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了十年的江湖終於還是波瀾再起,慕容家的大公子,現任的慕容家主,歿了。

江湖上有一莊二府三閣之說,一莊便是白湖山莊,二府,即慕容府、秦府,而紫玉閣、棲楓閣、蒼顏閣則並稱三閣。

慕容家的大公子雖然傳聞因身體孱弱而極少踏足江湖,但一身武藝卻早已臻化境,是江湖公認的僅次於武林盟主的大人物。

而此時,白湖山莊正因為秋水集失竊事件而全莊戒嚴,封閉了進出山莊的通道。因此慕容家主過世的消息,還是季玉英帶回來的,這個消息引起了所有武林人物的震驚。

“你是說……慕容家主是在前往白湖山莊的路上遇刺墜崖身亡的?”王景言蹙著眉頭問,隨即又道,“可是以他的身手,怎麽可能會墜崖?”

“遇刺的時候,他剛好病發了。”季玉英麵無表情地道,“我一路跟著他來的,殺手隻有七個,但慕容家主連同二十幾名隨從差不多都被殺了,僅留了一個活口。”

王景言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慕容三公子也知道這個消息了吧。”

“這個時候應該知道了,幸存的那名隨從已經去見他了。”

王景言把玩著手中的玉扳指,出了神,他原以為秋水集被盜跟慕容家那位家主脫不了幹係,在得知他親自前往白湖山莊的時候甚至做好了背水一戰,同歸於盡的準備,可是……那個人怎麽會莫明其妙就死了?

這之中……到底有什麽玄機。

“盟主,慕容三公子求見。”門外,邱唐輕輕敲了敲門。

王景言眸光一閃,“看來這一次的武林大會該結束了。”

季玉英點點頭,沒有意見。慕容家的二公子早夭,現在慕容家主又過世,身為他唯一的弟弟,慕容雲天自然是要回府管事的,斷然不可能再留在白湖山莊。

況且,失竊的秋水集隻是一本食譜。

“失竊的秋水集,是真的。”仿佛看透了季玉英的想法,王景言笑著道,“食譜之間自有玄機。”

“什麽?”季玉英站起身。

“我隻不過玩了一招虛而實之,實之虛之的手法,本想用來誘敵上勾的,現在看來也沒那個必要了。”王景言搖了搖頭,“隻是我不知道這慕容家主的死,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殺手一個活口也沒下,全都自盡了,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證實身份的的東西,連迷離門也查不出來他們的來路。”季玉英平板地道。

“算了,我去見見慕容雲天,武林大會也該散了,秋水集的事情也不急於一時,反正也隻是一半而已。”王景言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一半?”季玉英有些疑惑。

“嗯,秋水集隻有一半,就算得到了,也沒多大用場。”王景言負手而立,“隻可憐那慕容大公子聰明一世,居然為了一本沒什麽用場的武功秘籍丟了性命。”

“你是說……秋水集隻是暗處的凶手用來引慕容家主上鉤的餌?”季玉英輕輕皺起眉,“那麽,擁有秋水集的人,豈不就是凶手?”

王景言點點頭,走出了書房。

等慕容雲天一行離開了白湖山莊,季玉英才察覺到不對勁。

盛寶華不見了!

“我不是讓你看好她的嗎,怎麽會不見了。”季玉英寒著一張臉,揪住了邱唐的衣領子。

“該不會偷偷跟著慕容三公子回去了吧。”邱唐幹笑著道。

雖然知道那丫頭古靈精怪,半點虧也不肯吃,可是這江湖遠比她想象得要複雜得多,更何況又發生了這樣的大事,季玉英終究放心不下,向王景言辭了行,去追慕容雲天。

而這個時候,盛寶華還在水裏漂著。

她心裏難得有了些害怕,莫不是她已經死了?可是為什麽沒有黑白無常來拘她的魂,為什麽她還能有感覺?

