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個夜晚,梁山後寨的一處宅院。

被宋清發配到阮小五手下的李應臉色陰沉地坐在桌邊,他的好友杜興也一臉憤然之色坐在他下首。

兩個都是不得誌的人,李應自不必再說,杜興也沒有任何變化,甚至改製的名單裏都沒有出現他的名字。

宋清的這種改製,同改朝換代後的封賞群臣差不多,而沒有得到封賞的人,自然就是要被邊緣化了。

自覺為梁山出過不少貢獻,如今卻絲毫不受重視,他的心裏能好受嗎?現在也跟李應一樣恨起宋清來,不然也不會坐在這裏了。

“宋二郎小賊,你辱我太甚,此仇不報,誓不為人”李應猛地一拍桌子道。

原來在梁山排行第十一位,現在可好,直接被宋清扒拉沒影了,李應心中的恨意已經無法形容。

看了一眼難兄難弟杜興,道:“是他宋二郎不仁在先,也就別怪我們兄弟不講義氣。暗中聯絡些同你我遭遇一樣的頭領,同時我們也需要外援,這事由我來辦,宋清小賊甚是奸猾,你我都務必要小心行事,千萬不可露了馬腳,待時機成熟,我要讓小賊後悔今天對你我兄弟做的事”

“一切聽憑哥哥安排”

杜興也終於下了決心,與其混吃等死,不如拚死一搏。

昏暗的燭火忽明忽暗地照在兩人猙獰的臉上,讓人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梁山內部暗流湧動,這些宋清都似乎毫不知情,每天繁亂的公事都讓他忙的不可開焦,不過盡管這樣,他還是盡量抽時間去陪豆娘。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朝廷的聖旨早就到了,不過在聖旨未到之前,宋清的那篇檄文早已經通過梁山的特殊渠道傳了出去。

朝廷旨意也有抵報向各路衙門傳送,不過同梁山的傳送速度相比,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的。在朝廷旨意剛到梁山的時候,宋清的檄文已經在天下傳揚開來。

宋清的檄文能製造出什麽樣的效果,現在雖還沒有顯現出來,不過宋清相信,起碼他不會那麽被動了。

所以當朝廷使臣到達梁山的時候,宋清根本沒讓他上山,交給他一份抄錄的檄文後,就把他打發走了。

據說老皇帝看完這篇檄文後,又發了好一通瘋,不過這次他總算是理智了些,沒有再叫囂剿滅梁山了。

據內衛傳回的消息,老皇帝現在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修仙,估計是玩起自我麻醉了。

天氣一天比一天冷,當天空飄下第一片雪花的時候,京城大宦官梁師成的府上來了一位神秘客人。

來人沒有報名字,隻是遞上了一份禮單。

這種藏頭露尾的拜訪者,梁師成本是不想見的,每天來求他的人多了,什麽人都見,他見得過來嗎?不過當看到來人送來的禮物後,立刻就改了主意,吩咐下人把客人請到花廳待茶。

梁師成的幹兒子王甫也在,王甫其實不比梁師成小幾歲,不過為了富貴榮華,別說是幹爹了,幹祖宗他也會叫的。

王甫因為上次給老皇帝鋪了個台階下,所以這陣很受皇帝待見,很有點春風得意的架勢,不過王甫知道,他一時的得寵同梁師成根本無法比,所以時不時的還要上幹爹這來問候一下。

原本兩個人懷抱著暖爐坐在那裏閑嘎嗒牙,見有人給幹老子送禮,王甫就準備起身離開,卻被梁師成叫住了。

梁師成當然不是因為王甫是他的幹兒子才對他另眼相看,王甫在他眼中同死鬼李彥一樣,不過是他的另一條狗而已。

之所以留下王甫,是他突然有種很不好的感覺,總覺得這個神秘的送禮人相托之事不簡單,感覺歸感覺,這麽重的禮物還是要收下。而且即便有王甫在,好處也還是他一個人的,如果是麻煩那就得讓王甫幫著分擔分擔了。

來的是個留著八字胡的中年人,穿著一身名貴的狐裘,氣度雍容,顯然不是普通商人那麽簡單。

來人這副架勢,再加之他送的重禮,梁師成也不好慢待,看著這個眼生的人,疑惑地問道:“咱家瞧你可麵生的很,不知來找咱家所為何事啊?”

來人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王甫,笑道:“不知有這位大人在場,公公說話可方便?”

“此乃咱家的義兒,王甫大人,不是外人,你有話但說無妨”

梁師成的一席話說的王甫心裏這個美啊!自己的馬屁果然沒有白拍,不由自主地挺了挺幹癟的胸脯。

來人忽地神秘一笑,整了整衣衫,向著梁師成抱拳道:“在下梁山小旋風柴進,見過梁公公、王大人”

什麽?他居然是從梁山來的?

梁師成和王甫兩張老臉同時嚇得比外麵的雪還白,一下就從椅子上蹦了起來。

兩人身邊侍候的丫鬟也嚇得花容失色,梁師成平時在家的時候沒少罵梁山賊寇,在她們心中,梁山都是那種殺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盜。

梁師成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命人把這個叫柴進梁山賊寇拿下,可一見柴進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心中不由疑惑,這家夥到了我家中還敢自報家門,他難道就不怕死?

