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臨時住所外的官差已經撤走,別人不知道,他們這些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可是深受其害,都知道童貫帶的那些匪兵是什麽樣,惹著他們還不如去捅馬蜂窩來的痛快呢,按他們知府老爺的話說,這事不是他們能管的,讓他們自己狗咬狗掐去吧,咱不摻合。

卻還有些死者家屬自以為有康王為依仗,堵在門外叫嚷著不肯離去,結果被高進象撅高粱杆似的放倒幾個後,立刻做鳥獸散了。要他們平時仗勢欺負一下普通老百姓還行,麵對這些殺人不眨眼的梁山好漢,他們連被殺的資格都沒有。

宋清要賀富貴又弄來一輛大車,給鐵錘母子乘坐。現在還不是讓他們隨便拋頭露麵的時候,一切準備停當後,立刻下令啟程。

都說貴人出門風雨多,宋清也沒覺得自己是貴人,可不論自己走到那,好像麻煩就跟到那似的。

天已近中午,鐵錘殺人事件在偌大的開德府內,不過是個小插曲,絲毫不影響城內其他居民的正常生活。

當宋清一行隊伍走在大街上的時候,街頭上已經是人頭攢動。

宋清等人的衣著雖不華貴,卻透著一股威勢。過往的人流不知不覺就給他們讓出一條通道,不過若想象昨夜那樣快馬飛奔還是不能。

雖然也算惹下了麻煩,不過宋清並未太放在心上,梁山人最不怕的就是麻煩。隻不過以他目前的處境,還是盡量低調點好。告訴高進不用走太快,就當是逛街了。

這條街應該算是主街了,街兩旁商鋪林立,各種叫賣聲此起彼伏,南來北往的行人、商旅不時往來其中,時不時還有幾個衣著華麗的公子哥,帶著幾個奴才招搖而過。

梁山的後山雖也有集市,可宋清在山上可是等同大哥級別的首領,那有時間閑情逛街?看著來往的人流,宋清心中竟有了下車逛一逛的想法。

不過這個想法隨即就被另一個念頭代替了。

在進城之前,高進曾無意中提過一句,開德府還有個名字,叫做澶州。當時由於太過疲勞,宋清並未在意,現在想起來,也隨即想起一件事來。

澶州,北宋同遼國簽訂的澶淵之盟不就是在這裏嗎?

那一場明明是勝仗,甚至可以趁機把遼國打得一蹶不振的戰役,最後竟以年年向遼國進貢收場。雖說換回了邊境百年的太平,可誰都知道大宋真正丟的是什麽。

大宋以文製武,行強幹弱枝之策。自以為聰明,可那些文人在麵對異族入侵的時候,他們除了會苟合求饒,還會幹什麽?

當然什麽事都不能一概而論,但至少在大宋,以趙宋皇帝為首的文人就是這麽幹的。

百年的時間彈指而過,那場戰爭或許早已被這裏的人們忘記,但宋清不會忘,而且他知道,這裏的太平很快就會被金兵的鐵蹄踏碎,到那時就隻有恥辱,不會再有什麽盟約了。

坐在一旁的豆娘見宋清臉色忽明忽暗,以為宋清在因為鐵錘的事煩心,忍不住道:“是不是妾身讓相公為難了?”

宋清一愣,隨即明白豆娘說的是鐵錘母子,微笑著伸臂摟過豆娘嬌小的身子。

“我的小豆豆怎麽會讓相公為難?我原本想著帶你去街上轉轉,現在看來是不行了,等見過我說的那位朋友,我帶你去趟開封,聽說那是一座不夜城,到時候我們好好逛逛”

梁山上什麽都不缺,林衝也為豆娘準備了很豐厚的嫁妝,可宋清還是覺得很虧欠豆娘,如果可以的話,他會盡可能的多陪在豆娘身邊。

雖說已經和宋清成了真正夫妻,兩人又是坐在車裏,可大白天的被宋清這樣摟著,又叫著兩人私下的昵稱,豆娘還是覺得非常害羞,想要掙脫宋清的摟抱,可又有些舍不得,忙把小臉藏進宋清的懷裏,來個掩耳盜鈴,不管別人看不看,她自己不看就是了。

正行進間,忽聽身後一陣大亂,雞飛狗跳聲中,有個聲音傳過來。

“前麵的人請留步...”

宋清心中一緊,這個知府膽子不小,難道連童貫的麵子都敢不給?

高進比宋清更緊張,勒馬出現在車窗口,探身道:“請公子和夫人棄車換馬先走,我來斷後”

這裏是鬧市,即便換成馬也跑不起來,況且宋清也幹不出縱馬傷人那種毫無顧忌的事來。他深知,隻要人家把城門一關,他們根本無路可逃,所以急也沒用。

“不用急,看看他們想幹什麽?”

