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四月芳菲盡,禦花園中,大片的桃花伊始盛開。 惠兒一身粉嫩的宮裝,與白色的哈巴狗追逐玩鬧。小狗通體雪白,惠兒給它取了個名字為小雪。但小雪卻是隻公狗,對這個名字似乎十分反感大多數時候,惠兒喚它都得不到回應丫。

“小郡主,我們該回去了,瑤妃娘娘喚您用午膳。”侍女追上歡蹦亂跳的小雪,將它送入惠兒懷抱。

惠兒嘴角揚著唯美的笑靨,懷中是不安分的小雪。“姑姑上午一直在睡著,何時醒來的?怎麽才來告訴我!”惠兒一麵撫摸著小雪長長的毛發,一麵奶聲奶氣的詢問。

“回稟郡主,娘娘才剛醒來不久,禦膳房做了些郡主喜歡的紅棗山藥糕,娘娘喚您一起去吃。太子殿下也在,正陪著娘娘說話。”侍女在前領路,兩人想著未央宮正殿而去。

“姑姑,姑姑!”惠兒如小鳥一般,展開雙臂,撲入天瑤懷中。雪兒就跟在她身後,伏在天瑤裙邊。

“一個上午又去哪裏瘋玩兒了,你瞧瞧這小臉蛋髒的。”天瑤溫潤一笑,取出絹帕擦掉惠兒臉頰的汙痕。

“君寧哥哥陪皇上處理國事,也不能陪著惠兒,我都是和小雪一起玩兒的。”惠兒輕笑著,將小雪從地上抱起,獻寶似的在天瑤麵前晃了晃。“這就是小雪,楚弘哥哥送給我的,它跑的很快,惠兒都追不上它呢。”

天瑤笑意盈盈,伸手撫摸了下惠兒白嫩的臉頰,並吩咐侍女將小雪抱走。“晚些時候再玩兒吧,先用午膳,聽服侍你的宮人說,你這兩日都沒怎麽好好用膳。”

惠兒淡淡的點了下頭,摸樣有些委屈,嘟唇說道,“姑姑這幾日身子不適,惠兒心疼,也吃不下什麽東西。晨起的時候聽禦醫說姑姑和小妹妹並無大礙,惠兒才放心的出去玩兒。”她柔軟的身體再次撲入天瑤懷中,小小的手掌輕輕撫摸上天瑤平坦的小腹,柔柔的呢喃道,“小妹妹還要多久才能出來陪惠兒玩兒呢?惠兒很期待啊。”

天瑤輕柔一笑,低頭吻了下惠兒額頭。“明年春暖花開的時候,小妹妹就能陪你玩兒了。”

“吃飯吧,別總煩著娘親。”君寧伸手將惠兒拉到身邊的位置坐下,並吩咐宮人傳膳媲。

侍女端上銅盆,為惠兒擦拭了麵頰與雙手,這才有宮人遞上她喜歡的紅棗山藥糕。 惠兒吃的香甜,甚至有些狼吞虎咽。君寧不時為她夾些她喜歡的青菜,惠兒看著君寧,笑的眉眼彎彎,十分惹人憐愛。

“寧兒喜歡的桂花酥。”天瑤含笑,將一塊桂花酥送入君寧碗中。君寧隻淡淡回了句,“謝謝娘親。”

“明日就是冊封大典了嗎?”天瑤複又問道。

“嗯。”君寧點頭,依舊不溫不火的應著。祭祖之後,楚琰並擇了黃道吉日為君寧行冊封大典。過了明日,他便是名正言順的大翰儲君。對此,天瑤既無讚同,亦無反對。路是君寧自己的,如何選擇,也該有君寧決定。

“爹說娘親身子不好,受不得繁文縟節的折騰。冊封大典之後,我就回來陪你。”君寧小口的咬著桂花酥,溫潤開口。

“我很好,寧兒無需牽掛,凡事以大局為重。我說過,你是楚家子嗣,無論你做如何的選擇,娘親都會陪在你身邊。”

