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

“我們獲救了!”

不止紐約,北部各大城市裏都不停地有人從被雪掩埋的房子裏冒出頭來,望著外麵的陽光熱淚盈眶。

不管是虛弱的老人,還是驚恐的兒童,又或者是疲累的年輕人,在這一時候,所有人流下眼淚,哪怕會被凍住……

跟這些人冒頭幾乎同一時候,各支救援隊的身影也再次在城市之中冒泡,他們跟紐約的救援隊一樣,開著雪橇車,帶著一個簡樸的,收破爛同款的喇叭在城市裏駛過,將一個個幸存者喚醒。

紐約的幸存者們在經過半個白天的準備之後,也終於迎來撤離的時候,他們坐在雪橇車,離開曼哈頓區,前往斯塔滕島,然後在那裏坐車離開。

這是因為紐約市區已經被完全凍結,冰麵根本承受不了幾十噸重的車輛。

對此,沒有一個人有意見,哪怕再養尊處優的人,在經過前麵幾天來自社會和大自然的輪番毒打之後,也會學著珍惜當下。

還活著就已經不錯了,還要啥自行車啊。

不少等不及,又排不上座位的人甚至抱起團來,一起走路穿過凍結的港口,慢慢向斯塔滕島進發。

傑克的雪橇車讓給了兩對抱著孩子的夫妻,他和山姆一行人決定走路過去。

他們隨便找了兩塊板子綁在鞋子上,便踏上了路途。

然後,他們便看到了路上隨處可見的屍骸,即使數米深的厚雪,也無法將這些人全部掩埋。

他們趟著雪走,走著走著就會感覺踢到了雪下的樹枝或者石頭。

遇到這種情況,百分百可以確定他們碰到了某一位逝者的屍體。

有些好心人還想把這些屍體從雪裏挖出,另尋地方安置,但是他們越挖,雪下的屍體就越多,而且屍體的死狀也越來越慘。

一般而言,在最上麵的屍體都是凍死的,這些屍體又分為被低溫風暴殺死的,以及被正常凍死的。

被風暴殺死的人,在生前一瞬間便迎來了死亡,所以他們的姿態根本來不及變化,還保持著死亡之前的動作。

而被正常凍死的屍體則是麵目痛苦,全身衣物都在臨死前脫了下來。

如果再往下挖,就是死於海嘯的屍體,這些屍體的麵孔猙獰到了極致,大張著嘴巴,眼睛圓瞪著,讓人心寒。

繼續往下,則是死於躁亂階段的人,被槍打死的,被冷兵器殺死的,甚至還有被活生生勒死的……

厚厚的冰雪就像是文物發掘的現場,短短幾天時間已經形成了一個個“文化層”,隻通過每一層發現的屍體,便可以知道那時都發生了什麽。

雪下掩埋的恐怖把所有人都嚇得臉色煞白,又驚又恐的幸存者們挖了沒多久就不敢再挖了。

這雪下的屍體比地底的紅薯都多,根本就挖不幹淨!

傑克看著這副景象,歎了口氣悵然若失。

如果他們能像其他國家那樣,早點采取避難措施,也許這樣的一幕就不會出現了吧?

唉!

“山姆,走吧,不用繼續看了。”

傑克拍了拍山姆,帶著他和其他小夥伴繼續向斯塔滕島趕去。

……

蘇格蘭。

雖然現在是下午,但瑞博森教授和其他人卻在酣然大睡,被困在雪裏的他們無事可做,平時也隻能多睡覺了。

“呼——嚕!”

“呼——嚕——”

車裏隻聽得見一陣陣有節奏的呼嚕聲。

瑞博森教授慢慢睜開雙眼,昏暗的車裏隻亮了一盞小燈,他摸索著找到了自己的眼鏡,然後抓了抓頭發,向著車子的擋風玻璃走去。

他感覺好像有一陣沙沙的聲音傳了進來,所以想過去看看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但他越往車頭走,那陣聲音就越是清晰。

直到——

刷!

“有人在嗎?”

車窗上積著的雪突然被扒開,手電筒發出的光芒透過玻璃從外麵傳了進來。

瑞博森教授立馬反應過來!

