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雌雄為匙

想他猴渣,在鬼街口混了幾十年,一直低調為人,苟且偷生,如今連混個自然死亡都要看老天爺的臉色。

疾呼之後,猴渣的疑惑已經到了極點:“如果老人死於他殺,別人就會認定凶手就是我猴渣,理由很明顯,我的毯子現在蓋在死者身上。但是,我仔細想來,若真的有人想陷害我的話,應該把現場偽裝成他殺的模樣才對。奇怪的是,他不但不這麽做,反而將屋內保持一切正常,那條毯子也很自然蓋在老人身上,並沒有栽贓陷害的意思。另外,即便是我猴渣惹下的仇人,也不會在送給我一個價格不菲的琀蟬之後,一命嗚呼。基於上述理由,應該排除那婆子栽贓陷害我的嫌疑。”

蕭錯聽言,隻覺猴渣人粗,但心眼不差,緊跟他的思路,說:“你分析不錯,可這老人既然無心害你,又為何要將你的毯子蓋在她自己身上?這又是一個當矛遇到盾的問題。到目前為止,整個事情愈發錯綜複雜了。猴渣,你再好好想想,那婆子去玄光閣的時候,有什麽可疑之處嗎?比如,那婆子穿的什麽?那婆子把錢裝在哪裏?”

“我看見她裝在懷裏,穿的什麽,我沒注意,隻知道領子很高.”

“她當時數錢了嗎?”

“沒有,直接裝進懷裏。”

“剛才你去看屍體的時候,有沒有注意屍體穿的什麽衣服?他們做屍檢時,你看到那一千元錢了嗎?”

“我……沒注意看衣服,但我沒看見屍體邊有錢。”

“你保證沒看錯?”

“我用我的腦袋跟你打賭。”

“你的光葫蘆腦袋上已經沒賭本了。”

“有本,你沒看出,我的頭現在已經變成兩個大了嗎?”

“如此看來,這婆子的確沒有企圖陷害你的意思,反而更好像是在刻意告訴我們,這屍體就是去玄光閣的那婆子。難道那婆子早就料到,咱們會來此找她?”蕭錯說到這,思緒豁然開朗:“格格曾經說過,那婆子是個絕頂聰明之人,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對了,這就是那婆子為什麽給你留下地址,又為什麽問你要個毯子,她的確並非想陷害於你,而是生怕你記不住她,這才符合格格所言。婆子的行為確實是大智大慧所為,可我總是想不出來,這婆子究竟是有何圖謀?”

“如果這婆子是剛剛急死,我還信你幾分,可這婆子已經死亡兩天了。這個事情,很明顯,有股邪氣。一個死了兩天的人,如何能將毯子蓋在自己身上?如何去玄光閣脫手琀蟬?”猴渣不敢想了,一想就渾身發冷,腦中隻剩一個念頭:有鬼。猴渣想到這,一激靈握住蕭錯的手,故弄玄虛地說道:“除非,是婆子的冤魂所為。”

“你和我相識多年,你一直知道,我不迷信。”

“我十歲生日那天,我媽回來了,她告訴我,在她舊棉襖口袋裏有三十一塊零三毛錢,叫我把它拿出來,買個蛋糕、買斤糖果,再買件新衣服。結果,棉襖口袋裏真的有錢,不多不少,三十一塊零三毛。那時候,我媽已經死了好幾年了,你信嗎?”

蕭錯稍作遲疑,他想起自己的父親,時常出現在自己的夢中,但夢境在蕭錯眼裏,僅僅是一種巧合而已。此時,他更相信,去玄光閣的絕不會是婆子的鬼魂。蕭錯覺得婆子的死亡,並沒有詭異的成分,隻是一種人為的智慧型圈套。且不說毯子是如何蓋在婆子身上,單這婆子死了兩天後,再出現在玄光閣就是一個大謎!

蕭錯悄悄走到報亭邊,和幾個晨練的老人搭話,查詢老人的身世由來。據周圍人說言,老人姓徐,原是大戶人家的小妾,宅院失火後,她就在附近的雜技團裏,賣茶葉蛋為生。後來,因雜技團解散,團裏的人都四流八散,不知道都到哪去了。老人沒了生活來源,一直靠政府接濟,冠心病越來越嚴重,以至於行走困難,生活都是靠周圍鄰居照顧。

蕭錯原想,找到這婆子,會知道些關於駝皮的事情,沒想到這婆子竟弄出如此怪異的局麵來。現在,婆子死了,之前的種種猜測,都將成為憑空想象。剛剛找到的線索,沒碰上手就斷了,不僅駝皮的事情成了無頭案,就連自己也被旁人玩於股掌之間。

猴渣見蕭錯沉思已久,一股邪火憋到現在,終於按捺不住,亂罵起來:“想我猴渣,連做夢都想在鬼街口發上一注橫財。如今,什麽寶藏,什麽單翼蟬,什麽將軍墓,這婆子一死,都他娘的成了公雞下蛋,母雞打鳴了……”

蕭錯聽到猴渣叫罵,頭腦頓時柳暗花明,他踢了猴渣一腳,暗示他不要虛張聲勢。他左右看了看,見有倆個警察一直再盯他們,便拖著猴渣往車裏拽,小聲提醒,說:“你小子少多嘴了,先離開這再說。看到那幾個警察了嗎?咱們這技術手段落後,警察框定犯罪嫌疑人,基本就靠一種辦法,對你十分不利。”

“什麽辦法?”

