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飛來橫禍 大懸疑 青豆

譚彪見到王二哭喪,這才得知巴圖出事,心裏一連串的隻叫:不妙。立即給龍叔打了個電話,說巴圖蹲局子了。龍叔在電話裏冷冷地說道:“找個人給他遞句話:如果管不好舌頭,我們替他管。”

譚彪又聽巴圖老婆說,老嘎烏鏈子在狄康手上。連罵了巴圖的老婆半天,說缺錢到他這兒支應一聲便罷,為什麽非要去搶蕭錯的東西。蕭錯是何等人物,他的東西你能要得?

巴圖的老婆說,蕭家宅大東西老,隨便出個夜壺都是民國以前的,你想那蕭錯成天帶著的傳家寶,該有多值錢啊?譚彪怒氣衝天,又無法發作,隻好給巴圖老婆些錢,叫她暫時離開耶那村。

狄康趕到交警大隊,在張友和的貨車下麵找到了何曉箏。何曉箏啪啪照了幾張照片後,叫狄康把車輪胎卸掉帶走。

何曉箏在輪胎花紋的凹槽裏,取出一小塊碎石,指著輪胎對狄康說:“你能想象出,它是怎麽成為死亡之環的嗎?”狄康聽後,臉色詫異,又仔細端詳一番,才自言自語說道,“輪胎:是張友和大貨車上的。碎石:是葬狗坡馬路上的,應該是張友和開車行駛經過葬狗坡時,嵌入輪胎裏的。”

何曉箏早已想明此節,不禁啞然失笑:“要是有節目拿這種知識搞競答,你就會拿個大獎,提前退休回家。”狄康似懂非懂,一怔之下,隨即省悟:“我退休後會懷念你的幽默風趣的,還有你絕佳的觀察力。但是,法官可不管推想有多完美,他們需要證據。”

“我們會從這裏找到答案。”何曉箏收斂笑容,在電腦裏調出兩塊石頭,一邊掉換角度進行對比,一邊對狄康說:“這兩塊石頭,一塊是在張友和輪胎裏取出來的,一塊是我們在葬狗坡,通過彈道軌跡而找到的貫穿豆豆腦袋的碎石。經過反複接點,我發現,這兩塊石頭的斷裂麵有吻合點,互相咬合。”

狄康看著屏幕,腦中突然一跳醒轉,指著相互吻合的碎石,說:“這兩塊石頭,是同一塊石頭,一分為二的?老實說,我對這一連串的線索,根本完全摸不著頭緒。隻是覺得,應該能在豆豆這起命案裏挖出蕭楚格的死亡過程。”

何曉箏點了點頭,又調出一塊石頭,說:“你再看這塊石頭,是從豆豆的口袋裏發現的。我開始以為,這塊石頭是豆豆自己玩彈弓用的,現在看來我錯了。你看這裏,是豆豆胳膊下麵的淤傷。為此,我們要感謝那些老鼠沒有啃食到這裏。”

狄康看了後說:“傷痕很淺,雖然是蓄意,但不能致命。”何曉箏又將豆豆口袋裏的那塊石頭形狀按壓在傷痕上,說:“不大不小,正好吻合。”狄康詫異:“豆豆拿自己的石頭,砸自己的身體?”

“這是個非常有意思的問題,這塊石頭雖然在豆豆的口袋裏,但它上麵卻沒有豆豆的指紋,隻有巴圖孫子的指紋。豆豆壓根就沒碰過這塊石頭,可石頭怎麽會在他口袋裏呢?”

“是射進去的,這點毫無疑問。”狄康在電腦上,重建了幾次巴圖孫子的射擊過程,說,“從豆豆背後和腋下的傷痕來看,巴圖的孫子並無攻擊他頭部的意圖。這塊石頭,是從巴圖孫子的彈弓發射出來的,擊中了豆豆的腋下。我們知道,一個六七歲的孩子射出的石頭威力並不是很大,石頭射在豆豆的衣服上後,沒有足夠的力量反彈出去,隻能順著衣服滑落,結果,掉進他的口袋裏。”

何曉箏看著狄康,出神半晌,才敢說話:“現在基本可以肯定,巴圖孫子射出的石頭,並沒有擊中豆豆的腦袋。”

狄康再看輪胎時,恍然一驚,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隨即喜意充塞胸臆,他說:“在巴圖孫子射出這塊石頭的同時,張友和的大貨車從馬路上駛過,他自身患有狹窄空間恐懼症,在葬狗坡特殊的地形下,產生了輕微恐懼,於是大貨車在下坡和轉彎地段還處於疾行狀態。十幾噸的車碾壓在石子上,就發生了崩裂,一半嵌入輪胎凹槽裏,另一半則被汽車輪胎碾壓崩飛,就像高速飛行的子彈一樣射穿了豆豆的腦袋。”

