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三個蘋果擺成三角形放在盤子上，再放到祖先的牌位前麵。
這些牌位都是災難後不久，搞人口統計和人員檔案的時候，他們自己順手做的，算是給自己一個寄托，不然整天待在大樓裏沒日沒夜的，人真的會瘋掉。
對於這種事情，除了禁止祭拜的時候點燭燒香燒紙錢外，譚明達他們倒是沒有太多的阻止，既不提倡，也不禁止。
在沒煙沒火的簡單祭拜結束之後，周陶一家三口把蘋果放在凳子上，找來刀子切了一個。
隻有六歲的孩子一直在旁邊激動地看著，嘴裏一直叫個不停。這種甜絲絲的東西他上次跟其他同學嚐過一小片，當時就有人說這蘋果十分的珍貴，沒想到還有機會吃第二次。
看著自家孩子在小小的家裏上躥下跳，周陶夫婦兩人也沒生氣，反倒挺喜歡小孩子這股生氣的。
“來，吃吧。”周陶兩刀將蘋果分成三份，給了孩子最大的一份，自己的妻子吃另外兩份。
妻子接過來咬了一口，忽然問：“阿陶，這個蘋果是不是你上次帶回來的那些？”
周陶停止咀嚼的動作，搖搖頭：“這我哪裏知道啊。”
“我們上次也就是運氣好才分到了一個而已，你別想太多了。”
“我能想什麽？我就是看孩子喜歡吃，看看你還能不能再拿一個回來。”
眼看妻子有點哀歎的意思，周陶摸了摸她的腦袋：“別這樣，也就是一個蘋果而已，以後我們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你晚上工作也累了，早點休息吧。”
等情緒稍緩，他一口將蘋果吃光，其中的籽都吐到盤子裏，然後開始穿防護服。
“好了，我要出去工作了，兒子吃完沒？跟爸爸去上學了。”
考慮到小孩子的身體健康，一般他們的課程都安排在白天，而且不需要出樓，每一棟大樓內部都有小學和幼兒園。
目送丈夫和兒子離開，周陶的妻子收拾收拾，然後從床底下拖出自家的菜盆，裏麵是一點泥土，上麵種的是生菜，看起來青翠欲滴。
思索了好一會兒，她才把幾顆長勢最好的生菜拔出，然後小心將蘋果籽埋到剛剛擠出的空位上。
做完這一切，她又端著菜盆出去，準備讓這些生菜隔著玻璃曬曬太陽。
像她這樣的人，在整棟大樓裏幾乎每家都有一個，大家在樓梯走道裏相遇，都會看著對方的菜盆淡淡一笑。
每個人的菜盆裏都有一些空缺，上麵都有新挖土的痕跡。
……
“當前外部氣溫為42℃，紫外線強度為5級，外出請注意穿戴防護服，避免直視太陽……”
伴隨著提示音，大樓的門再次緩緩打開，帶著貨箱的周陶一行人走出雙重大門，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現在時間還早，外麵人也不多。
薛良平直到現在都難掩興奮。
一出來，他就對著周陶說：“隊長，剛剛發的蘋果是我們上次見到的那些嗎？”
上次的事情這些隊員也是知情人，所以周陶也沒必要說什麽謎語：“我覺得也是。”
“不過，你們知道就好，互救會的事情可別亂往外說。知道的人就那麽幾個，到時候外麵走漏風聲了，都不用查，直接就來抓人了。”
薛良平和其他兩名隊員都連連點頭。
“我們當然是知道的，當時就我們幾個跟互救會有過接觸，消息一出現在外麵，我們鐵定跑不了的。”
薛良平又有了新的疑問：“可是上次我們看到的那些蘋果夠分嗎？”
不需要多說，周陶他們都知道蘋果不會隻給自己這棟樓發，既然給自己這棟樓發了，那城市裏其他樓棟肯定也有。
既然這個城市有了，其他城市肯定也有，再不濟也會找點什麽東西補上。
所以給他們發蘋果就意味著給全國發蘋果。
“不夠吧，”周陶推著車，正了正自己的頭盔，“不過我想，也許是這段時間張會長他們又給我們送了新蘋果來？”
其他隊員也認同這個說法。
這時四人已經推著貨箱走到了大路上，人漸漸多起來，不過大多都沉著一張臉，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
周陶也跟幾個熟人順路交流了一會兒。
