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血流成河

而現實,卻在頃刻間將這份溫暖擊個粉碎。握住自己的溫暖大手,突然間鬆開,他眼睜睜看著她墜落崖底。

“天瑤……”淒厲的狂吼聲響起,楚琰僵直的矗立崖邊,如同一尊風化雕像。雲袖遮蓋下的手掌緊握,手背上條條青筋凸起。

丈遠的距離外,一支破空的羽箭向著尹涵雪的方向飛去。她跑向他,大聲的哭喊著:“琰……救我……”

楚琰眸光冷冽,幾乎毫不遲疑的飛身而起,落在尹涵雪身後,攬住她柔軟腰肢,替她擋掉飛馳的羽箭。

“殿下,涵雪知道你不會舍棄我的。”涵雪柔軟無骨的靠在他胸膛,一臉嬌柔之態。

楚琰冷漠的推開她,對身後侍衛冷冷道,“護送尹側妃回宮。”

“殿下。”尹涵雪嬌滴滴的喚著,而他卻絲毫不為所動。

“娘娘,請吧。”侍衛拱手道。

尹涵雪緊咬下唇,一副委屈至極的模樣。卻還是在侍衛的催促下離開。

少了尹涵雪這顆籌碼,黑衣刺客很快便被製服,赤焰躬身俯首,等著楚琰示下。

“一個不留。”楚琰冷絕的吐出四個字,周身散發著駭人的寒氣。

赤焰愣了片刻,才躬身領命而去。

一時間,山穀中血流成河,淒慘聲一片。血水順著盤山路彎曲流淌,恐怖的駭人。

……

太子妃失蹤,何等的大事。禦林軍派出了一批又一批,卻沒有天瑤的絲毫消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東宮書房中,楚琰漠然的靠坐在桌旁軟榻之上,眸中一片冷寒之色。左手緊握成拳,腕骨處,三顆朱砂血印格外刺目。

三根烈焰紅針刺入腕間太淵穴,那一刻,整條手臂都失去了知覺。他又何曾想過放手,是他根本抓不住她。

一道黑色暗影在角落處晃動,幻影單膝跪在地麵,頭壓得極低。

“是他動的手?”深冷的語調,雖是問句,語氣卻是極肯定的。

幻影跪在地上,默然不語,而沉默,便是回答。

楚琰嘲諷的挑動唇角,拳頭緊握,發出骨節撞擊的脆響。在暗夜中,說不出的鬼魅駭人。

“他還是容不下!是不是本王對誰好,誰就要倒大黴。”他緊咬牙關,極度的隱忍著怒火。冰寒的眸光掃向地上的男子。

“你為什麽不出手?”

幻影眼中一閃忐忑不安之色,卻強自鎮定,道:“幻影是主上的影子,幻影心中隻有主上的安危……”

嘩啦一聲脆響,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語。盛怒中,楚琰雲袖一揚,將桌案上文房四寶統統掃落於地。

“若今日墜入懸崖的是玲瓏,你還會不會與本王說這些冠冕堂皇的敷衍之詞!玲瓏是本王的第一個女人,本王許她三千寵愛,沈天瑤的存在,不會威脅到她半分。可你還是見死不救。”

麵對楚琰的質問,幻影無從反駁。他承認,他的確存了私心。“殿下息怒。”

息怒!楚琰冷笑。是啊,他是該息怒的。沈天瑤墜崖,一切都無法再改變。

“太子殿下,老奴奉太後之命,請殿下移架慈寧宮。”殿外,大太監劉喜尖銳的聲音響起。

“滾。”楚琰眼角餘光冷掃了眼地上的幻影。

幻影俯首,身形一晃,便消失了蹤跡。

……

慈寧宮中,至從天瑤失蹤,太後就再也沒展露過笑顏。

“皇祖母不必擔憂,沒找到屍體,就說明還有生還的希望。”楚琰立於她身側,躬身遞來一碗參湯。

“你倒想的開,怕是她死了,正和你的心意。”太後嘲諷的哼了句,漠然推開他遞來的湯碗。

此番,太後是真的傷了心神的。那孩子倒是可憐,無端被卷入漩渦之中,如今,又平白的送了性命。隻得道一句,天妒紅顏。

楚琰陪著笑,端端正正的將湯又舉在了她麵前。“皇祖母算生孫兒的氣,也不能和自個的身子過不去,這湯再不喝就冷了。”

