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定遠的指揮下,眾軍士排成整齊的陣型,依次沿著官道推進,並在次日一早,抵達潭頭村。
但離村子尚遠,他們就看見熊熊的火光,將天空照得火紅一片,離村子越近,所看見的景象,就越是觸目驚心。
先是滿地的,填線兵的屍體,不過這些人身上的衣服,大都已經被扒得一幹二淨,畢竟不論是布是麻,都值錢。接著是斷壁殘垣,期間,還有許多人體殘塊,有的是年輕人的,有的是老年人的。
“沒著火的屋子都搜一搜,別有賊寇埋伏。”劉定遠道。
“諾。”
“張牛,帶幾個人去碼頭看看,若是河水沒問題,我們就在這歇一歇。”李攸道。
“諾!”張牛帶著十來個軍士離去。
“噗”忽地,前麵一村屋中,有軍士衝了出來,扶著門框,一個勁地吐。
“可是有毒氣?”李攸下意識道。
“不……不是人!”那軍士指著屋內,大叫道。
李攸聽他這麽一說,反而好奇心起,便帶著秋蘭還有鴻澤和孔陽過去看,沒想到,剛進門,他就頓感一陣反胃。
原來這屋子,被當成了祭壇來用,隻不過獻品是人,一男一女,髒腑那些全被挖了出來,就堆在牆角落處。
“去去,別看了。”李攸強忍著惡心,撞退了身後的人。
“校尉,這群畜生,竟……竟……”張牛回來了,臉色青紫,額上青筋暴突,指著河水的方向,嘴唇抖動得很厲害。
“河水還能不能喝?”劉定遠問。
“阿牛不知道。”張牛道。
“怎麽回事!”劉定遠加大了音調。
“這永生賊和桑夷寇,該是在河邊,施了邪法。”張牛道。
“這……”劉定遠臉色一變,剛才的氣勢全沒了。
李攸環視一圈,發現除了極善於隱藏自己的情緒的秋蘭外,其餘人皆是臉色突變。
“我去看看。”李攸道。
“校尉,若真有邪法,便是靠近不得的!”劉定遠忙阻止道。
“若孫曾真有邪法,也不至於十年了,還在這越州鬧騰。”李攸笑道,“取盾牌來。”
比起邪法,李攸顯然更擔心的是,機關陷阱。
“阿牛陪大哥一起去!”張牛奪過方盾,護衛在前。
“說的是,哪來什麽邪法!”劉定遠也鏗鏘有力道。
眾人便一起過去看,但剛到河邊,臉色皆是突變,因為這根本就不是邪法,而是虐殺現場!
碼頭兩邊,豎著十二支削尖了的長竹竿,每支竹竿上,都插著一個嬰孩,碼頭上的泊船樁上,都拴著麻繩,而繩子的另外一端,則在水底。
“這天殺的賊寇!竟敢如此殘害生民!”劉定遠吼道。
李攸沒有和眾軍一起罵,而是轉身返回村落,找到周有田。
“有田,你帶來的兄弟之中,可有斥候?”
“有,大頭,你過來。”周有田轉身對一個精壯漢子道。
李攸轉頭對鴻澤道:“鴻澤,你跟大頭一起,沿著賊寇的腳印搜尋,務必探清楚,他們是否離開了遂安。”
“諾!”兩人領命而去。
此時,眾軍已在潭頭村外,收拾出了一塊平整的空地,用來安營紮寨。李攸沒有去跟眾軍士交談,而是站在河邊,看著河中那前不見來源,後不見終點的血水。
“校尉,吃點東西吧。”秋蘭抱著兩個胡餅而來,一個遞給李攸,另一個則握在手裏。
“秋蘭,我們走了這麽遠的路,可曾見到過,用來傳遞消息的裝置?”李攸問。
秋蘭稍一蹙眉:“校尉是說烽火台?”
“是。”李攸點點頭。
“先前問過虞正則,他說越州承平已久,所以沒有烽燧,而且,財力亦不足。”秋蘭不假思索道。
“有你當秘書,我可高枕無憂了。”李攸讚歎道。
秋蘭罕見地彎了彎嘴角。
半個時辰後,虞正則也帶著家丁們趕了過來,三人便圍著輿圖落座。
“越州需要向秦淮防線一樣,建立一套烽燧係統。”李攸指著輿圖道,“如此,我們才能提前得知,賊寇的動向,並在他們的必經之路上,進行防禦。”
“可是,越州的八個郡,都無餘財,而且,磚特別貴,用泥作烽燧,又太容易毀壞了。”虞正則馬上表示自己的擔憂。
“為什麽磚塊會特別貴?”李攸不解道。
雖然大魏的民房,包括一眾官員的府邸在地,都是以泥、木、石、瓦作為材料修建的,但皇宮和建康、京口乃至虞家塢的城牆,可都是用磚砌的,而且這些磚塊的質量,也是十分好的。
“因為會燒製磚的工匠,都被文景升遷到了建康。且要買磚,就得到工部買批文。”虞正則道,“我們建那個堡塢,光是買磚,就花了十萬貫。”
“正則,如果我說我會燒磚,你們願意幫我,修這個烽燧嗎?”李攸問。
“當然!修烽燧,是為了保護越州的生民,我豈有推托的理由?”虞正則拍著胸脯道。
李攸大喜,當即道:“好,我們這就回虞家塢,商量一下這件事。”
——
李攸把三百軍士交給了劉定遠,讓他全權負責保衛遂安的事,而他則帶著秋蘭、孔陽和張牛,跟著虞正則返回虞家塢。
朱慧聽說,李攸竟然會燒磚,當即大喜:“哈哈,校尉,若真能燒出磚來,你需要什麽,我們定想盡辦法給你找到什麽。就是,磚燒製出來後,不知能否分我一點,我要拿回去,蓋房子啊。”
“哈哈哈,自然可以,不過我覺得,這磚窯之事,還需要保密。”李攸道。
“對,我們以後,就稱‘磚’為‘石’。燒石頭。”
“哈哈哈、”眾人皆開懷大笑。
商議完畢後,李攸便帶著幾個親衛還有虞正則開始覓色合適的地點。堡塢旁肯定是不行的,因為那是河畔,土有細沙,所以隻能往山上走,尋找離水源較遠,土質較為幹燥之處。
“這地方不錯,山對麵就是樹林,適合砍樹做柴,做板車,這裏向陽,土幹,附近也沒有泉眼。”李攸在山陽處止步,“虞主事,這山頭可有主人?”
“沒有,這就是一座荒山。”虞正則道。
“那就去叫些人來,把這山圍起來,閑雜人等,不能靠近。然後發動堡塢外的生民,去砍柴,修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