王甫卻沒想那麽多,張嘴就要叫門外的侍衛,卻被梁師成叫住了。

“你膽子不小,竟然敢到咱家的府裏來,你就不怕咱家把你送到開封府去嗎?”

柴進原就是世家子弟,身上自有那種世家子的氣度。聞言微微一笑道:“在下既然敢來,就當然什麽都想到了,在下敢向公公保證,如果在下被抓,公公保準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梁師成氣的嘴直哆嗦,指著柴進道:“你、你究竟想幹什麽?”

柴進在進門之前,身上的配刀已經被侍衛拿走,應該形不成什麽殺傷力,不過梁師成可是深受梁山其害之人,有種發自骨子裏對梁山人的懼怕,再加之他本就是個膽小之輩,所以對柴進的話深信不疑。

王甫也傻了,心中不由暗罵梁師成,這個死太監,幹嘛非要把我留下?這下好了,想裝作不知道這事都不成了。

柴進進京當然是受宋清指派。

北伐的事被宋清一紙檄文化解了,不過出兵登州還需要借口,思來想去,宋清最後還是把目光鎖定在梁師成身上。

這個老太監貪財怕死,隻要誘之以利,然後在將之綁在梁山的船上,不怕他不就範。至於梁師成用什麽辦法瞞過朝廷和老皇帝,那就是他的事了。

當柴進笑眯眯地把來意說出來之後,梁師成不由大怒。

“不可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咱家有什麽權力準許你們私自出兵攻占朝廷的州府?你們不要癡心妄想了”

柴進冷冷地看著梁師成道:“公公當然可以不答應,不過不知道明天汴梁大街小巷流傳公公與梁山勾結的事後,公公可有什麽辦法化解?”

“哼!官家不會相信你們的”

說這話的時候,梁師成心裏也沒多少底,他不由想起上次想置宋清於死地,而蒙騙老皇帝時,老皇帝的眼神。老皇帝看似迷迷澄澄,可真就那麽好糊弄嗎?

可這麽大的事自己怎麽能答應?再說自己也沒那個權力呀!

“我敢這麽說,當然有辦法讓皇帝和朝臣們相信”

頓了一下,柴進又語重心長地道:“梁公公,其實我梁山對您並無加害之意,隻要您在皇帝和朝廷對我梁山多加遮掩,不就什麽事都沒有了嗎?金銀財寶還是您的,您也可以繼續做皇帝的寵臣,何樂而不為呢?”

笑容滿麵的柴進在梁師成眼中無疑於洪水猛獸,梁師成心中明白,柴進說的輕鬆,可這種事又怎麽能答應?

忽地想起身邊不是還有個人嗎?

幹咳一聲對王甫道:“將明,你怎麽看?”

王甫心中大罵,關老子屁事?你問我、我他媽問誰去?

“這個、這個,還是義父拿主意吧!孩兒跟從就是”

王甫現在恨不能長出翅膀,趕緊飛離這是非之地。這種事是能跟著瞎摻和的嗎?恨歸恨,可又不敢表露出內心的真實想法,隻能硬著頭皮說跟從梁師成。

王甫不上套,梁師成無奈下,隻能道:“柴英雄,這件事實在太大,咱家也不能現在就回複你,這樣吧!你先回去,容咱家考慮一下”

“當然可以,不過您想的時間不要太長,最遲明天晚上,不然不利於您的流言恐怕就要流傳出去了,而且我還可以向您保證,所有的證據都會第一時間出現在老皇帝的麵前”

柴進說完,向二人微微抱了下拳,轉身施施然走了。看他神清氣淡的樣子,來的仿佛不是什麽朝廷大員的家,隻是個普通酒樓一般。

王甫忍不住道:“義父,您就這麽讓他走了?”

梁師成橫了他一眼,心說,難道還要留聽他吃飯不成?你的狗命不值錢,咱家的命可金貴著呢!

見幹老子的眼神有些不善,王甫乖乖地把嘴閉上了。

“你也都知道了,說說看吧!這件事該如何化解?”

梁師成是說什麽都要拖王甫下水了。

王甫的頭發都快愁白了,這種主意他敢亂出嗎?他也不傻,幹老子這是要拿他當替死鬼。可若不說出點什麽來,幹老子能放他走嗎?

心裏一邊問候著梁師成的先人,一邊飛快地轉著念頭。

“義父,據孩兒所知,登州那邊地廣人稀,梁山要那地方幹什麽實在令人費解,不過孩兒倒是覺得不妨先假意答應他們”

梁師成未嚐沒有拿王甫當替死鬼的想法,聽王甫居然想到了辦法,不由來了興趣

“哦!這是為何?”

王甫硬著頭皮道:“其一,梁山人馬此去一路穿州過府,能那麽容易就到登州嗎?他們若到不了登州,同您也沒有任何關係。其二,即便真有不利於您的消息傳來,您也可以說成是為了調梁山賊寇出山,梁山賊寇離了他們的老巢,同虎落平陽有什麽區別,說不定官家還會誇獎您哪!”

梁師成沉吟一會,王甫說的雖好,不過他總覺什麽地方不對勁,卻一時又說不上來,不過眼前似乎也隻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