“哀家豈是置氣,哀家傷心啊。”太後別過頭,抹了一把淚。

好端端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何況,那孩子還是……

又是一聲沉重歎息,太後一臉疲憊,不耐的對楚琰擺了擺手。“退下吧,哀家心煩。”

“皇祖母多保重身體,孫兒告退。”楚琰平靜的將湯碗遞與身側的太監,躬身退去。

剛邁出門口,太後蒼老的聲音卻再次響起。“天瑤既然去了,沈家之事,你便不要插手了。”

楚琰清冷一笑,這一句警告,才是她今夜宣他前來的目的。

“孫兒謹遵皇祖母教誨。”

……

剛走出慈寧宮,赤焰就迎了上來。“殿下……”他欲言又止。

“還是沒有消息?”楚琰的聲音淡漠的沒有一絲情緒。

赤焰搖頭。“幾乎將崖底翻遍了,就是沒有太子妃的下落。”

“恩。”他輕應了聲,沒有找到屍體,也算是好消息,他不過也是這樣安慰自己。從天瑤失蹤到現在,整整三天三夜,他又何曾合過眼了。

“命人到山腳下的

村落找一找,若是再尋不到,就撤回來吧。”他最後吩咐。

撤回來?難道是要放棄!

赤焰有片刻的遲疑,但還是躬身領命,退了下去。

第二天,聖旨從景陽宮正殿傳出,赤焰才明白自己主子打著什麽主意。的確不用再找了,因為沈家出事了,隻要沈天瑤還活著,她就一定會現身。

————

正是漲潮時分,深藍的海麵,波濤暗湧,一波接著一波的湧向沙岸。岸上巨大的岩石頂端,坐著一個年輕女子,容顏似雪,三千發絲如墨。一身白色粗布麻衣,卻無法掩蓋住傾世之姿。

她目光茫然的凝望著海麵,墨色瞳眸,卻沒有絲毫焦距。

麵朝大海,身後是屋舍錯落的村落。她存在於天地間,竟是那般的渺小。耳邊海風呼嘯而過,記憶又回到了墜崖的那一刻……

身體急速下落,耳邊風聲呼嘯,打的肌膚生疼,卻也不覺得害怕。最後,落入冰冷的深潭之中。寒水刺骨,天瑤卻沒有絲毫的掙紮,任由著身體墜落。

潭底死一般的沉寂,好像周圍的一切都停止了呼吸,很快,她也會停止呼吸,寂寞、窒息和死亡的氣息將她層層包圍。

都說人在死之前的那一刻,會懷念生前的一切人和物。在意識彌留的一刻,她的腦海中,竟是——楚琰那張冰冷的俊顏。

“阿瑤,漲潮風大,別吹壞了身子。”身後,傳來夫人的呼喚聲,也打斷了天瑤的思緒。

她回頭,對身後不再年輕的夫人淡然一笑,然後起身,一步一顛的爬下凸凹不平的岩石。“我尋了你整一個早上,你這孩子,爬到上麵做什麽,跟嬸子回家。”婦人扯過粗布披風,

嚴實的裹在天瑤身上。

剛將她救回來的時候,這孩子幾乎都沒了氣息,昏睡了三天三夜。要不是命大,隻怕就真

的永遠都醒不過來了。她老婆子活了大半輩子,何曾見過這般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何況,她和老伴至今無兒無女,隻以為是上天賜給他們的孩子,對天瑤是疼愛的緊。

回到李嬸家的院子,李老漢早已做好了早飯,就等著老婆子和丫頭回來。“你們再不回來,菜飯就要涼了。”他一臉憨厚的笑,將飯菜端上了桌,特意盛了大碗的魚湯遞到天瑤手中。

“丫頭,要多吃,身子才能養得好。”