是人!

有人來救他們了!

“在這裏在這裏……”

他趕緊迎著光,衝到玻璃前麵用手敲出呯呯的響聲,生怕這玻璃是單向的,外麵看不見他。

不過他剛敲了兩下,外麵就回應著也敲了兩下:

“我們知道了,等一下,我們正在給你們開路,裏麵沒有人員傷亡吧?我看你們之前隻是報告了受困的情況。”

“沒有沒有!”瑞博森教授一個老人家激動得在駕駛座位上直跳。

這時,後麵睡得正香的其他人也醒了過來。

隸屬於救援隊的鮑勃走過來,讓瑞博森教授冷靜下來:“沒事的,他們一直都知道我們的位置,現在外麵的風暴應該已經停歇了,所以就找過來了。”

瑞博森教授這才慢慢鎮定下來,坐下來看外麵來救援他們的人把車子周圍的雪推開,在雪裏開出一條路來。

然後鮑勃駕駛著車輛,慢慢從現在的位置退出,轉進對方的車隊裏,然後跟著前麵的開路車一路繼續往避難所裏開去。

看著兩邊厚厚的雪牆,殘陽的餘光掛在天邊,給雪花染上金黃的顏色,車裏的三人齊齊放下了心。

車子一直行駛到半夜,瑞博森教授等人終於抵達蘇格蘭97號避難所,他們的家人早已在門口等候,見到三人下車便立馬迎了上去。

三家人熱淚盈眶,激動地緊緊抱在一起。

同一時候。

傑克和山姆也坐上了斯塔滕島的最新一班撤離車次,向著南邊出發了。

不過與瑞博森教授不同。

車上的人們情緒要麻木甚至是低落許多。

在自己脫離了生命危險之後,北美的幸存者們都在第一時間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朋友。

憂心於他們是不是也從這場災難中活了下來。

傑克和山姆在擔憂露西。

布萊恩和勞拉還有J.D同樣有關心的家人和朋友。

特別是J.D,自從到了斯塔滕島之後就不停地在打聽消息,災難降臨之前他的弟弟還在費城的寄宿學校裏……

與傑克有過交情的陳鬆在聽完他的話後,表示可以在路過費城的時候,把他交給當地的救援隊,他可以在那裏繼續尋找自己的弟弟。

費城大致位於紐約和華盛頓兩線的中間位置,所以他們向南的話肯定會路過附近,這倒不是什麽麻煩事。

除了J.D,同樣不乏其他想在中途下車去尋找自己親朋的人,對於這些人陳鬆的處置都相當一致。

如果順路的話就放下,不順路的話就直接強製帶回南邊的緊急避難區裏。

所以接下來的撤離路程中,不時有人離開,也不時有人加入車隊。

在一片冰天雪地中,大家隻能抱緊自己,以蜷縮的姿勢抵達邊境線的避難區。

下車之後,山姆不得不和勞拉暫時分開,然後跟著父親傑克踏上了尋找母親的路途。

在茫茫大的避難區裏,到處都有難民和持槍的軍人,有時候還能看到互救會撤離的車隊從遠方駛來。

兩父子對這裏的印象隻有一個字——

亂!

但好在,傑克怎麽說也是一個有組織的人。

所以他幾番打聽,很快就打聽到了氣象局的位置。

現在整個氣象局可以說沒有一個人不認識傑克的,靠著這張臉,傑克得償所願地見到了老上司湯姆。

他拉著自己兒子的手,給彼此做了個簡單的介紹:“這是你的另一位教父,也是爸爸的上司湯姆……”

“這就是我的兒子湯姆,他在紐約順利活了下來!”

湯姆對兩人的造訪明顯十分吃驚,他完全沒想到這對父子居然真的從紐約活著回來了,剛剛見麵的瞬間他甚至以為是撞鬼了。

驚訝過後,湯姆又有點慚愧,甚至都沒心思搭理自己的新“兒子”,而是目光躲閃地咳嗽了兩聲。

傑克此時也察覺出一點不對勁來了,他讓山姆先到房間外麵去,然後才問起露西的行蹤。

湯姆如實相告:“……當時太亂了,而且我太忙了,露西跟我沒有太多聯係,我……我完全把她忘了。”

啪!

