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十幾分鍾後,沫沫剛跑到路邊,就看見安諾寒的車已經停在那裏。

他半倚著車站著,半月不見,他的眼神裏多了幾分陰鬱。

不過,她一走近,他便笑起來,還用力捏捏她的臉:“怎麽好像胖了?一定是隻顧著吃,都沒想我。”

“我才不想你。幹爹說了:你見色忘義,你這種沒良心的男人根本不值得我想。”

“真搞不懂,他到底是我爸爸,還是你爸爸。”

沫沫眨著天真不失狡黠的大眼睛,說:“他還說,你不回來沒關係,他再生一個兒子娶我當老婆。一定比你帥,比你對我好。”

“他真這麽說?!”

“是啊!”

她當然不會告訴他,某人剛說完這句話,就被自己的老婆趕出家門,至今無家可歸。

法國餐廳裏,安諾寒為沫沫點了一盤鵝肝醬,乳酪和一份鮮湯,自己則隻點了一杯蘇打水,看著她吃。

“小安哥哥,你怎麽不吃?你不是最愛吃鵝肝醬?”

他的目光閃爍了一下,隨口說:“我剛吃過飯,吃不下了。”

吃了一會兒,她用紙巾擦擦嘴角:“我爸爸說我們要搬家了,我走之前還能看見你嗎?”

“什麽?!”安諾寒震驚地抓住她的手臂。“你們要搬走?”

“嗯!媽媽說讓我忘記你……”

他無力地鬆開手,側過臉去。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沫沫才發現他消瘦了,臉色也有些差。

“小安哥哥,你能不能勸勸我爸爸?我不想走。”

他勉強對她笑笑,用溫熱的手指摸著她的頭發,她的臉:“他是為了你好,我不能照顧你一輩子,你應該學會獨立了。”

她推開他的手,低頭吃著鵝肝醬,鵝肝原來是苦的。

吃過飯,安諾寒沒有刷卡,拿出錢包裏僅剩的兩百澳元付了帳。她並不知道,安諾寒的信用卡已經被停用了。

回家的路上,他們一句話都沒說。

路很快到了盡頭,安諾寒熄了火。

沫沫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她正欲下車,驀然間,一雙手摟住她的腰。

“放開我!”她用力掙紮。

安諾寒不顧他的反抗,將她抱到自己腿上,灼熱的唇印在她的額頭上。

“沫沫,對不起!我看著你長大,我也舍不得你,可是你爸爸媽媽做的是對的,你太依賴我了,這樣對你的心理成長沒有好處……”

她還隻是個孩子,幼小的心靈根本承受不了這種別離的悲傷。她用盡全力抱著他,眼淚像雨點一下,一滴滴摔落在他的胸口。

“我不要離開你,我不要離開你……小安哥哥,你去求求我爸爸媽媽,好不好?好不好!我不嫁給你了,我也保證不纏著你了……我不想去看不見你的地方。”

對九歲的沫沫而言,沒有安諾寒的地方,就像沒有太陽的世界,隻剩下讓人恐懼的黑暗。

他捧著她的臉,看著她哭得一塌糊塗的臉,終於點點頭。“好……”

那晚,安諾寒抱著她回家。

安諾寒當著她的麵做出承諾:“爸,晨叔叔,我發誓,沫沫十八歲之前,我不會娶任何女人……”

她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晚霞映照在客廳的落地窗上,染紅了白色的大理石地麵。

第二天,沫沫坐在房間裏寫作業。

韓濯晨和安以風在樓下聊天。

“你老婆讓你回房了?”韓濯晨從桌上拿起一根雪茄,用火旋轉著點燃,放在唇邊。

安以風坐在沙發上,心情十分舒暢地笑著:“小淳說這個季節日本的櫻花開得最浪漫,她想去看看。你什麽時候有時間?我安排一下。趁這個機會也可以讓沫沫和小安培養一下感情。”

“你覺得這麽做對小安公平麽?”韓濯晨深吸一口雪茄,微皺著眉,吐出濃霧。

“有什麽不公平?路是他自己選的,又沒人用刀逼著他。”

韓濯晨冷冷看他一眼:“你用沫沫逼他,比用刀更狠。”

“人都有弱點,誰讓他的弱點是沫沫……”

“沒見過你這麽整自己親生兒子的。”

安以風滿不在乎地晃著腿。“他要不是我親生兒子,我何苦費盡心機給他找這麽好一個老婆?”

