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兒擦幹眼角的淚,才勉強平靜下來,“娘親,你需要寧兒為你做什麽?”

“我要見幽冥宮主,我自己,練不了。而她現在,無法離開楚琰身邊。這件事,隻有君寧能幫她。

走出君寧的臥房,天空飄起了細碎的雪花,天瑤整了下肩頭的披風,微仰著頭,伸出手掌去接天空落下的雪花。殿門處,楚琰半靠著廊柱,鳳眸微眯,靜靜的看著她,用心的記下她的一顰一笑。

“等了很久嗎?”天瑤見到那一抹高大的身影,眸中一閃而過錯愕的神色,但很快,笑靨便掛上了麵頰。“冷嗎?”她走過來,伸手牽過他的手掌。將身體貼靠在他心口丫。

“能這樣靜靜等待著你,真好。”楚琰輕笑著,將她擁在懷中,並輕輕的吻著她額頭。“是不是舍不得寧兒?傻瓜,你不會死的。”

天瑤窩在他胸膛,將小臉埋在他心口。“楚琰,你是不是想丟下我?”

楚琰含笑不語,下巴抵著她額頭。景康帝的一生,善於算計,連生死都算計在內。天瑤還剩了幾層功力,他心知肚明,他不是聖人,他任由著她為他輸功,不過是需要多一些的時間與她相處。他不是聖人,他也有不舍與留戀,但他一直都有分寸,在天瑤撐不住的時候,他會封了她的武功,然後,一個人靜靜死去。

他想,離開的日子,不會太遠了吧。雖然這一生有些短暫,但他遇見了天瑤,這個與他同生共死,願意為她付出一切的女子,能夠遇上她,愛上她,他楚琰此生,何曾有幸媲。

“回去吧,下雪了。”他淡淡道。

“飄雪真的很美。”天瑤溫柔的笑,伸手拂掉他肩頭的雪花。兩人相依著,離開東宮,向未央宮的方向走去。長長的宮道似乎沒有盡頭,但他們的路,似乎已經走到盡頭了。

君寧的事辦的很利落,三日後早朝時,雪姬宮主便出現在了未央宮中,“你又要如何?你明知道,本座救不了景康帝。”

天瑤單膝跪地,低頭跪在雪姬麵前。“師傅,天瑤隻求你最後一次,我要練幽冥身後最後一式。”

雪姬臉色變了幾分,在桌案旁坐了下來,“六月飛雪,你不是已經練成了最後一式嗎。”

“師傅,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天瑤跪在雪姬身前,麵色死一般的沉寂。“師傅,我已經決定了,若你不幫我,天瑤也一樣可以做到,我不在乎付出多大的代價。”

“你威脅本座?”雪姬眸色冷寒。

“師傅,我是在求你。”

“夠了。”雪姬重重拍了下桌案,半響後,才冷冷吐出一句,“真的想好了嗎?斷情絕愛,從此之後,你就隻能做天山之上冷冰冰的神女了。”

“嗯。”天瑤應了聲。

“我可以幫你,但救了景康帝之後,和我回天山。”雪姬又道。

天瑤苦笑,隻怕到時她已經失去了愛人的能力,留與不留,都不在重要。

……

楚琰從未想過,不過一個轉身,一切似乎都變了。

當她再次回到幽冥宮時,殿內,寒氣逼人,比六月飛雪更大的威力讓他的心也跟著塵封了。雪姬宮主端坐在殿中,清冷的一笑。“本座在這裏等你很久了。 ”

楚琰輕笑,雖然比預想的早了些,但也許是件好事。“宮主既然來了,就帶她離開吧。”他一身明黃,隱在雲袖下的手掌緊握著。舍不得又能如何,他不想死在她身邊,那樣,隻會讓他更加不舍。

“本宮自然是要帶她離開的。”雪姬宮主冷笑著,目光掃落在那道緊閉的房門。她助天瑤在短時間內煉成‘絕愛’,也不知致命的寒氣,會不會侵蝕她的身體,畢竟,自幽冥宮存在的那天起,曆任宮主沒有一個人敢輕易嚐試,即便是冰冷的神女,都不肯付出斷情絕愛的代價,可想而知,天瑤對楚琰的愛,究竟有多深。

此生,究竟誰是誰的劫數?