宋清也是統領過大軍的人,越到關鍵時刻,也越能鎮定下來。

宋清沒注意,高進也沒有注意,人群中數十個看似平常的百姓,聽到後麵的追趕聲後,已經不緊不慢地在宋清馬車兩旁的街邊停下來。看似毫不在意,其實注意力已經集中在宋清這邊。

在這些人身後,一個不為人注意的角落,兩個頭戴鬥笠、手拎長條狀布包模樣的壯漢,也透過鬥笠密切注視著宋清這邊的動靜。

再遠一些的街角,一個邋遢道人懶洋洋地靠在牆角,看了宋清這邊一眼,又看了看那兩個壯漢,忍不住搖了搖頭,自言自語地道:“就這麽一個臭小子,值得這麽興師動眾嗎?”

街上人流依舊,沒人注意這個老道,甚至連那幾十個停在路邊的人都沒人注意。

後麵追趕的人很快就追到宋清馬車後,卻也無法再前進一步,因為已經被高進帶人擋住了。

看追過來的人似乎並無惡意,高進稍稍放心些,卻忽然心有所感,扭頭向兩個壯漢所在的方向望去。

兩個壯漢的臉都被鬥笠擋住,看不清容貌,可高進心中還是泛起一股熟悉的感覺。

“他們是誰?”

不容高進多想,後麵追趕的人中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在馬上衝著高進抱拳道:“敢問壯士,車中可是宋公子?”

“你是什麽人?為何追趕我們?”

來人是童貫的另一心腹,當然知道宋清他們在城內幹了什麽,又為什麽走的這麽急。忍不住心中腹誹“你們他媽殺完人,拍拍屁股就走,還得讓我家大人給你們擦屁股,怎麽跟沒事人似的?有你們這樣的嗎?”

想歸想,車中這位祖宗更不是他能惹得起的。跳下馬躬身衝著馬車道:“我家大人剛巧也在城內,聽說公子來了,已經為公子準備了酒宴,特命小人來相請”

馬車門已經打開,不過宋清並未下來,看著這個下人,覺得這家夥有些眼熟,卻想不起在那見過。

奇道:“你家大人?那個大人?”

“我家大人的名諱不是小人敢隨便叫的,公子隨小人去就知道了”

宋清還未答話,高進先不幹了。

“你家大人的名字不能隨便叫,我家公子就能隨便請嗎?要請我家公子就讓你們大人自己來”

“這...”

管家顯得很為難,他當然知道不是他們家大人不想來,實在是不敢來。一個當朝樞密使屈尊降貴地當街請一個土匪頭子,傳出去朝廷的顏麵何在?朝中那些官員的吐沫都能把他淹死。

來人身後的大人似乎並無惡意,若是把對方逼的狗急跳牆,自己不又要開始新一輪的逃難了嗎?宋清實在是過夠了逃跑的生活。

招手叫過高進:“找一家像樣的酒樓,我們在那裏等那位大人,若是我們吃過飯他還未到的話,我們就繼續趕路,再有人追趕,格殺勿論”

管家見識過宋清的威勢,對宋清這番表態倒也不感意外,好在宋清也算是給他們大人麵子了。不等高進發話,一邊轉身派人回去通知童貫,一邊四下觀望附近有什麽幽靜些的酒樓,便於他們大人和宋清密談。

這是條主街,街兩旁酒樓不少,不過管家並不滿意,當看到不遠處一家名叫“太白居”的酒樓時,眼睛頓時一亮。

躬身對宋清道:“宋公子遠來是客,就讓小人給您帶路,請宋公子品嚐一下我們這最出名的菜肴”

從古到今,叫太白居的酒樓可謂數不勝數,也未見他們的菜肴比別人高到那去。吃什麽倒無所謂,主要是這家酒樓裝飾的比較豪華,想必裏麵的環境也能不錯。

扭頭看了高進一眼。高進會意地先帶人去酒樓上下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危險,才向宋清示意可以進來。

能常年跟在童貫身邊的人,當然得是那種八麵玲瓏的角色,見宋清同意那處地點後,立刻讓身邊的人去開一大一小兩個單間,請宋清和眾隨從一同進去用餐。

宋清倒無所謂,高進職責所在,也不可能把宋清單獨拋下,淡淡地謝絕了管家的好意,讓手下兄弟自己準備幹糧食用,同時等在樓下,便於隨時出發。

宋清帶著豆娘和高進隨管家蹬上二樓的單間。單間的位置不錯,一扇窗戶正好臨街。

趁管家去安排酒宴,高進靠近宋清道:“公子,我們好像被人盯上了”說著指了指窗外牆角兩個頭戴鬥笠的壯漢。

又被人盯上了?這些人還真是屬蒼蠅的。

宋清順著高進指的方向望過去,兩個巨大的鬥笠遮住了兩個人的容貌,不過宋清看著看著,突然笑了。

高進有些奇怪,正想問宋清笑什麽,忽聽街的另一端又是一陣大亂,接著就見兩匹快馬橫衝直撞地在街上飛奔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