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如一張大網,緊扣在蒼茫的大草原上。

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借著星星點點的亮光,勉強可以辨清方向,草原上除了呼嘯的風聲,幾乎聽不到別的聲音。

忽然,一陣雜亂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地傳來,昏暗的星光下,可以看出是兩名騎士在報鞍打馬狂飆。

在他們身後十餘裏處,則是舉著火把狂追的馬隊,黑影重重,也不知有多少人馬。

前麵這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李玉和格日勒。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在也速該率軍返回的途中,就有人偷偷告訴也速該,這個漢人李玉可能也是格日勒的情人。

李玉身邊可沒有格日勒,不過此時也速該的腦袋已經被妒火燒焦,也不管是真是假,先命人把李玉抓了起來。

約好見麵的,卻始終等不到李玉,格日勒心急之下,竟偷偷潛入也速該大營,並救出了李玉,同時卻也驚動了也速該。

於是這對野鴛鴦就開始了亡命而逃。

兩人的騎術都不錯,不過由於李玉的馬在出來時,被哨兵射了一箭,跑了大半夜,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奇跡了。

眼看追兵越來越近,李玉急道:“你先走,不要管我了,去中原,到我告訴你的那個地方,自會有人照顧你”

格日勒揮鞭抽了一下李玉的馬,怒道:“都這時候了,還說這些幹什麽?你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要死也死在一起”

李玉心中也不知是該感動,還是罵她糊塗,他知道,這種情況下,再跑下去,兩個人都是死路一條,隻有自己把罪責攬過來,以也速該對她的寵愛,她興許才能活命。

想到這,李玉猛地勒住**馬,不走了。

格日勒都快急瘋了,從她見到李玉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隻屬於照顧男人,現在就是讓她死,她也不願再回去麵對那個老男人。

勒住馬,掉轉馬頭來到李玉身邊,急道:“你幹什麽?馬不行了嗎?上來,我們一起走,能走多遠算多遠”

李玉苦笑一下道:“玉兒,你知不知道,我其實一直都在騙你,我是梁山派來的探子,對你的感情也都是假的”

兩人在纏綿的時候,李玉一直戲稱格日勒的肌膚猶如羊脂美玉,讓人愛不釋手,所以私下裏,他一直這麽稱呼格日勒。

聽李玉這麽說,格日勒果然呆住了,但很快就反應過來,怒道:“老娘管你是什麽狗屁探子,隻要你愛我,我也愛你就夠了”

隨即又把語氣放緩,道:“李郎,快走吧!再不走,我們真的就走不了了”

此時追兵的馬蹄聲已經清醒可聞了,李玉卻仍沒有要走的意思。

“其實我一直都在騙你,我根本就沒有喜歡過你,不過是在利用你而已,別傻了,回去吧!”

隻有這句話才是最傷人的,格日勒瞬間被石化,隨即就像發了瘋似地,掄起馬鞭沒頭沒臉地抽起李玉來。

李玉一動不動地任由她抽著,說出這樣違心的話,他的心又何嚐不是在滴血。

待格日勒打夠了,追兵也圍了上來。

格日勒猛地抽出配刀,架在李玉的脖子上,流在淚道:“我再問你一遍,到底愛不愛我?”

蒙古女子就是這樣的敢愛敢恨,李玉知道,隻要自己說不愛,格日勒的刀會毫不猶豫地砍下來。

能死在自己心愛女人的手下,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還沒等李玉說話,追兵中忽地傳來也速該的聲音。

“格日勒,殺了他,我可以當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隨著話音,也速該雄獅般的身形出現在火把之下,四周則是無數蒙古騎士。

李玉冷冷地看著格日勒,道:“還等什麽?”

格日勒真的揚起了刀,可看著火光下李玉那恬淡的笑容,腦海中瞬間閃現出兩人在一起時的恩愛纏綿,這一刀又如何砍得下去?

也速該有些急了,怒道:“格日勒,還等什麽?難道你真的要陪他一起死嗎?”

格日勒的表情有些奇特,忽地轉過身對著也速該道:“可汗,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請你放過他吧!所有罪責,格日勒願一人承擔”

李玉嚇了一跳,怒道:“你瘋了?你...”話隻說了一半,神情突然變得怪異起來。

也速該怒及而笑,道:“好、好,既然你們想死,我就成全你們”說著舉起手來,隻要他的手落下,李玉和格日勒兩人轉眼就能變成刺蝟。可是他的手停在半空,忽然停住了。

片刻之後,轉頭對身邊人道:“你們可曾聽到什麽?”

身邊人凝神聽了一下,很快道:“可汗,好像是有大隊騎兵在奔馳”

“不好,快撤”

也速該猛然想起,追了大半夜,此地應該已經快接近雲州了吧?