君寧握著銀筷的手微頓,但很開恢複了一貫的淡然,隻輕點了下頭而已。

“回稟娘娘,祈妃命人送來了燕窩羹。”小太監躬身而入,手中托盤上是一盅溫熱的燕窩羹,蓋子掀開,冒出淡淡白霧和清甜的香。小太監身側跟隨著楚菀的侍女,她盈盈一拜,含著笑意開口,“娘娘前日受了驚嚇,我家主子一直擔憂在心,便命小廚房熬了燕窩羹,這燕窩可是上好的血燕,對娘娘的身體大有助益。”

“替我寫過你家主子吧。”天瑤柔聲開口。

侍女又是一拜,“奴婢還要回去給我家主子複命,便不打擾娘娘休息,先行告退。”

楚菀的侍女離開後,燕窩被端上了天瑤的桌案,即便沒有品嚐,也知是極品血燕,散發著甘甜。徐嬤嬤走上來,用特製的銀針試探過羹湯,又檢查了盅壁,均沒有任何異樣。“此羹無毒,娘娘可放心食用。”

天瑤一笑,輕搖了下頭。“撤下去吧,我吃飽了。”並非是她多疑,隻是,深宮險惡,人心難測,她不得不防。不知為何,最近總是有種不祥的預感,她也說不出緣由,隻是心口慌得厲害。

徐嬤嬤點頭,吩咐宮人將羹湯撤了下去。即便無毒,也不可大意,還是小心一些的好。君寧太子明日被要行冊封禮,如今,瑤妃與腹中孩子已成為了後宮女人的眼中釘,恨不得將她連根拔起。

“姑姑,禦花園中桃花開得正好,姑姑陪惠兒一起去賞花吧。”惠兒手中還抓著甜甜的紅棗糕,唇邊還沾著些糕餅末。

天瑤溫柔的笑著,用指尖抹掉她臉頰上的粉末,柔聲開口,“小妹妹要休息了,姑姑陪著她睡覺,讓君寧陪著惠兒一起玩兒,不好嗎?”

“這些天君寧哥哥隻陪著皇上,要等皇上的身體好了才能……”

“惠兒!”君寧一聲低斥,打斷了惠兒的話。她並未意識到言語有失,卻知道君寧動怒了。惠兒委屈的嘟起小嘴,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樣。

天瑤依舊在笑著,溫柔的哄了惠兒,但眸光卻不由得溫冷了幾分,若有所思的在君寧身上流轉。半響後,才對身旁的侍女吩咐道,“帶郡主出去玩兒吧。”

“是。”侍女躬身應著,牽起惠兒的手向殿外而去。徐嬤嬤也是明眼人,帶著一幹宮人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一時間,屋內徒留天瑤與君寧母子二人。

天瑤微斂眸光,淡聲問道,“說吧,有什麽事瞞著我。”

君寧臉色淡然了幾分,目光遙遙望向窗外,隱在衣袖下的手,不由得收緊了幾分。天瑤是何其聰明,想要再瞞過她,隻怕不易,微歎一聲吼,他緩緩開口,“上己那日,我抓那條赤蛇的時候,被它咬傷了手臂。爹為我吸毒,赤蛇的餘毒引發了他體內的落雁沙,這些日子,我一直在照顧他。”

君寧簡單的交代了事情的原委,再多的,他不敢說。而即便他不說,天瑤卻已明白了事情的嚴重。赤蛇的毒性有多強她知道,而落雁沙,更是百毒之首,兩種毒在體內相生相克,侵蝕心脈,又該是怎樣的疼痛。而楚琰夜夜擁她入眠,她卻絲毫不曾察覺。

他的確掩飾的極好,但她也的確是粗心了。

“他現在,如何?”她微低著頭,聲音極輕,卻止不住的顫抖著。

“毒性被內力壓製著,沒有性命之憂。”君寧避重就輕,踱步來到她身側,輕牽起她冰冷的手,護在掌心,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不必擔心,我會守在他身邊的。”

“嗯。”天瑤點頭,雖心疼著,卻也有幾分動容。不幸中的萬幸,至少,這一場風波,拉近了父子之間的距離。君寧已習慣喚楚琰‘爹爹’。

“我已經飛鴿傳書給師傅師娘,他們很快就會入京。赤蛇的餘毒對於師娘來說應該不在話下。”

