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五點，“晚餐”時間。
打著燈的街道上人潮擁擠，從各個工作地點放工回家的人在路上走著。
居住大樓裏亮起燈光，窗戶也被打開通風，散出白天積攢的熱氣。
還有不少貨車也在路上行駛，他們將一個個箱子送到每一棟居住大樓裏，然後忙碌地離開，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無論是什麽大樓，裏麵的區域都是進行過精準規劃的。
吃飯有統一規劃好的食堂，此外廁所、洗漱、學習鍛煉、休閑娛樂……這些用途的空間都是公共的。
這些區域以外所有空間都被劃為居住區，或者說睡眠區。
而食堂又承擔了一部分休閑娛樂的功能。
因為電視機就掛在食堂的牆上。
這是整棟大樓裏唯一的電視機。
周陶和薛良平跟著家人來到食堂，互相打了個招呼，便各自排隊領餐，一邊看著電視解悶。
電視上的畫麵是今天的實時日出，在蒙蒙亮的天空中，一個小小的火輪慢慢從地平線上冒了出來。
這就是這個時空的太陽了。
雖然現在大多數人都在夜晚生活，而且太陽是造成末日的罪魁禍首，但是對於長久居於黑暗的大眾而言，目睹太陽日出，光明灑遍大地，仍然是一件讓人放鬆的事情。
周陶看著日出，耳邊是電視裏傳來的舒緩音樂，他忍不住再次想起之前接觸過的互救會。
自從那一天之後，他就再也沒聽過那個神秘組織的消息了。
當然，他和薛良平三人也收到了傳喚，要求他對那天的事情保密。
能夠證明互救會存在的，似乎隻有那天大家分而食之的蘋果，以及自己被傳喚的事情了……
正想著，電視上的畫麵忽然切斷，隨後接上新聞播報的節目。
穿著正裝，表情嚴肅的男女主持手裏拿著一份新聞稿，眼睛直視鏡頭：
“各位親愛的觀眾，現在在全國範圍內為大家插播一條緊急新聞。”
緊急新聞！
剛剛還在走神的周陶立馬緊繃神經，他的妻子也擔憂地看了過來，隻有他們還年幼的孩子不明白父母表情為什麽這麽嚴峻。
不止是周陶夫婦，稍微上了年紀的人都知道，緊急插播的新聞從來沒有什麽好事。
霎時間，食堂裏所有人的目光都鎖定了掛在牆上的電視機，工作人員也趕緊跑過去，把喇叭音量調大。
類似的事情發生在全國各地的居住大樓裏。
看著電視，所有人都嚴陣以待。
主持人看著稿子，繼續往下說，即使之前就已經看過這上麵的內容了，但說出來仍是掩蓋不住的顫抖：
“根據最新氣象研究表明，受十五年前太陽風暴影響，目前地球大氣成分正在轉變之中，臭氧含量雖有所複蘇，但二氧化氮等成分正在大量組合……”
周陶看著電視，聽見裏麵說的一大堆化學名詞，心裏著急到了極點。
“倒是快點說結果啊！”
“說點人能聽懂的啊……”
食堂裏麵抱怨聲四起，大家都焦慮透頂，就連打飯的隊伍都停了，所有人圍在電視下麵。
“阿陶……不會又出什麽事吧？”老婆忽然抓住丈夫的手臂，一把將兩人的孩子抱了起來，渾身發冷似的抖個不停。
周陶也攬過自己的妻子，輕聲溫柔安慰：“沒事的沒事的，就算真出什麽事了，也要相信國家，到時候會有人來救我們的，十五年前是這樣，十五年後也不會變的。”
提起這個，驚慌的妻子才安定些許。
十五年前的大救援，的確在全體國民心中留下了終生不可磨滅的記憶。
哪怕是末日後出生的人，也可以從自己大樓裏的叔叔嬸嬸嘴裏得知當時的情況。
這段經曆已經成為整個時空的國民記憶了。
“基於當前獲得的數據，國家氣象局及氣象專家們都表示，地球或許將迎來新一輪冰期。”
“屆時，地球的陽光和紫外線將會被變異的大氣所遮擋，在缺失陽光之後，地麵的溫度將從現在的70℃迅速降低到零度以下，甚至有可能出現極端的嚴寒，持續時間或將長達數十年……”
主持人說到這裏，手裏拿著的稿子都出現了肉眼可見的抖動。
此時各地的大樓裏卻是陷入了詭異的靜默之中。無數人在這一刻屏住呼吸，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
“阿陶，電視上說的是真的嗎？”
周陶點頭：“嗯……也許是真的吧。”
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放眼食堂裏其他人，反應都是跟他差不多，迷茫地轉頭四處張望，有些人還一下子紅了眼睛，委屈地流下淚水。
先是十五年的高溫，現在又來嚴寒。
地球這麽大，他們這些幸存下來的人卻連個躲藏的地方都沒有。
他們已經在大樓裏住了十五年，接下來還能住到哪裏去？
沒有人知道。
哪怕譚明達也不知道。
他同樣坐在辦公室裏，跟自己的老夥計看著電視新聞。
老婦人坐在前麵，“實在不行，我們就申請遷移吧，像那個1號時空一樣，到時候我們我們也遷移到2號時空去……”
譚明達搖頭：“沒那麽容易。”
坐輪椅的梁正平也道：“我們人口住得太分散，遷移時間受限，而且工業能力不足。人家1號時空可是修了上千條鐵路才連通過去的，我們現在哪裏來的這個工業能力？”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人家2號時空那邊，跟我們非親非故的，我們又不是到了絕境，人家不一定樂意我們遷過去。”
唉！
老婦人雖然不喜歡聽這喪氣話，卻也不得不承認梁正平說得有道理。
2號時空還真不一定歡迎他們這些沒有根的人過去。
沒看4號時空那邊，不比他們慘多了？
現在不也一樣在努力自救？
譚明達敲敲桌子，鎮定地說：“別唉聲歎氣的了，互救會和其他時空又不是什麽大善堂。
互幫互助，眾誌成城，但前提是我們不能爛泥扶不上牆，我們我們終究還是要靠自己的。”
“十五年前我們能走過來，以後自然也可以繼續走下去，至少我們這一次還能提前做出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