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攸決定,先問一問秋蘭的意見,再做決定。於是,他以“待客之道”為由,讓劉若竹等人先歇一歇,待到今晚,自己再和她商討考驗之事。

“呆丫頭,你是經曆了什麽考核,才成為十公主的近侍的?”李攸剛擺脫了劉若竹,就逮著秋蘭來問。

呆丫頭卻壞笑道:“自然是與將軍一樣的考驗。”

“好了,別誆我了。”李攸抱臂哼道,“在越州的時候,別看我們沒有多大損失,可我若是判斷錯一次,就死了!”

李攸的情況,並不是特例,而是大魏本就沒有軍校,武將全靠家傳或在當小兵時的領悟。

所以,每個武將的出山第一課,就是去跟土匪或流寇交戰。獲勝的,晉級下一輪,失敗的,則喜提與趙括、馬謖一樣的“美名”。

秋蘭收起笑容:“在學習刀槍之前,是比體力和耐力。”

“體力可是跑步和遊泳這些?”

“是。”秋蘭點點頭,“耐力就是匍匐不動,站立不動這些,別看它簡單,做起來可難,要一個時辰不能晃一下呢。”

李攸想起了自己站軍姿的時候,不由得一喜:“有了!嘻嘻,小小若竹,這一次,看你還如何逃出我的手掌心。”

“公子如果想留下若竹娘子,為何要刁難她呢?”秋蘭狐疑道。

“咳咳,我是擔心,她一女子,上戰……”李攸剛解釋了一半,才想起秋蘭也是女子,登時傻了,忙變換說辭。

“沒有經曆過的人,總以為沙場是榮耀,而隻有經曆過的人,才知道,沙場,沒有榮譽,隻有痛苦。我們是沒辦法,但她還有得選。”

“公子……恕奴婢多嘴,這是九族的事。”秋蘭低聲提醒道,“如果若竹娘子是可塑之才,還請公子,解囊相授。”

李攸聞言,回頭看向秋蘭,在四目相對的這一霎,李攸忽地覺得,這呆丫頭怪可憐的,於是道:“好,我答應你,無論是對若竹,還是對劉定遠,都絕不藏私。”

秋蘭雙膝跪地,就欲叩頭道:“多謝公子!”

“起來,我還沒死呢!不準跪!”李攸忙將她扶起。

秋蘭有點茫然地看著李攸,片刻才忍不住“噗嗤”一聲。

李攸也笑了,同時,手一點她那小巧的鼻子。

午膳的時候,李攸吩咐烹牛宰羊,以示對劉若竹一行人的歡迎。可到了晚膳時分,餐桌上,卻隻剩下了爛糊白菜,還有稻米飯。

這令劉若竹一愣,並略微不快地看了李攸一眼。

“不是我刻薄,而是軍中本就是艱苦的,除了白菜、稻米和鹽,管夠。別的,都是可望不可得的。”李攸說著,手一伸,“請。”

“諾!”劉若竹抱拳唱喏,而後就捧起碗筷,開始吃。

她雖怎麽看,也怎麽像是錦衣玉食長大的,但意誌力也確實不錯,雖然吃得皺了“川”字眉,還幾次反胃,但還是一言不發地,將碗裏的食物吃幹淨了。

“軍中,不是沒有肉吃,而是隻有在出操的前一天和出操的當天,開拔的前一天,還有作戰及戰後,才有肉吃。別的時候,都隻吃白菜和稻米。”李攸道。

“當然,軍官因為肩上的擔子重,會適當地吃得好一點,但現在,既然是考驗,你的夥食,就要與普通軍士無異。”

李攸不是沒想過搞同吃同住,但大魏的生產力實在太過落後,無法同時給軍官和士兵都提供足量的肉食。

而作為軍官,不僅需要勞力,更需要勞心,如果天天都隻吃素,身體是扛不住的。所以,李攸選擇尊重時代的特性,隻是規定,軍官也不能浪費食物,不能在軍營中飲酒作樂,而沒有生搬硬套。

“明白!”劉若竹起身抱拳道。

李攸默默地點了點頭,親自捧來軍衣,交給劉若竹:“明天一早,換上它,在飯堂門前,站軍姿。記住,你現在是兵,不是劉家娘子,所以,不要帶上隨從。”

“諾!”劉若竹站起身,先抱拳,再雙手接過軍衣。

李攸想了想,還是補充道:“當然,訓練之外,你若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隨時提出來。畢竟,在軍營裏,我是將軍,而在平時,我們是一家人,理應,互相幫助。”

“明白。”劉若竹應了聲,而後看著李攸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驚奇:怪不得,徽福會欣賞他,表兄會崇敬他,果然有點意思。

李攸並沒有馬上返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去了趟紡織工場,這裏分為兩個車間,一個是紡,一個是織,紡的鴻澤在管,織的憐奴在理。

此時,憐奴正好在車間中,修繕損壞的織機,她十分專注,乃至於沒注意到,李攸已經站在她背後。

李攸也沒有打擾她,隻是靜靜地站著,直到憐奴察覺到異常,並嚇了一跳。

“啊?將軍。”憐奴慌忙站起,屈膝一禮,而後退至織機旁邊。

“常樂,恢複得如何?”

傅四平等人雖然沒把常樂怎麽樣,但畢竟遭了這大的變故,這小丫頭也嚇得不輕,回來的時候,整張臉都沒有一點血色在。

“承蒙將軍關愛,服了定心安神的藥,現在已能安睡了。”憐奴說著,微微抬眸,向李攸投來感激的神色。

李攸點點頭,算是了卻了一件心事,便又問道:“倉庫,可是快堆滿了?”

“是,如果再不出售,就得多建一個倉庫。”憐奴道。

“現在,傅四平橫死,他的布莊,想必也會亂一陣子。我想借此機會,與你合作,助你們把被傅四平搶占的生意,奪回來。你還有信心嗎?”

憐奴苦澀一笑:“將軍,奴婢現在,隻想著安心在將軍的堡塢中做事,唯一的非分之想,就是能將常樂撫養成人。除此之外,別無它念。”

李攸聞言,輕聲一歎:“好。”

雖然,他完全可以命令憐奴去開拓市場,但這麽做的代價,就是常樂會因此失去母親的陪伴,甚至永遠地失去母親。他雖不是什麽好人,但亦非心如蛇蠍。

憐奴見李攸歎氣,心一緊,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