隻不過這些人都沒什麽興致，沒說兩句就唉聲歎氣的，然後話題就歪到大冰期臨近的事情上了。
吃完香甜的蘋果離開家，再次回到工作，麵對殘酷的現實，一下子就讓不少人的心思回到剛剛的新聞裏了。
一個新的全球災難。
這樣的憂慮終究不是一個蘋果就可以掩蓋下去的。
“依我看，可能我們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忽然一個朋友低沉地歎起氣來。
好像連鎖反應一樣，他周圍的其他人也跟著臉色灰暗：“我們堅持得也夠久的了，起碼我們是挺到最後的一個國家了，沒給祖先丟臉。”
周陶看著這些老朋友，心裏也不是滋味，他呯呯拍了兩下自己的貨箱，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力：“你們兩個說什麽喪氣話呢。”
“都振作一下啊，忘記我們以前一起開著貨車救人的時候了？那時候不艱難得多？”
然而麵對他的勉勵，其他老朋友大多都隻是擺擺手，連話都沒有多說一句，低下頭沉默地推著貨箱。
周陶歎了口氣，氣霧哈在頭盔的麵鏡上好久才散。
轉頭看一眼自己的隊員，周陶才發現他們也像是被感染了一樣，情緒都低落起來。
“你們也覺得未來沒有希望了？”
“現在我們這情況，哪裏還能扛得過下一個冰期啊……”
“忘記我們上次見到什麽人了？”周陶提醒道，曾經碰到過一次的互救會是他最大的信心，隻不過他沒法跟老朋友和家人說清楚。
“咱也不知道那個互救會是真是假啊，到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一個隊員說。
“是真是假？”周陶忽然指了指他的手，“你就不想想你剛剛吃下去的蘋果是從哪裏來的？”
“真當大樓裏能種蘋果呢？那九成八是人家互救會給咱們送過來的，就跟上次一樣。”
薛良平小聲道：“這倒是有可能，他們上次就給我們送了好多水果。”
到現在為止，他都記得當時第一次親眼看蘋果的激動。
周陶看了眼他們：“天塌下來，也有高個子頂著，再等一會兒吧，說不定很快就出結果了……”
而此時。
在某一間會議室裏，張天元已經落座，他的左手就是譚明達等芬奇時空的人，右手則是其他互救會分部會長，周老、童文石等四人都已到齊。
譚明達率先起身，拱手向互救會的眾人表示歡迎：“很高興與大家在這裏相會，隻不過現在我們這個時空形勢艱難，也實在拿不出什麽大場麵來執行各位了。”
“譚老先生客氣了。”張天元早已知道這個時空的節儉，淡淡一笑便將這件事揭過。
其他人也紛紛表示無所謂。
會議室裏的布置的確比不上他們以往幾個時空相會時的熱鬧，但也是簡樸之餘不失隆重。
再考慮到這個時空的情況，四位分部會長也知道這個時空真的盡力了。
“5號時空的具體情況，大家都知道了，現在各位都說一說吧。”
童文石第一個表態：“如果這個時空確實已經走到絕境，那我們那邊可以暫時收留他們，不過恐怕得在1號時空事了之後了。”
他這一番表態，雖然同意收留5號時空的人，但也設了兩個條件，一是得等這個時空確定扛不下去了，二是要等1號時空的人回撤之後再接收5號時空的難民。
張天元點點頭，對他這番表態很是滿意，他自己也是這麽打算的。
“這是最後的辦法。”
再看向其他人，特別是流浪時空的孫德義。
張天元覺得這次估計還是得看這位的。
不過，這時候譚明達主動說話了，先是謝過童文石的好意，然後才說道：
“如果可以的話，我們還是不希望離開這片土地，雖然離開會很輕鬆，但是在宇宙中，能供人類生存的土地是極其稀缺的，我們更希望能獲得技術或者貿易上的幫助。”
大家都對這一番話表示讚同，特別是流浪時空的孫德義。
他也感歎道：“不管哪個時空，在我們可見的宇宙範圍內，都見不到其他適合人類生存的星球，足可見一個適宜人類的星球是何等珍貴，不然我們也不會發起流浪地球計劃了。”
“不管到了什麽時候，都不要輕易拋棄地球，因為我們接下來可能找不到一個比它更好的地方了……”