“你的意思,他還要好好報答你。”

“我也不用他報答,好好孝順我就行。”

“……”

沫沫正聽的出神,看見安諾寒回來了,他沉重的腳步印在沙灘上,留下一連串的淩亂。

他的襯衫前襟濕透了,袖子被扯破,右臉隱隱顯出五個指甲的血痕。

韓濯晨也從落地窗看見了安諾寒,緊抿的薄唇透露出心疼:“……我怎麽一點看不出你是為他好?”

安以風掃了一眼窗外,隻掃了一眼便移開視線,滿臉氣憤:“我早說過那不是什麽好女人,他就是不信。你看看,分手而已,至於下手這麽重?!當年小淳懷著骨肉被我拋棄的時候,都沒罵過我一句。”

“那也未必。”韓濯晨反駁他說:“當年芊芊不是也打過我一個耳光。”

“靠!你他媽還好意思說?!你殺了她全家,還非要愛她,等她愛上你,想把一切都給你的時候,你又把她拋棄了。她才打你一個耳光而已,換了是我,我早把你剁成肉醬了。”

“行了,你們兩個別在那五十步笑百步。”說話的是剛剛進門的司徒淳,今天她的卷發沒有挽起,隨意地散在背後,加上微嗔的眉眼,分外明豔嫵媚。

安以風一見她進門,馬上精神百倍,半眯的眼睛明亮異常。

司徒淳坐在他身邊,卷發擺動中,白皙的頸項上露出幾點泛紅的印記。“安以風,要說壞還有哪個男人比你更壞?!還好意思說別人。”

“老婆,我好歹在道上混了十幾年,真情還是假意我還能看不透?那個女人,不適合小安。”

“我知道你閱女人無數,看女人透徹到骨頭裏……”司徒淳狠狠瞪了一眼他:“不過,真情還是假意小安自己會看,用不著你。”

安以風不再說話。韓濯晨笑了,嘴角彎成悠揚的弧線。

沫沫才不管他們大人到底在說什麽,她以最快的速度衝下樓梯,跑到安諾寒麵前。“小安哥哥,你疼不疼?”

他在她麵前蹲下,捏了捏她的臉頰。“不疼,一點都不疼。”

她知道他一定很疼,比她的心還要疼!

時間一天天過得很慢,安諾寒對沫沫一如既往的寵愛。

但她知道,他不開心,因為她很多次看見他聽見電話響卻不接起,等著電話聲消失後,對著手機的屏幕發呆。後來,他換了手機號碼,可沒過多久,無休無止的來電音樂又開始了。

有一次,安諾寒洗澡的時候,沫沫偷偷調出他的來電記錄,未接來電上顯示出一串名字:薇。

她剛要放下電話,電話突然響了,藍光的閃動中,薇深情的笑容在手機屏幕上出現……

她本想掛斷,一不小心按了接聽鍵。

“安,我不能沒有你,我愛你,沒有你我活不下去……”

“安,我知道你愛我,你不想牽絆我。我可以和你一起等,不論十年,二十年,我都願意等……”

聽見薇悲涼的哭聲回蕩在空曠的房間。沫沫忽然意識到自己做錯了。

她隻想著自己不能離開安諾寒,竟沒想過,還有另一個人比她更愛他,更離不開他。

她捧著手機以最快的速度推開浴室的門,衝進去。她怕自己遲一步就會後悔。

等她看清眼前修長的輪廓,古銅色強健的肌肉j□j著,她不禁感到身體一陣悸動,急忙捂住眼睛轉過身。

“沫沫?!”安諾寒很自然地拿了個毛巾圍在腰上。“有什麽事嗎?”

她急忙把電話塞到他手裏。“小安哥哥,你的電話。”

他拿著電話看了一眼屏幕,遲遲沒有放在耳邊。

“安,是你嗎?你為什麽不說話?”薇的哭聲如冰錐,聲聲冰冷,聲聲刺人。

安諾寒再也忍耐不住,對著電話啞聲說:“別再給我打電話了,我們已經結束了。”

“我願意等你,十年,二十年,一輩子都可以,隻要你還愛我,我生生世世都願意等你。”

“對不起!我……”

“沒有你,我一天都不想活下去!”

“你別這樣……”

“我現在在山頂,如果你不來,我就從這裏跳下去。”

安諾寒的手指j□j滴水的頭發,糾結著根根發絲,水滴從他眼角滑落,不知是水,還是淚。

“去吧,”沫沫急忙推推他:“快點去呀,再不去來不及了。”

“沫沫?”安諾寒低下頭,詫異地看著她。

“我不想你後悔。”沫沫笑著對他說:“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幹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