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左手果然是胡左手,聰明和算計應該是天生的,找個保人作保的事很快就能想起來。

餘萬金也不是沒有想到,隻是速度上比胡左手慢了半拍。

“胡兄思維縝密,考慮得對,隻是這保人的費用要咱們兩個平攤麽,這一點咱倆得事先說清楚。”

“餘弟放心,保人保費全是哥哥的,用不多少錢,不敢勞弟弟,哥心裏明白,就這弟已經承讓哥很多了。你放心,從今天起,以後你和夫人哪裏不舒服,找到我我會終身免費包治,如果收你餘家分文,我豬狗不如。”

餘萬金哈哈大笑。

“胡兄,你就不能說得好的麽,我們一家一生會平安健康,哪裏要你診治,隻是你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們花鼓燈團的演出會讓你開心的。”

“弟說的是,我沒有別的不敬之意,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道理,我是說如果,好了,沒有如果,祝你們全家永遠的平安健康,需要我更好,不需要我們也永遠是一家人。”

“這話沒毛病,我們永遠是一家人,一個大家庭。”

餘萬金覺得在心理上扳回了一局,心裏這才好受了許多。

後來的事情進展比較暢快了很多,從保人擔保作證到公開買賣協議,再到房子的互換搬遷,整個過程五個月左右達成。

很快搬進這所不起眼的民宅裏,寬敞且有個大院子足夠接地氣,餘萬金心裏很是痛快,他原來想著胡左手能給一萬元塊大洋他就會做交易,沒想到能談成兩萬,另外還得了這麽一大套品質還不算太差的民居。

如果要將這方院子開墾起來,來年春天種上些辣椒、茄子、黃瓜什麽的蔬菜形成個菜園。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才更有田園風光的味道。

胡左手倒也誠信,在這個陽曆的年底前,把兩萬塊大洋全部經過擔保人轉給了餘萬金。

接到兩萬塊大洋的當天晚上,餘萬金和苗小蘭幾乎一夜沒有入睡,他們可是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銀子呀。

“小蘭,我是這樣想的,我想捐五千大洋給前線戰士的解放軍,如果現在買糧食什麽的太暴露了,肯定有歹人想著我們,我們家更不安全,我想通過組織一次性捐給他們,不留姓名。”

苗小蘭點點頭。

“聽你的,怎麽著都行。”

“還剩餘的一萬五塊大洋這樣安排,我們將一萬塊先藏起來,將來孩子長大了留給孩子用。另外五千我想辦個花鼓燈演出隊,把花鼓燈技藝傳承和發揚光大,到時候即使地裏不收,咱們到各地去演出花鼓燈也餓不了肚子。”

苗小蘭此時才理解男人的良苦用心。

是呀,如果堅持守著那一片大房子有什麽用呢,徒有虛名不如如今把它變現,還有這麽一處住在城郊大宅院,不是一樣的舒坦麽。

把“死錢”變成活錢,不光幫助了前線的解放軍,還能有錢成立餘家花鼓燈演出隊,另外未來的孩子也有了基本保障,他覺得男人這麽想這麽做真的太棒了。

苗小蘭幸福地看著男人,露出一臉滿意的微笑。

“你想怎麽分配這筆財產都行,我說過了,我跟著你這一輩子就聽你的了,你到哪裏我就跟到哪裏,你吃菜我咽糠一樣過日子,我相信你是個有本事的男人,也不會讓你的妻兒挨餓的。”

餘萬金也發現苗小蘭經曆過這件事後,思想覺悟又上了一個新台階,他將妻子深情地擁入到了自己寬大的臂膀裏,並在額頭上吻了一下,那種香氣再入透進心脾。

幾天後,餘萬金順利地將那筆救命款捐給了支前組織,這筆款也在淮海戰役最困難的時候發揮了作用。

次年六、七月,淮河迎來梅雨季節,河兩岸一片青蔥,河水暴漲,水稻抽穗,稻田裏天然鯽魚、草魚也跟著長大,這天下午,餘萬金在稻田裏徒手抓了五六條魚,想給小蘭補補身子,弄得一頭臉上都是泥。他用蘆葦將魚竄成串,洗腳穿鞋剛走出水田,就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萬金,你還有心思在這裏抓魚玩,趕緊回家吧,你老婆小蘭要生了,我剛從你家門口過,裏屋叫得跟殺豬一樣,肯定是你老漢要生了吧。”

餘萬金這才想起來,自己老婆的預產期就這幾天,他不能離開其左右的。

提著一串魚便拚了命地往家的方向跑,路上有人跟他打氣招呼,他都來不及回應。

剛入家門,苗小蘭的叫聲小得很多,他準備進去看看情況,卻被接生婆子,當地的赤腳醫生朱永慧攔了下來。

“這都是女人家的事,男人不能進產房。”

餘萬金不懂這個規矩,隻好傻傻地守在門口外麵。

“使勁,用力,再堅持一下。”

餘萬金聽到朱醫生的鼓勵,心裏還是緊緊的放心不下,仿佛不是小蘭生孩子,而是自己,可自己也是無論如何替她使不上勁的。

“哇,嗚嗚哇——”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聲,如報曉的雄雞響徹在小院的上空。

餘萬金的緊張的心才徹底放了下來。

“餘老板,恭喜你,你家夫人給你生個帶把的,趕緊準備糖水去,我也快累死了。”

朱永慧走出了裏屋,用袖子擦了一把頭上的汗,滿麵生輝且興奮無比,一屁股癱坐在堂屋的床鋪上。

“趕緊去灶屋燒去吧,別在這磨嘰了。”

見餘萬金高興得手腳都不知道往何處放,朱永慧再次催促他。

餘萬金是個心細的人,早在半個月前,他就把糖、薑、點心和雞蛋都買齊了,連染雞蛋的紅顏色也準備好了。

他來到灶房,將兩個鍋灶都生起火,一個煮糖水薑湯,另一個煮雞蛋。

十多分鍾後,糖水薑湯裏他還打了雞蛋花,放在一旁涼著,他開始將十個雞蛋撈出來,塗抹上紅顏色,雞蛋也變成了“紅雞蛋”。

餘萬金將一大碗紅糖薑水雞蛋花茶端到妻子的床頭,發現小蘭已昏沉沉地睡去。

“餘老板,也別太心急了,讓夫人休息一會兒吧,糖水要趁熱喝的好,兩、三分鍾再叫她,我是不能等了,我這一天要接生好幾個呢,我現在就得走。”

朱永慧提醒餘萬金。

“謝謝您,您辛苦了,這十個紅雞蛋你帶走,還有這接生的費用,給你十塊大洋夠麽?”

“夠,夠,用不了這麽多,一半就可以了,要是窮人家,我連錢都不好意思收的。紅雞蛋我可是全要的,這個我就不推辭了。”

“這十塊大洋您也必須要的,十全十美麽,就別跟我客氣了。”兩人相互推辭了幾番,朱永慧還是笑眯眯地回家了。

餘萬金轉回裏屋的時候,薑糖水已經不那麽燙了,苗小蘭也睜開了疲倦的眼睛。

“先別動,我用湯勺喂你吧,等你喝幾口下肚後,再看看咱們的兒子吧。”

餘萬金將苗小蘭從後背輕輕扶起來,用厚厚的棉被墊在後麵,半仰著給她吃起糖水來。

身邊的嬰兒仿佛聽到了這邊的動靜,緊握著雙手,哇哇大哭起來。

“這以後呀,我們就不是兩個人了,身邊又多了個耳朵,不會再叫咱們安生了。”

餘萬金幸福地埋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