他看向譚明達，頗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覺，再加上有心跟其他時空打好關係，孫德義定下心來，說道：“其實冰期的事情我們曾經做過類似的推演。”
譚明達立馬看向他，眼中帶著期盼。
“在流浪地球計劃的執行過程中，地球上的氣溫會逐漸降低，最後會接近負一百度，甚至更低，地表的水也會完全凍結。”
張天元靜靜地聽著。
這也是他之前認為流浪時空可以幫忙解決冰期的原因。
流浪時空未來的情況可比這個時空的冰期嚴重得多。
譚明達也聽出味道來了，看著孫德義，隱約感覺到他想跟自己說什麽。
果然，介紹完自己時空的情況後，孫德義給出了方案：“所以你們挖地下城吧。”
“地下城……”譚明達正想說這個方案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隻是沒有建造大型地下城的經驗，但是孫德義沒有停頓，馬上繼續說了下去。
“地下城不僅可以保溫，還可以幫你們避開大部分地麵災害，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們在這方麵有豐富的經驗，這些都可以作為技術援助交給你們。”
“另外，我們也可以向你們租借核聚變電站滿足你們的能源需求！”
一聽到核聚變這個詞，譚明達先是一僵，隨後便感覺自己心跳加速，泵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加速，老化的血管好像要受不了了。
“核聚變電站？”
他不敢置信地跟張天元對視一眼，好像希望以此確定這句話的真假。
張天元也驚訝於孫德義的大方。
之前對其他時空，他都是隻同意輸出聚變電能而已，根本沒提過要租借核聚變電站這種事。
他向譚明達點了點頭，表示互救會將為這段話作擔保，隨即示意兩人繼續聊下去。
得到了保證之後，譚明達的心情用心花怒放來形容都不為過。
如果真的可以順利獲得核聚變電站，那他們現在麵臨的很多問題都可以得到解決。
比如水資源短缺，到時候隻要直接淨化海水就夠了。
能源改變生活，真的不是夢。
譚明達也馬上投桃報李，他知道流浪時空最需要的是什麽，考慮片刻後便道：“等到我們這邊的地下城建成以後，我們國內可以隨時為你們保留五億個避難名額。”
孫德義也笑著道謝，雖然這邊比他們時空也好不到哪裏去，但總歸是條路子。
眼看最大的問題已經解決了，接下來流浪時空的寧季華也出來說話：
“地下城的建造施工都可以由我們來負責。”
一邊說，一邊還看向張天元。
而張天元點了點頭，算是同意，現在1號時空要專心撤離，流浪時空也不可能動用人力物力跨過來幫忙修地下城，自然隻有環太時空可以幫得上忙了。
順道，他還補充了一句：“等到第一座地下城修建完成，通過驗收之後，確定沒有設計缺陷之後，可以把圖紙交給我。”
到時候就可以把圖紙送到設計院去附魔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做，但譚明達還是對著兩人連聲道謝，心裏好像有一種抱上大腿，被人罩著的幸福感。
眼看大家都在表態，《2012》時空的周老稍作沉吟，也跟著說：“人力方麵我們現在是幫不上忙的，2號時空還有很多工程要修建，而且我們的技術可能也比較落後。”
“至於物力，我們也要為未來積攢糧食……”
之前直接捐了六十億人一年份的糧食給流浪時空，所以現在《2012》時空在糧食上也不寬鬆，畢竟這東西不是可以隨便生產出來的。
譚明達正想對此表示理解，忽然又聽到周老說道：“所以我們就給你們捐一點水果，以表心意吧。”
“去年我們國內的蘋果產量是三千萬噸，所以我們時空就發動發動，為你們捐上三千萬噸水果吧，也不一定是蘋果……”
周老還在說。
譚明達還在聽。
但是他身邊的兩個老夥計已經在掐自己的手指了。
三千萬噸水果？
億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