“謝謝李伯。”天瑤淺笑。

“謝什麽,嬸子可沒當你是外人。”

“嬸子,我給你送魚來了。”院門外突然傳來年輕男子的聲音,他是村長的兒子,村裏人都叫他小三子。

小三子倒是不見外,喊了一嗓子,便自顧推門走了進來。對李家夫妻晃了晃手中的大魚。而兩隻眼珠子都盯在天瑤身上,卻沒有半分猥褻之色。

天瑤淺笑,不甚在意。崖下水勢湍急,人皮麵具早已衝的不見了蹤影,如今,也隻得用真麵目示人。

“我看你小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這魚是送給嬸子,還是送給我家阿瑤的啊。”李嬸打趣的說道。

而小三子一聽這話,連耳根子都紅了,慌亂的低下了頭,也不敢在盯著天瑤猛瞧。這村裏的男子臉皮倒是薄的很。

“嬸子,我家裏還有些事兒,先走了。”他逃也似的向外走去,似想到了什麽一般,在門口處又突然停住了腳步,轉身提醒道。

“嬸子,要是沒什麽事兒,最近可不要進城了。聽說帝都發生了大事,沈將軍謀逆,皇上賜了滿門抄斬,如今帝都亂的很呢。”

“你說什麽?”啪的一聲,天瑤手中的筷子掉落。她再也無法維持一貫的淡然,起身來到小三子的身邊,用力的扯住他的手臂。

“你說什麽,再說一次。”她顫抖的聲音,幾近沙啞。

小三子一頭霧水,斷續道。“沈傲風,沈大將軍造反,已經滿門下獄……”

未等他將話說完,天瑤已經驚慌失措的衝出了院落。

————

大將軍沈傲風勾結匈奴,賣.國求榮、意圖謀反的事傳遍了大街小巷,沈家滿門下獄,往日門庭若市的沈將軍府,如今卻是一副殘舊破敗之相。

天瑤站在府門外,看著門上冰冷冷的封條和四周巡邏的禦林軍,心中頓時百味繁雜。在走出村子的時候,她還存了一絲僥幸,希望這一切隻是楚琰逼她現身的手段,麵對緊閉著的大門,她才發現自己是多麽的幼稚可笑。早該有自知之明的不是嗎!她還沒重要到能讓他為之耍手段的程度。

衣袖下的手緊握成拳,指尖陷入皮肉竟絲毫不知疼痛。

嗬,舊時王謝堂前燕,舊時王謝堂前燕啊。

“快看,沈家罪囚又開始遊行了。”不知是哪個高八度的嗓音喊了一聲。

不遠處,人群開始湧動。街道兩側,黑壓壓的都是人頭,禦林軍身穿金色鎧甲,手執佩劍,將湧動的人群擋開,才勉強的讓出道路。

負責押運囚車的將軍騎在高頭大馬之上,麵目威嚴。他身後緊跟著木質囚車,沈傲風、沈東辰父子分別困在囚車之中,衣衫被抽打的破爛不堪,而囚車之後,沈家婦孺低頭跟隨著,腳上拖著沉重的腳銬,哭嚎聲不斷。

無知的民眾將爛菜丟在他們身上,臉上,破口大罵著,“賣.國.賊。”

天瑤麵若死灰,身體都在止不住的顫抖著,這些都是她的家人,她的親人啊。

突然,沈家不足五歲的幼子跌倒在地,孩童無知,竟扯著嗓子哭嚎了起來。領頭的將軍大喝一聲,高舉起手中的鞭子。

眼看著鞭子就要落下,一道白影翩然,已將孩子抱起,退開丈遠的距離。

“幼子無罪,將軍,得饒人處且饒人。”清清冷冷的聲音,天瑤仰頭,不遜的對視著將軍的目光。

高舉的鞭子就這般僵在了空中,嘴巴大張著,一雙眼睛死死盯在天瑤身上。恍惚間,隻覺是九天仙女落凡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