“阿瑤,做完該做的事,我們就要離開了。”雪姬宮主冷聲說道。

內室的門突然被人從內推開,一股陰冷的寒氣撲麵而來。天瑤一身雪染白衣,墨發披肩,發髻間隻一根青色發簪,無半分多餘的裝飾,她的氣息似乎比往日更冷了,清冷的眸中是顯而易見的冷漠與疏離。她看著楚琰,與看著普通人無異。

“瑤兒。”楚琰鳳眸微眯,明顯的感覺到了詭異。

天瑤的記憶中,已經沒有了這個男子,唯一記得的,便是自己應該救他,救他之後,他們便兩清了。她淡漠的來到他身邊,伸出指尖,不由分說的搭上他手腕內側,片刻後,哼笑著甩開。“不過吸血蠱而已。”她話音剛落,雲袖揚起,掌心間寒氣凝聚,逐漸靠向楚琰。

“瑤兒,你究竟怎麽了?”楚琰閃身躲避,神情受傷的看著她。

天瑤一笑,唇角掛起嘲諷。“不用我救?那你隻有死路一條。”

“你將朕的瑤兒如何了?”楚琰震怒的看向一旁雪姬。

“本座能將她如何,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都是,為了你。”雪姬輕笑著,語氣卻又甚為無奈。

而兩人說話間,天瑤的幽冥掌再次侵襲而來,楚琰左右躲閃,卻抵擋不住冷冽的寒氣。天瑤的步步緊逼下,他揚起手掌與她対勢,而天瑤的功力卻極是霸道,他的掌心被她吸附在掌間,冷流順著想貼的手掌傳入他身體,整個一條手臂都被凍結住,然後,一隻透明的冰蟲被逼出體外。

天瑤指尖輕彈,冰蟲瞬間化為一縷冷煙。這個數日以來威脅楚琰生命的定時炸彈,就這樣被輕易除去,隻是,天瑤卻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該了結的都了結了,我們可以離開了嗎?”天瑤眉眼冷挑,掃了眼一旁的雪姬。

雪姬宮主起身,率先向殿外走去。天瑤雲袖一拂,剛要離開,卻被楚琰的手臂阻擋。“誰允許你離開?將話說清楚?”

天瑤眸中略帶不屑,雲袖揚起,冰冷的寒氣讓他不由得後退。“我和你沒有什麽好說的,讓開,否則,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瑤兒。”楚琰心痛的低喚。

天瑤睫毛輕顫,舉手投足都散發著冰冷的寒氣。“我們似乎不熟。”

楚琰何其精明的人,大概已經猜透了其中蹊蹺。為了救他,他不知道天瑤又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所謂君無戲言,皇上剛說過讓本座帶天瑤離開,不過轉眼的功夫便反悔了?”雪姬譏笑著開口。

“將話說清楚,朕今日放你們離去,否則,誰也別想走。”楚琰清冷開口。今日,不過也隻限於今日而已。他楚琰活著,天瑤就一定要在他身邊。

雪姬又是一笑,目光探向門口處,一抹月白的少年負手而立在殿門處,鳳眸清冷,帶著淡淡的哀傷。“父皇,讓她們走吧。”君寧平淡開口,而背於身後的手掌,緊緊綣起。

楚琰震驚的看著他,片刻後,震驚轉為憤怒,又演變為傷痛,最後,歸於平靜。“都給朕滾。”他咬牙吐出一句。雲袖一拂,冷然轉身。

雪姬與天瑤離開後,寒氣逐漸消散,君寧站在他身後,低頭不語。

“說吧。”楚琰冷聲問道,他知道君寧必是知情的,亦或者,還充當了幫凶,左右不過瞞著他而已。

君寧蹙眉半響,才對楚琰道,“沒什麽好說的,父皇應該知道,有得必有失。”

“好一個有得必有失!”楚琰清冷的笑,鳳眸冷眯,一瞬不瞬的落在君寧身上,“那你告訴朕,這一次失去的又是什麽?是記憶?還是……”楚琰隱去了後話,隱約間,他已猜出了答案。

君寧點頭不語,他還能解釋什麽呢,斷情絕愛,總好過眼睜睜看著他流血而亡,兩者相較取其輕,他別無選擇。

屋內是死一般的沉寂,火盆中燃燒的炭火,劈裏啪啦的作響,讓室內的溫度溫暖如春,但流轉的空氣卻好似被凍結了一般,父子間彼此沉默著。

許久後,楚琰才再次開口,“你也走吧。”

君寧微錯愕,蹙眉片刻,才意會出他話中深意。走,便是要他跟隨天瑤而去。“娘親隻怕已經不記得君寧了,即便是記得,也不會再有任何感情。”

“這就是為了救我而付出的代價?”楚琰沉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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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三更完結,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