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早,洗臉吧?”一夜未曾休息的子衿卻絲毫沒有顯出疲態,還是神采奕奕,而整整睡了一夜的李小蕙還哈欠連天,眯縫著眼睛混混沌沌半天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小先生膽子真大啊,在子衿這裏,都能臥於榻上安然入睡,沒有一點緊張?就不怕子衿承諾地好聽,到了半夜卻害你?”子衿端著一盆清水,放在屋內,然後坐在李小蕙身邊,將被李小蕙隨便扔在一旁的外衣取過來,細心整理著,撫平衣服上的褶皺。
李小蕙看到子衿,才想起自己身在何處,她打了個哈欠,站起來,道:“如果在我好的時候,自然擔心地要死,可是現在說不定我都沒幾天命了,幹嘛還要焦慮?不如讓自己輕鬆一點,睡不著覺,可不是什麽舒服的事情。”
子衿雖然神采奕奕,不過離得近了,李小蕙還是看到她眼底的血絲,心中也有些愧疚。
“姑娘幸苦了,好好休息吧。”
“小先生真是豁達,不問子衿結果如何,卻要子衿休息?小先生就不擔心就在今天會毒發麽?”子衿翹起那雙有著長長紅色指甲的手,從銅鏡旁取過一把紅木梳,道:“小蕙,我來幫你梳頭。”
李小蕙不好意思地避開,道:“我自己來就行,怎麽敢勞煩子衿姑娘。”
子衿不樂意地撅著嘴,道:“我們是朋友,子衿才幫忙,要是那些隻貪顧著我容貌的男子,連進這屋子他們都沒資格,何來梳頭一說?”
李小蕙無奈地苦笑,道:“子衿,你不要總把我和男人比,我又不是男人。”
子衿嘻嘻一笑,道:“那些想要通過我出名的歌姬舞姬,我也不會讓她們進屋呢!”子衿一邊說著,一邊就將李小蕙的頭發梳平整,在頭頂盤起一個發髻,之後從她自己頭上頭上拔下一支玉簪,插在李小蕙的頭上。
那玉簪是男女皆宜的樣式,所以李小蕙就算穿男裝,戴那玉簪也不會顯得突兀,倒是更襯得她扮男人之後的秀氣。
李小蕙很是別扭,心中也有些暗自打鼓,現代人有百合之好,那是指女性同性戀,這子衿該不會也有這個愛好吧?還是僅僅喜歡開玩笑而已?
“小公子莫非還怕了子衿不成?”子衿看到李小蕙的躲避,反倒是更加粘上去,用她那種又柔又酥的語調緩緩說道:“小公子,你是看子衿哪點不好呢?”
李小蕙更是拘束別扭,想要躲,又覺得過於明顯,可若是不動,又覺不妥,正在猶猶豫豫的當口,便聽得門外有人叫門,而且還是個男人的聲音,子衿動都沒動,軟綿綿地道:“門沒鎖,進來就是。”
屋門隨即被人從外麵推開,進來的是個年約二十七八的男子,一身錦衣,腰掛一塊大大的玉佩,腰帶上還鑲嵌著一圈白玉,那一身打扮,端的是華貴非常。隻是顯得太過富貴,有些暴發戶的味道。
“子衿姑娘,永樂寺的牡丹開了,姑娘可想去看?”那男子一看到坐在子衿身畔的李小蕙,當即閉嘴,他掃了一眼李小蕙,又看了看子衿,怒不可遏地衝上前來,道:“我一心一意對你,你卻朝三暮四,這又是那個窮酸小子?你又拿著我的錢去貼補情郎!”說著,提起拳頭就要打李小蕙。
子衿閃身擋在李小蕙身前,對著那錦衣華服的男子冷笑道:“你早應該知道,我就是喜歡不停地換枕邊人,陳公子,讓你失望了。”
那姓陳的公子拳頭舉在半空中,被子衿攔住了,打也不是收回去也不是,過了一會兒,他才不甘地撤回拳頭,恨恨地道:“好,算我瞎了眼!”說著,拂袖而去。
李小蕙是被這一幕弄得有些糊塗,又有些心悸。子衿站起身,對著李小蕙笑了笑,道:“小蕙姑娘,既然子衿都幫了你那麽大忙,你就少許地幫子衿一個小忙吧。這個陳公子,子衿是受夠了他,琴棋書畫什麽都不會,隻懂得漫天地散銀子,一身的俗氣,偏偏他死纏著我不放,子衿想找個人來氣走他,可是那些男人沒一個讓子衿看著舒服的,平時應對倒也罷了,引他們入室卻是不願,又怕再引來一個像他那樣的。這樣,總可以把他氣走了。”
李小蕙這才知道,方才子衿同她那麽親密,其實是為了演戲給方才那個陳公子看。“不過,他也夠可憐的,畢竟,動心總是沒錯的。”李小蕙道。
