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春燕的聰明之處，不想當麵拒絕這件事，她深知媽媽和餘傳智使用的是二人轉的套路，以她的聰明智慧條件，哪有看不出他們心事的道理，眼下不想當即戳穿，就是要他們將來輸得更加徹底。
城關鎮的淮河土菜館裏，餘傳智早已訂好的包間，點了幾個菜正等著一家人的到來。
社會上的流行風如今是到處刮，不光穿衣、發型和外出旅遊，連餐飲也著了道。從原來的老東關八大碗，到現在流行的土菜館，人們的口味不斷在變化，飯菜要求也是五花八門，各式各樣。
當地的土菜，本名不見經傳。可是擋不住一陣懷舊的流行風吹過，從城裏吃到鄉下，又從管仲老街的百年老店轉移到潁河岸邊。吃土菜不光要吃出原來鄉愁的味道，連吃飯的地點都開始挑剔，由城市中心向沿河風景帶開張，生意這邊火了一時，那邊又倒了一大片。
淮河土菜館雖然沒有跟上及時遷移的腳步，但在選擇地點上，真正做到隻選對地，不怕貴地。他們選擇在九合塔不遠處的三篷塔下一片民居裏，外麵看似平淡無奇，內部的寬敞，可以並排停下二十輛旅遊大巴車。每個房間的裝修風格，也是統一的紅木桌椅，書架上擺著四大名著和世界文學名著的圖書，古典淡雅，書香之氣。
餘氏一家人走進888房間時，餘傳智正翹著二郞腿得意揚揚地哼著《你是我的小蘋果》呢？
看見全家人陸續進門，趕緊起身。
“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你們上座。燕子，我把菜點好了，你先看看菜單，這些菜夠不夠吃。”餘傳智一臉諂媚。
“哥，你別什麽都問我，尊重長輩，先讓爺爺爸爸他們看看。”
“也是啊，燕子說得對，你們看看這菜點得怎麽樣？夠不夠吃？”
幾位長輩高興呀，這可是傳智自長這麽大，第一次請他們下館子吃飯。
“你都點好了，我這眼睛也看不清，老花了，淮海、麗麗，你們當爸媽的定吧。”
餘淮海不想過問點菜的事，又把菜譜交給了田麗麗。田麗麗光看這房間的裝飾，就知道菜的價格不會太便宜的，她不想讓兒子破費，也跟著大家打哈哈。
“我聽老爺子的，我和你爸都沒有啥意思，吃好吃飽就行了，別太浪費了，這個年頭掙錢那麽難。”
田麗麗本來的意思，是想著給餘傳智省點錢。畢竟，他也沒有什麽正式工作的收入。沒想到，餘傳智不知好歹，尾巴翹得更高了，嘚瑟的沒有一點邊界感。
“媽，你這是什麽意思，看不起你兒子嘍，我既然請你們吃飯就是讓你們長輩高興的，要吃什麽隨便點，我豁出去了。”
餘春燕知道餘傳智是個要假臉的人，也就將計就計給他一個機會。皺著眉頭問。
“哥，既然長輩們看不清菜單，你就不能直接說剛才點了什麽菜麽，這麽費勁是不是身上銀子不足呀！”
餘傳智從身上掏出一遝百元大鈔，往飯桌上一摔，胸脯鼓得高高的。
“妹子，你可看清楚了，這是真金白銀，可不是假錢，當哥的能缺錢嗎？”
“咱們一共六口人，我點了六個菜，一個湯應該夠吧。炒豬頭皮肉，青菜炒豆腐，雞蛋炒辣椒、紅燒茄子、皮絲燒鵪鶉蛋、韭菜炒河蝦，外加一個紫色蛋湯，還有免費送的大白米飯，應該差不多了。”
“我點的這些菜呀清談可口，有利於中老年人的健康，估計是爺爺奶奶他們最喜歡的。”餘傳智一臉得意。
餘春燕聽了後，就差把嘴撇到了耳朵根子上。
“哥，你也好意思說請客，這菜，我估計不能咱們家廚房，爸媽都能做出來，我說你能不能長點出息，既然請客，就不吃咱們家平時吃過的菜。你是不是不會點，我來幫你忙，真是的。老板，過來點菜！”