“相麵。”

猴渣被蕭錯搶白的兩眼冒煙,他坐進車裏,對著後視鏡,摸了摸光光的腦袋:“咱不就是個光頭帶疤瘌嗎?再說,這造型也挺非主流的,嗨!咱下一步該怎麽辦啊?”蕭錯敲了一下猴渣的光頭說:“等那婆子來找我們。”

猴渣驚詫:“那……那……那婆子死了。”

蕭錯啟動車子,冷笑一聲,說:“那婆子肯定沒死。

“沒死?”

“我看這事隻有一種可能,那屍體上的毯子,不是老人死前自己蓋在身上的,而是老人死後,別人給她蓋上去的。或者可以進一步地推論:去玄光閣出手琀蟬的婆子,不是這具屍體,而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

“我記得你曾經說過,你聽見敲門聲後打開店門,並沒有看見有婆子,隻見到兩個巡警點煙,而後你又在關門時,看到了婆子的手,這是一條很大的線索。說明那婆子有意避開巡警,從速度上分析,婆子身手敏捷,行動幹淨。而磚瓦房老人常年患有冠心病,她連喘氣頻率都控製不好,怎麽能避開巡警呢?另外,在淩晨三點,即使是打車去鬼街口,對於一個行走困難的冠心病患者來說,也是極其難以做到的。”

“聽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那婆子賣琀蟬的時候,雖然聲音蒼老膽怯,但底氣很足。”

“無論怎麽想象推測,我們始終不要忘記一點,那就是格格所說的,婆子是個絕頂聰明之人。她一定是先發現磚瓦房裏死了老人,卻無人知曉,無人聲張,便將計就計,使了個借屍還魂的招數,扮成早已死去的老人模樣,在出手琀蟬之後,再問你借條毯子,使出一個金蟬脫殼之計,自己騰空而飛,無影無蹤,留下個空殼屍體,故布疑陣。”

“你這種解釋,有點靠譜。但是,如果兩日前,老人剛剛猝死她就行動,一定天衣無縫。為什麽非等老人猝死兩日後,她才開始行動呢?”

“此事一定是另有原因,從古至今,不管是擅作戰者,還是成大事者,免不了在行動之前想到天時、地利、人和。這六個字是指作戰時的自然氣候條件,地理環境和人心的向背。試想,鬼街口幾十年沒動過局勢,這幾日,墨裏州氣候也一直無風無雨。在天時地利的情況下,隻有是在等人了,可什麽人這麽重要呢?”

猴渣張張嘴,似乎想說什麽,但還是把話吞了回去,隻是問:“不可能是在等人,去玄光閣出手琀蟬的隻有婆子一個人。我現在隻想鬧明白,婆子為什麽把駝皮和琀蟬送到我們手上,而自己又‘死’去了?不叫我們盤根問底,是何道理?這樣……駝皮不就無人解開了嗎?”

“善藏鋒者,必成大器。古玩界擅長使詐的‘套爺’太多了,婆子這樣做,莫非她也解不開駝皮之謎?想借我們之手完成她的心願?想‘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天底下哪有這麽好的事情?猴渣,我看這玉蟬不能盤,咱把這玉蟬放上個年把二年,我看那婆子急不急,出來不出來?”

“不盤玉了?”猴渣一聽蕭錯決定不盤玉,心中大為不,連罵了幾句:“這耍金蟬脫殼的人,肯定他娘的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烏龜王八之輩,就知道縮頭。”

“小點聲,我估計那‘套爺’,不會離咱們太遠,她不會讓駝皮和琀蟬脫離她的視線範圍的,指不定就在什麽地方看著咱們呢?”蕭錯話畢,猴渣立刻探出腦袋,朝歪脖樹那邊看去。卻不知,今日之事,會惹出什麽彌天大禍。

老歪脖樹後,那輛帕薩特轎車裏,譚彪端坐如神,緊緊地盯著遠去的蕭錯和猴渣。他並沒有洋洋得意,因為他知道,下一步的行動才是最重要的。他對身邊的女人說:“果然不出龍叔所料,蕭錯的確不凡,這麽就破解了玉蟬。”

“如果你早出來兩天,這事定可做到天衣無縫。”

“這不是大問題,他們會認為是見鬼了。我們分頭行動吧,你盯著蕭錯,想辦法喊許老板出來接貨。我去趟葬狗坡,趁著蕭錯不在,我和龍叔一起去拿樣東西。”

“什麽東西這麽重要,讓龍叔親自出麵?”

“那瞎子有條狗,不太好對付。龍叔說,東西他要親自過目。”

帕薩特開走了,路上多了一個女人,看不清出她的模樣,隻能看到她頭上隨風輕舞的黑紗絲巾和她傲不可侵的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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