子衿嗤笑一聲,冷冷地道:“動心?他隻是覺得子衿是長安城裏身價最高的,為了顯擺闊氣,才要接近我而已。他還想帶我回他家裏去,向一群鄉下人顯擺!哼!癡人說夢!”子衿明顯對那李姓的錦衣男子十分看不上眼,如今能把他氣走,子衿是十分滿意的。
“庭芳!”子衿高聲換來庭芳,要庭芳為自己梳妝,一切收拾停當,已經是日上三竿。子衿也不管自己昨夜一夜未曾休息,對李小蕙道:“我說的那個神醫,馬上就到,你可以讓他幫你鑒別一些龍鱗參的真假,也可以讓他看看你中的毒,看他有何解法。”
李小蕙一一應了,這時守在子衿院外的童仆也來通告,說何大夫已經到了。
那何大夫是個三十出頭的精瘦男子,留著一縷山羊胡,當李小蕙將龍鱗參遞給他的時候,發現他的手指十分粗糙,指甲縫裏還有泥土。
“何大夫,你那些藥材長得如何?移進長安城,也能長得出來?”子衿問道。
何大夫用手順了順他的那把胡子,幹笑兩聲,道:“不錯,不錯。”也不知是說藥材長得不錯,還是子衿猜測地不錯。
那塊枯樹根一樣的龍鱗參被何大夫在手中翻來覆去看了好久,越看,那何大夫的眉頭便皺的越近,過了一會兒,那何大夫忽然將龍鱗參湊近口便,啃了一小口細細咀嚼。過了一會兒,他將口中的藥材吐了出來,眉間愁雲迅速消散,“嗬嗬”笑了起來,道:“這是什麽人給姑娘的東西?真是和姑娘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天大的玩笑?李小蕙一怔,不知何大夫此言何指。
何大夫又順了順他的山羊胡,緩緩地道:“這東西初看上去,聞上去,都有些像是人參,但又不全像,似是而非。不過嚐了一口,到是讓我嚐出來了,姑娘可知這是何物?”
“到底是什麽?請明言。”李小蕙急著問道,這若真的龍鱗參,她的命可就有救了,可是為什麽何大夫說是個天大的玩笑呢?
“是蘿卜。”
“蘿卜?”子衿和李小蕙都愣了。
“是蘿卜。”何大夫十分肯定地點了點頭,道:“不過是用人參水蒸熏過的蘿卜,又晾曬成幹,所以不好判斷辨別,不過這人也真下的大本錢,這麽一塊,所用人參比這塊蘿卜大十倍尚且不止。不過雖然蒸熏過,終究沒滲透到蘿卜裏麵去,嚐一口,就可分辨地出。”
李小蕙心有不信,接過來,自己也咬了一小口,嚼了幾下,細細辨別。
的確,除了稍微苦了點之外,這東西和李小蕙從前吃過的蘿卜幹兒是一個味道。
用蘿卜冒充龍鱗參,這玩笑可開大了。
李小蕙整個人也瞬間垮了下來,距離她中毒已經過去一個月,當初駱鳴宇也斷言她的希望就在這一個月內,如今這唯一的希望也變成了蘿卜幹兒,她還有什麽指望?唯有等死了。
“何大夫,我這位朋友前些日不小心被蟲子咬了,看了好多大夫都說是中毒,卻都解不了,何大夫能幫忙看看麽?我知道您是醫中聖手,隻是懶得圖那虛名罷了。”
“你這丫頭,就會哄我。”何大夫笑著虛點了點子衿的額頭,子衿便吐了吐舌頭,道:“我這不是沒法子了麽?這可是我的好友,萬一被小蟲子毒死了,我會沒人陪的。”
“想要陪你的人還少麽?恐怕半個長安城的人都巴不得有這種待遇。”何大夫與子衿的談話極為輕鬆,就像是極熟悉的老朋友之間聊天而已,互相揶揄,互相玩笑。
何大夫一邊與子衿說笑罷,便先查看李小蕙的臉色,接著又要她伸出手來,卷起她的袖子看他胳膊上的皮膚色澤,之後才給她診脈。診脈之後,又看了李小蕙腿傷那幾塊已經愈合地幾乎看不到的蟲子咬過的地方,細細詢問李小蕙那蟲子是什麽模樣。
之後,何大夫又再度愁眉不展了。
李小蕙道:“之前也有人說過這蟲子古怪,毒性不宜解。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何大夫搖了搖頭,道:“照你所敘,這蟲子的確古怪,我從未見過,隻在醫術上見過對其描述,不熟悉其毒性。姑娘若是許可,讓我取血一小杯查看,如何?”
“好。”李小蕙點了點頭,不就是抽血化驗麽?她在現代的時候哪次看病體驗都少不了這一項。
獲得李小蕙首肯,何大夫取出一柄又小又薄的刀子,然後問子衿要了一個幹淨地酒杯,劃破李小蕙手指,滴了幾滴鮮血到酒杯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