天瑤讚同的再次點頭,她不過是精通醫術,而賊婆卻是醫術聖手,當年若非遇上她,她與君寧母子也難逃一劫。

入夜,未央宮中,燈火通明。楚琰如往常一般,喚了常服而入,強封住幾處大穴,才能在天瑤麵前不露出破綻。邁入屋內之時,天瑤正半依在窗欞旁,身旁的桌案上放著兩碗溫熱的湯藥。她目光柔柔的落在白玉瓷碗之上,目光微微渙散迷茫。

當他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處,天瑤微微一笑,開口道,“今日似乎回來的早了許多。”

“嗯,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折子,寧兒在看。”他隨口回了句,在她身側停住腳步,伸臂將她擁入懷抱,直覺她今日似乎溫順了許多,至少,不在拒絕他的靠近。

天瑤抬眸,眸中依舊是溫暖的笑意,伸手握上他手腕,指尖不著痕跡搭上他脈絡。楚琰是何其警惕之人,她觸碰上他手臂之時,他便明白了她的意圖,劍眉微挑起。“你知道了?”

天瑤眸色不由得深諳,眉心緊鎖在一處,貝齒緊咬了唇片。“何苦呢,封住穴道,隻會讓毒素反噬,更加痛不欲生。”

“無礙,我挺得住。”楚琰狀似隨意的輕笑。封住穴道,至少不會讓血氣上湧,若在她麵前嘔血,隻會讓她平白的擔憂而已。置於疼痛,他忍得住。隻要擁著她,便可以忘記所有的痛苦,天瑤便是他的藥。

“喝藥吧,君寧親手熬得,禦醫院的人並不知曉,不會驚動前朝。”天瑤將要端到他麵前,眸中暗含著淡淡的期許。

楚琰低柔一笑,接過她手中的藥碗,又輕指了一旁的另一碗。“那碗是遙兒的嗎?”

“嗯。”天瑤點頭。

“遙兒這幾日可有乖乖喝藥?”

天瑤無奈失笑,“天瑤的一舉一動不都在皇上掌控之中嗎。邀月都是看著我將藥喝下才離開,有時藥苦,你便讓君寧來送,皇上當真費盡心機。”

楚琰輕笑著,手掌溫柔的托起天瑤絕美的臉頰,柔聲道,“叫我楚琰。”

“楚琰。”她順從的低喚。

“遙兒,我想要珍惜你。”他俯身,輕吻著她櫻紅的唇瓣,卻隻是蜻蜓點水。更多的,他不要索要,在她麵前,他引以為傲的自製力,總是失控。

“後宮中的女人有哪個是省油的燈,當真防不勝防。若非寧兒機敏,那條該死的蛇隻怕要傷到你與腹中孩子。”

“可你還是不肯放我離開啊。”天瑤若不可聞的歎息,唇角笑靨略帶無奈。

楚琰擁著她的手臂頹然收緊,他的下巴緊貼著她額頭。“是我無法承受再一次失去你。”

天瑤低柔的笑,語調中帶著幾絲玩味,“楚琰,這樣不像你。”

“那如何才是我?”他將她抱起,讓她坐在自己膝上,指了指桌案上的藥碗,霸道的吐出兩個字,“喂我。”

天瑤略無奈,心道:這般的霸道無賴,才是他的作風。

天瑤端起桌案上的藥碗,將藥送入他口中,楚琰喝過藥,又端過天瑤的藥來喂她,一旁的牆壁上,映出兩道糾纏的身影,相依相攜。

楚琰輕握著她手臂,指尖隨意穿透她柔軟的發絲。“明年春暖花開之時,腹中的孩子也該滿月了,我帶你們女子回江南賞景可好?江南梅雨,我一直心心念念著。”

“那你的江山呢?”

“明年的時候,寧兒對朝政也該熟悉了。太子監國,安清王輔佐,該是無大礙的。”

天瑤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將大翰江山交到一個不足六歲的孩童手中,虧他想的出來。“還是等寧兒再大一些吧,天瑤可以等。”她淡然的笑著,靜默的好似靜靜綻放的曇花。這些年都已過去,她似乎也習慣了去等待他。

“早些休息吧,明日便是寧兒的冊封大典。”

“好。”楚琰輕笑著,將她打橫抱起,向內室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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