聽到有人要點菜，不大一會兒，一位四十出頭，風韻猶存的少婦拿著菜單，一走三晃地來到了餘傳智身邊。
“帥哥，你們的菜不是點過了麽？怎麽還要點呀。”
餘春燕白了她一眼，輕聲輕語地說。
“剛才點的菜都做了麽，如果沒做，我們重新點，那些個菜我們不想吃了，吃夠了，行不行？”
“行，肯定行呀，我就說嘛，剛才這位帥哥當菜的時候，我都覺得不好意思地，沒想到還是這位姑娘有眼光，有品位。他點的幾個便宜菜，我們店裏都有半成品，加熱一下就成了。還都沒動手做呢，你們隨便點，我們店裏什麽都有。你看這姑娘長得俊，人也高大上，那品位絕對不一般，是不是你？”
老板娘講話諷刺挖苦什麽都使上了，讓餘傳智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田麗麗把她胡說，趕緊接上了話茬。
“那是他親妹妹，我們一家人來吃飯，你好好幹好你本職工作就好了，哪有那麽多的事！”
“阿姨你別生氣嘛，我不是故意的，不就是想讓這位帥哥高興麽，你看我這張破嘴，見諒見諒。”
餘春燕也不耐煩了。
“閉上你的嘴巴，我現在點單，你記下來好吧？”
“放心，一定一定，下一次絕對不敢胡說話了。”
“對了，你們這個飯店裏有沒有特色菜，最貴的那種，幫我推薦推薦。”餘春燕突然不想點了，讓老板娘直接說幾個菜。
少婦這下笑開了，她拿出菜單，上麵圖文並茂，看得人食欲大增，直想流口水。
“你看，這是淮河大鯉魚，有好幾種做法，清蒸和紅燒都可以。我們站裏的特色就是主打淮河的‘水八仙’，特別有名氣。”
“淮河有‘水八仙’，你還別說，我可是第一次聽說。”
“這菜就是咱們當地菜，隻是經過專業的廚師長們提煉出來的說法。講起來就是淮河裏麵的八種水產品做的八個特色菜。像淮河鯉魚，淮河河蝦、淮河蜆子、淮河老鱉、淮河蓮藕、淮河茭白、淮河菱角、淮河螃蟹。”
“全部做完上齊沒有問題吧，錢的問題不用考慮，我哥身上窮得隻剩下錢了，剛才還在我們麵前炫耀呢？”
“這上完倒沒問題，就是有一件事情我得聲明一下，我們當地吃飯，咱們在座的長輩是知道的，沒有上八個菜的，還要做一個菜，這些菜都是我們店的招牌菜。”
少婦笑眯眯地看著餘春燕。
“為什麽要加一個菜，這八個菜多好，夠吃了呀。”
少婦不好回答，隻好捂著嘴笑。
餘傳智明白了，更加生氣春燕點了店裏最貴的菜。
“燕子，我的姑奶奶，你真會造，八個菜不就是狗扒碗麽，罵人的，所以人家才讓你再點一個菜呢？”
“哦，我明白了，這就是老板娘的精明之處，知道答案，笑而不答，又給我們善意提醒，實在妙極了。”
少婦老板娘被誇的臉上也泛起了紅暈，花枝亂顫。
“給個建議吧，加個什麽菜，今天晚上全聽你的。”
“我們一般都是加個人參烏雞湯，這樣就是大吉大利的意思。”
“好啊我們全家聚合，肯定要大吉大利呀，聽你的，就這樣定了，趕緊上菜。”餘春燕一拍桌子，給餘傳智使了一個眼色。
“哥，妹妹這麽安排沒想法吧，你不會心疼這桌子菜錢吧？”
“不心疼，隻要全家人高興，妹妹高興就行。”餘傳智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感覺到心被人捅了一刀的痛，那種痛說不出口，是不斷延綿的新痛，還有舊痛的相互疊加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