何曉箏點頭讚同,從電腦裏調出豆豆的顱骨,說道:“死者的射入口是在太陽穴處,這個位置是顱頂骨、顴骨、蝶骨及顳骨的交會之處,此處是顱骨骨板最薄弱的部位,也是骨質脆弱的部位。你再看射出口,在顱骨頂骨處。嬰兒出生時,由於顱骨骨化尚未完成,頭部會有兩塊沒有骨質的‘天窗’,醫學上稱為‘囟門’。豆豆還是個六七歲的孩子,正處在兒童頂骨發育期,根本無法抵禦這種高速飛行物。石頭在貫穿豆豆腦袋時,留下了紫紅色砂礫泥。這完全符合豆豆貫穿傷洞穿軌跡和現場血跡噴濺形態。”

“碎石踢開了沒有鎖的門,從天窗飛了出去。”狄康長籲一口氣,思緒終於從一團混亂中,逐漸清晰出來,“碎石穿越了頭顱兩片最薄弱區,形成了貫穿傷口,這樣正好符合彈道軌跡,符合沒有射擊高度,也符合穿透物是從地下冒出來的鬼說法。”

何曉箏此時已無懷疑,同時也明白了個道理:“碎石從豆豆的頂骨飛出,落入草叢。造成巴圖的誤解,他以為豆豆是被自己孫子射死的。於是,就脫了衣服將豆豆裹住抱走……”

狄康將帶血手印的奔馳車照片從電腦裏調出,說:“巴圖抱著豆豆屍體,走到馬路上的時候,猴渣開車過來,導致巴圖拋屍未成,隻好轉回耶那村。而他的孫子,由於受到驚嚇,在大霧裏迷失了方向,隻好躲在猴渣的車後,留下了這個血手印。”

何曉箏用眼神讚許了狄康一下,狄康又提道:“在豆豆的衣服上發現的紫紅色砂礫泥,怎麽解釋?”何曉箏說:“那泥可能是巴圖抱豆豆的時候,沾上去的,因為巴圖的孫子滿手是血,而紫紅色砂礫泥裏沒有血跡。”

狄康點了點頭,又問:“那水藻的問題怎麽解釋?豆豆頭發裏為什麽會有水藻?”

何曉箏不慌不忙,拿出水藻,說:“我還以為你不會問了呢,這水藻原本不是豆豆頭發裏的。我在水藻裏發現巴圖的頭發。也就是說,是巴圖抱豆豆的時候,掉在豆豆頭發上的。”

“這是紅丹河特有的水藻,為什麽同樣的水藻也會出現在王二頭上?”狄康默想幾個來回,自言自語道,“這樣算來,那天我在王二車裏發現的那塊紫紅色砂礫泥,巴圖也參與了。”

“你說什麽?”

狄康見何曉箏問他,急忙轉了話題,說道:“推來算去,原來是場飛來橫禍,僅僅是一件偶發的不幸事故。真沒想到,我剛剛上任,就結了一票拋屍案。”

“哎喲,你這腦袋瓜子不容易啊,一席話總結得好像我什麽功勞都沒有了?”

何康露出一臉壞笑,說:“別急,你還有機會,還有眾多的問題等著你去解開。從現場的血跡排列看,張友和的貨車是先碾壓蕭楚格,而後誤傷豆豆。巴圖的位置離馬路很近,即使霧大看不清楚,聽到慘叫聲是必然的,何況巴圖都聽到狗叫聲了,怎麽會聽不到人的慘叫呢?還有,虎爾赤是一隻訓練有素的導盲犬,死也不會離開主人的,它怎麽會不顧自己主人的死活,離開現場,而出現在張友和的車前,並且是迎麵追車?”

何曉箏躊躇道:“虎爾赤一定是接到蕭楚格的命令,去追凶手。”

狄康立即反駁:“不可能,一輛大貨車從蕭楚格身上碾壓而過,死亡過程隻有幾秒,除了能發出一聲慘叫以外根本沒機會說話,何況發出指令呢?”

“這就說明,蕭楚格在張友和的車碾壓之前就已經死亡。豆豆的死亡時間就可以證明,張友和確實是十點以後經過的葬狗坡,而蕭楚格的死亡時間是8點到9點,張友和在整個事件中,僅僅是一個替死鬼,他碾壓的隻是一具屍體,屍體怎麽會發出慘叫聲呢?”

“死了?可你在屍檢報告上明明寫著:蕭楚格有過長時間的爬行,你是一名法醫,你不能左手拿矛,右手拿盾地跟我說:是屍體在爬行。”

狄康已經感覺出,這案子最令人困惑的時候到了。他雖然沒有豐富的偵破經驗,但過於常人的敏銳觸角,層層深入的邏輯思維還是應該有的。隨時關注突發事件,並且不斷找出疑點乃是警察必備的本能反應。現在,在狄康腦海深處,海天一線的地方,不斷湧起波濤,由遠而近翻滾著呼嘯而來,噴薄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