自我。
不是所有人都是聖人，更不要苛求讓其他人成為聖人。
也正是這個原因，之前布蘭德教授才要借著A計劃來掩護B計劃。
會議室裏的氣氛已經深入海底，像是冰冷的泰坦尼克號，眾人內心冰涼絕望。
艾米莉亞看著這些同事，有些不忍心，她開口道：“但是現在我們有了新的方法。”
刷！
會議室裏的哭聲瞬間停止，大家都轉頭看向艾米莉亞。
這位生物博士在此時卻囁嚅著嘴唇，看向自己父親，似乎在詢問他的意見，她看得出自己爸爸這些話都不是亂說的。
所幸，關鍵時刻，布蘭德教授主動接管了局麵：“是的，艾米莉亞說得對。”
眾人又刷的一下，扭頭去看他。
“我們最近的確有了一個新的辦法，而且成功率比A計劃還要高，能拯救的人口比A計劃還要多，甚至……新計劃實現的速度同樣比A計劃要快得多。”
“在這個新計劃中，被驅趕的饑民，流離失所的民眾，衰落的科學和工業，都可以被拯救。”
哪怕其中主導著一切的主角不是我們。
布蘭德教授默默在心裏補了一句。
他說的話煽動性實在太足。
剛剛跌到絕望穀底的眾人一時間都無法相信，世界上會存在一個這麽完美的計劃，紛紛急迫地追問起來。
會議室變得浮躁喧嘩。
布蘭德教授咳嗽了一下，頓時就讓全場安靜了下來：
“很遺憾，新計劃現在還處於保密階段，我不能向你們透露太多信息。”
“但我要告訴你們，這條道路並不輕鬆，我們會背負很多壓力，會遭到辱罵，甚至會麵臨立場與理想的抉擇……”
“但無論如何，隻要計劃開始，你們將不能再退縮。”
“現在，做出你們的選擇吧。”
現場一片安靜。
大家都不知道什麽情況。
但是看布蘭德教授說得這麽嚴重，他們又本能地覺得這個新計劃恐怕不簡單。
艾米莉亞第一個舉手。
在她之後，陸續又有其他人舉手。
布蘭德教授坐在前麵，虛閉雙眼，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足足等了五分鍾，他才再次睜開眼睛，望向一雙雙舉起的手，還有一些猶豫退縮的臉龐，歎了口氣：“我理解你們做出的每一個選擇，無論你們是否決定參與。”
“我已經記下了每個人的抉擇。”
“今天的事情是絕密，離開這裏之後不可以向任何人透露，你們可以離開了。”
大家沉默著離開。
布蘭德教授看了眼自覺留下的艾米莉亞，開始跟她商議起以後……
幾天之後。
喬迪親自開著車在一條硬泥路上行駛，車上放著一張紙質版的地圖，由他的助手拿著，上麵用紅叉劃著一個目的地。
在他的車前，還有一輛當地的帶路車。
路的兩邊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已經變成了一片片農田，高高的玉米在這裏成片連蔭，長勢相當喜人。
“不愧是知名的農業產區。”
喬迪忍不住感歎這個地方的水土豐沃，在這種時代居然還能有成片連在一起的大農場，更是感歎庫珀的眼光精明，在當年退役之後就選中了這個地方深耕。
是的，他這次過來就是來找庫珀的。
按照布蘭德教授的指示，作為重點目標，為數不多有可能變成“芯片”的沙粒，庫珀值得他親自過來勸說。
帶路的車子緩緩停下，後麵軍用的吉普車也跟著停下。
喬迪從車上下來，呯一聲大力把門關上，他抬頭看向了麵前普通之中又帶著點溫馨的小樓，一個小女孩隱約從窗內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