傑克一巴掌貼在自己的額頭上。

他無法為了這個責怪湯姆,他知道這段時間這位老上司絕對不是一般的忙。

他隻能痛恨自己的粗心大意。

湯姆見狀連忙補救:“你可以到廣播處發布尋人啟事,也可以到辦事處掛名要求尋找親人,現在有很多你這樣的人。”

“傑克不用太擔心,我們從紐約撤出了不少人,露西也許就在裏麵……”

傑克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臉:“隻有這個方法了。”

他走出房間,跟山姆簡單說了情況,然後兩人便分頭到廣播處和辦事處留信息。

湯姆的話沒說錯,現在像他們這樣的人太多了。

哪怕是半夜,登記信息的隊伍也排了好幾百米,兩父子排到早上才領到登記表,然後又排到中午才把表交上去。

然後他們就進入了漫長的等待期,除了等待以外,他們隻能選擇自己在避難區裏尋找,這個方法同樣希望渺茫。

但是他們以及其他跟親友失聯的人已經沒有其他選擇。

眨眼間,一周的時間過去。

席卷北半球的風暴已經基本平息,但是已經降下的氣溫卻沒有升回去,地麵的積雪也遲遲未融化。

但是隻要包得嚴實點,哪怕沒有流浪時空的防護服,人類也同樣可以在外界活動。

正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國內外的官方都開始向外派出偵察隊,一方麵搜救可能的幸存者,一邊到各個重要地點查看受災情況。

最為重點的地區就是各種儲備倉庫。

災難之前,環太時空咬牙墊付了為數不少的物資,用以支持避難救災行動,正是在這些物資的支撐,各國才得以不用考慮後勤,全心全意投入民眾的遷移工作中。

按照協定,在風暴結束之後,後天時空將立即向環太時空償還對等的物資。

盡管現在形勢艱難,但是各國都分得清輕重,知道這筆欠賬拖不得,第一時間便打開自己國內的倉庫拖出裏麵的物資準備交還。

部分的確麵臨著巨大困難的國家也忐忑地通過鍾老的渠道,跟張天元以及寧季華溝通,在經過商議之後,把物資轉化成了欠款再約定好償還的日期……

善後工作除了這些外,還有大量事務,如民眾的回遷,各個領域生產工作的重啟等等。

其中,尤其重要的是工業和農業。

而這兩個領域中,又以農業為最。

“以現在的氣溫和氣象條件,今後的農業生產必定會麵臨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戰,即使是本次災難中影響較小的南半球以及低緯度地區,未來的發展同樣不樂觀……”

“有人說災難已經結束了,但是依我看不是這樣的,現在才是災難真正的開始。”

鍾老召開的未來農業發展工作會議中,參會人員無不眉頭緊鎖,心裏無法言語的憂愁和危機。

人總是要吃飯的,而糧食從地裏種出來是最方便,也是成本最低的方法。

現在氣候的變動極大影響了農業的安穩。

北邊的地現在和以後都很難再種植了,而低緯度國家和南半球嘛,以後那些地方會發生什麽災難都還不一定呢。

氣候係統的改變,影響的是整個地球。

南半球和赤道作為其中的一份子,怎麽也不可能逃得掉的。

也許再過個一年半載,就換成這些地方刮超級風暴了呢?

所以這些地方究竟還適不適合搞農業生產,現在還不可知。

張天元和劉春石作為互救會以及氣象科學的代表列席會議,聽完了全程會議。

劉春石還在會議中向眾人講解了未來預計的氣候發展趨勢,以及近期各地的氣象預報,當中就包含了一些讓人不安的情況。

比如台風開始頻繁在海上出現,頻率和時間都跟以往完全對不上了……

張天元則是默默思考著要如何破局,盡管很多人都暗中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但他直到會議結束也沒有說一句話。

這讓注意著他的人都有些失落。

另外會議結束之後,張天元還從鍾老口中得知了一個消息:

“對麵現在派了人過來,想要跟我見麵?”

“他們,想加入互救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