相比也速該,李玉的反應卻是快多了,在蒙古武士的注意力被來騎吸引的時候,猛地撲倒格日勒,反手搶過她手中的刀,然後揮刀斬斷馬腿。

兩匹受傷的馬悲嘶著倒在地上,卻也正好將李玉和格日勒擋在了身下。

戰馬是嘶鳴聲驚醒了也速該,他是恨不得親手殺了拐騙他老婆的人,隻可惜時間不準許了。

夜空中忽地傳來一陣嗡嗡聲,有經驗的蒙古騎兵立刻拿出盾牌擋住要害,還有的則直接跳下馬鑽入馬腹下。

聽到這個聲音,也速該不由心膽懼裂,也顧不上再殺人了掉轉馬頭就跑。

可掉轉馬頭也需要時間啊!隨著此起彼伏的慘叫聲起,草地上仿佛突然生出一片箭羽。

箭羽實在太過密集,就是拿著盾牌的人,防得了要害也防不住其他地方,更何況**還有戰馬呢!

轉眼間,也速該的人馬就倒地大半,其餘的則掉轉馬頭就跑。

也速該**馬中了四箭,他的大腿上也中了兩箭,若不是有侍衛用盾牌擋著,他現在怕是也變成刺蝟了。

隨著箭雨落下,大地仿佛震動起來,而黑暗中也突然亮起了無數的火把,緊接著,第二陣箭雨又隨之落下。

這片箭雨之後,也速該的人馬再沒有一個是站著的。也速該倒是見機快,拉過手下人的屍體擋在身上,不過命雖保住了,卻也是動彈不得。

騎兵很快就到了近前,火把獵獵中,一麵戰旗迎風飄舞,而上麵那個鬥大的高字更是格外醒目。

也速該的心沉了下去,他作為蒙古大軍的盟主,主攻方向有那些梁山將領能不知道嗎?

“高寵”那個被金人恐怖地稱做殺人魔王的梁山小將。這個時候梁山人馬出現在這裏,不用問也知道是要幹什麽去。

來的正是高寵,他奉命偷襲蒙古大營,路過此地,聽報前麵有蒙古騎兵。二話不說,立刻命令剿滅這支蒙古騎兵。

現在是兩軍交戰時期,沒時間問那麽多。

要說此時最幸運的當屬李玉和格日勒二人,李玉乃內衛中的精英,熟知戰術和各種格鬥技能,聽到馬蹄聲在雲州方向傳來,就知道是梁山大軍出動了。而在這麽黑的情況下,根本無法分清敵我,若是被自己人所殺,豈不太冤了?所以還是先保住小命再說。

以高寵的個性,根本無暇去看是否還有幸存者,反正大帥的人馬就在後麵不遠,即便有漏網之魚,怕也逃不遠。

所以高寵並未做停留,呼嘯著帶兵直撲蒙古大營。

聽騎兵走遠了,李玉才悄悄探出頭,但見一地的屍體,幾支沒有熄滅的火炮插在屍體中隨風舞動,顯得那麽的詭異。

李玉不由長出了口氣,總算是逃出來了,忽然想起,懷中的女人怎麽一點動靜沒有?低頭一看,卻見格日勒正瞪著明亮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李玉想站起來,卻被格日勒死死地抓著不肯讓他起來。

“好了,沒有危險了,我們繼續趕路吧!”

李玉似乎忘了剛才說的話,格日勒卻沒有忘,緊盯著李玉的眼睛道:“還說你不愛我嗎?”

李玉不得不佩服她,這種地方、這個時候,她居然還有心情糾纏這個問題?不過在這寂靜的夜空下,對著一地的屍體,談情說愛倒也不錯。

緊了緊抱著格日勒的手臂,笑道:“打也被你打了,你總不是要真的殺了我吧?”

看著李玉身上、臉上縱橫交錯的傷痕,格日勒心中柔情頓起,抬手輕輕撫摸著李玉臉上的傷口,道:“你若是敢背叛我,我還是會殺你的”

異族女子的心思真的不能以常人來度,不過李玉卻也能感受到她話中那濃濃的情意。

兩個人四目相對,深情凝望,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

不過很快就有人打斷了他們,一聲慘呼在屍體中傳出來,而李玉和格日勒也同時聽出是也速該的聲音。

現在也速該應該也隻剩他一個人,所以李玉倒也不怕他,拉起格日勒,向也速該的方向走去。

也速該現在也離死不遠了,尖銳的箭頭射穿了他的腿上動脈,再加上無人救治,若不是聽到李玉和格日勒的說話聲,他很可能會就此死去。

李玉循聲找到也速該,撥開他身上的屍體,不過一見也速該的樣子,李玉就知道,他不行了。

不管出於什麽原因,畢竟是偷了人家老婆,李玉心中也有些愧疚,對著氣若遊絲的也速該道:“我會照顧好玉兒的,你放心去吧!還有什麽心願?能辦到的,我一定幫你辦到”

“玉兒...”

也速該當然知道李玉是在叫誰,隻可惜他已經無能為力了,眼神落在格日勒的身上,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出來。

看著眼神漸漸渙散的也速該,格日勒的心情也有些複雜,這畢竟是自己的第一個男人,而且一直待自己甚好,可自己卻從未真心對過他。

拉著李玉的手道:“我們把他埋了吧!不要再人打攪他了”

李玉明白格日勒指的是什麽,點點頭。於是兩人合力把也速該從屍體堆中拖出來,又在旁邊挖了個坑,將沒了氣息的也速該埋了進去。不過卻也沒做任何標記,正若格日勒所說,還是不要人別人打攪他了。

忙完這些,東方已經現出魚肚白,而遠方也出現了梁山大軍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