若是她要這樣一直在水裏飄下去,然後腐爛發臭,化成白骨,卻還依然保持著無比清楚的神智,那將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情。

隻是想想,她便想哭。

可是流不出淚。

耳邊的水流聲越來越湍急,盛寶華估摸著她快要飄進陽0水河了,她曾經遠遠看過,陽0水河是白湖山莊下遊的一條大河,一旦飄進那裏,她估計就真的再也靠不了岸了。

就算死,也該入土為安吧,總這麽飄著也太慘了點。

正在暗自焦急的時候,不知道有什麽東西撞上了她,那東西大概也是從崖上掉來的,衝擊力極大,“嘩”地一聲濺起了一片水花。

“咳咳……”咳嗽聲。

是人?!能咳嗽,說明還活著!

一個活著的人!

盛寶華激動了,有人就好,最好是個好心人,至少把她給撈上岸啊,就這麽像浮萍一樣飄著太難受了。

正這麽想,腰間一緊,那人果然將她撈了起來,好在還沒有進入陽0水河,離岸邊並不遠,隻一小會兒,盛寶華便感覺到了腳踏實地的感覺。

還沒有來得及歡欣鼓舞一番,胸口便有什麽東西砸了下來,壓在她身上。

好痛……

盛寶華痛得緊緊皺起了眉。

等一下……皺眉?盛寶華試著動了動手指,居然可以動了!她欣喜若狂地睜開眼睛,然後怔了一下,眼前一片黑暗,什麽都看不見。

心裏暗暗告誡自己急不得急不得,她又閉上眼,等痛楚完全過去,她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的眼睛才見了光。

然後,她便看到了一張蒼白卻極美的臉。

比那個害死她的江湖第一美人曲清商還要漂亮,但壓在她身上的軀體卻告訴盛寶華,眼前這個大美人……是個男人。

他……不會是死了吧?

也對,從那麽高的地方掉下來,說不定也是個被人棄屍的倒黴鬼,但是沒有死透,於是臨死前做了件好事將她撈了起來。

盛寶華躺在地上默默地想著,隔著被水浸透的衣服,她卻感覺到了對方微弱的呼吸和體溫。靜靜地等待著手腳恢複知覺,盛寶華使出吃奶的力氣才將他扶著緩緩坐了起來。

兩個人都濕漉漉的,雖然是春天,又有陽光,但如果不烤幹衣服,在這裏絕對有被凍死的危險。

扶著那漂亮得不像話的男子倚著樹幹坐好,盛寶華左右打量了一番,發現這裏是一片山穀,河岸邊是樹林,她抬手遮住陽光仰起腦袋看了一眼對麵的山崖,那個將她從水裏撈起來的人看來就是從那裏掉下來的。

伸手摸摸懷裏,那個用羊皮包裹住的東西還在,盛寶華撇了撇唇,取出那個包裹,裏麵放著一本小冊子,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都沒有濕。

撿了樹枝來,從包裹裏取出火折子,點了半天沒有點燃,盛定華扭頭看了一眼那本寫著“秋水集”的小冊子,惡劣地咧嘴一笑,撕下幾頁用來點火。

果然,火一下子就燃了起來,還燃得很旺。

“看來你還是有點用場的嘛。”盛寶華嘿嘿笑著,轉身去剝那男子的衣服。

剛解開衣帶,盛寶華就感覺自己的手腕被狠狠捏住了,他力氣很大,盛定華感覺自己的手腕快要被他捏碎了。

“放手!”盛寶華氣呼呼地抬頭看他,在看到他的眼睛時她下意識抖了一下。

他不知道什麽睜開的眼睛,那雙眼睛幽黑得望不見盡頭,仿佛一個危險的黑洞,隨時有將她吞噬的危險。

盛寶華想起了她去年獵到的一頭狼,他的眼睛,就像那頭狼一樣。

雖然美麗,卻十分危險。

“我隻是想把你的濕衣服脫下來烤幹。”眨了眨烏溜溜的眼睛,盛寶華委屈地扁著嘴巴道。

她深知自己不能激怒他,隻能安撫。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終是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盛寶華看著再度失去知覺的人,沒有再理會他,轉身又添了些柴,脫下自己的外衣,坐在火邊。等自己都整理妥當了,她才回頭看向那個還在昏迷的男子,他的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薄薄的唇緊抿著,雖然沒有知覺,但看起來依然相當淩厲。

如果再不救他,他大概就會死了。盛寶華有點猶豫,直覺告訴她,這家夥太危險了,或許死了比較好。

隻是想起那隻將她從水中撈起來的手,盛寶華歎了口氣,還是站起身走到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