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攸本是打算,在建康盤個鐵鋪,讓池延年鍛鐵的,但轉了一圈後,卻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為大魏的煉鐵技術,還是有點原始了,連“灌鋼”和“水排”的技術都沒有,所以鐵器的都太容易崩口,可鍛性也差,根本打造不了他想象中的鐵狼筅。所以,他讓池延年先用油將竹狼筅淬煉,讓它變硬,以完成“立項”。
“你那天說,鴛鴦陣需要刀、盾、槍、筅相互配合。這個就是狼筅了?”十公主邊掂著狼筅邊道。
“是。”李攸點點頭。
“耐用嗎?”
“想耐用,得用鐵來鑄造,但建康的煉鐵技術,還有改進的餘地。所以,我想先找到任職的地方了,再以新法煉鐵,製造鐵狼筅。”
“沒想到,你還是個鐵匠。”十公主莞爾一笑,“什麽新法?”
李攸手舞足蹈地介紹道:“生鐵堅硬,耐磨,但不能鍛壓。熟鐵雖可鍛壓,但仍有很多雜質。所以,需要將生鐵與熟鐵一起加熱到生鐵的熔點以上,再反複捶打,合煉為鋼。如此製造出來的軍械,才是鋒利耐用。”
“那就先保密,等我們確定了任所後,再行鍛造。”十公主說完,就欲離開。
李攸忙叫住她:“公主,平昌侯竟被五公主弄死了,此事你可知道?”
“我打聽過,聽說是因為五公主想與楊崇文成親的緣故。”十公主道。
李攸完全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一頭霧水地問道:“楊崇文?此乃何人?”
“他本是弘農人,八年前,率領族人南歸國朝,被授予樊城太守之職。”
朝廷南渡以後,每一年,都會有不計其數的北人南歸,而像楊崇文這種,帶著宗族南歸的,朝廷一般會直接授予邊郡太守或縣令之職,以示歡迎,同時讓這些人,成為保衛邊疆的力量。
李攸頓悟道:“如此說來,楊崇文尚公主之事,是聖人的意思?”
“父皇確實有此意,但卻未定好人選。”十公主道,“不過,楊崇文如果有野心,那五公主,便是他唯一的選擇。”
李攸雙眸一凝,驚道:“顧韜是江南豪族,楊崇文是邊將。這臨川王,野心不小啊。”
十公主掩唇一笑:“也沒你看著嚇人。”
李攸大駭:“我乃謙謙君子,如何嚇人了?”
十公主雙手一背,腰一彎,從下往上地看著李攸道:“秋蘭說,你隻用了一刀,就將一賊人的腦袋給剁了下來,然後麵不改色地提著它去嚇唬別人。簡直是太可怕了。”
李攸臉色一變:“哈哈哈,這隻能說明,我生下來,就是當將軍的料。”
十公主回房補覺去了,李攸則把鴻澤、孔陽和秋蘭都給叫了出來,再次上街。
“哎呀,這建康就是好啊,山好,水好,人也好,走在街上,也不用擔心,被人撞……”李攸正感慨,就又被人蠻橫地撞開了。
“都讓開!都讓開!”一行十餘人邊無情地推搡著路人,邊護著一輛馬車,緩緩前行。
“好……”鴻澤和孔陽再次暴怒,剛要動手,卻被秋蘭一手一個給死死拽著。
“這是王公子的馬車。”秋蘭見他倆力大,忙解釋道。
“哪個王公子?”李攸撓撓頭,他還以為,自己在句容的事跡,已鬧得人盡皆知了呢,怎料,在建康還被人這般輕視,看來,在韓七等人,是白砍了。
“秘書郎王景之,因為詩詞寫得好,很得聖人喜歡,便與八公主定了親,婚期,應該也在今年。”秋蘭咬著牙道,因為這鴻澤還孔陽還是一副欲上前揍人的做派。
李攸忙叫停這倆愣貨:“行了,你倆打得過這麽多人嗎?”
“駙馬,此事關乎到,你的臉麵啊!”
“你們說,如果大家突然發現,這出身本朝第一高門的王景之,寫的詩詞,竟還不如我,那他,還有臉麵可言嗎?”李攸道。
“沒有。但駙馬你會寫詩嗎?”兩愣子道。
“咳咳。”李攸忙幹咳兩聲,“昨日,你們皆有功,今日我就要好好犒勞你們,想吃什麽,買什麽,隻管開口。”
“多謝駙馬!”倆愣子大喜。
李攸見秋蘭還跟在自己身後,便催促道:“別傻站著了,去看看有什麽喜歡的。”
“奴婢看看……”秋蘭頗為敷衍地掃了兩側的街道幾眼,然後又將目光落在靠近李攸的每一個行人身上。
李攸無奈,便走進一家首飾鋪。
“客,一看你就是識貨的,小店剛造好了一批金簪,還請大師,雕刻了花紋,看這就是金廂倒垂蓮簪,這個是金**寶頂簪。”
李攸本想說“都包起來”,但又想到,前世的雞湯說,準備禮物時,要多用點心,便開始思索:她叫秋蘭,可這裏沒有蘭花簪,**是另一個人的名字。對了,她那天,在畫蓮花吧?
“這蓮花簪,我買了。”李攸付了錢,然後洋洋自得地來到秋蘭身後,“這木簪子有什麽好看的,得用這個……哎!怎麽發鬢全亂了!!!”
秋蘭:“……”
——
十公主直睡到晚上才醒來,剛睜眼,就看見“梅蘭竹菊”四婢各捧著兩套衣裳,站在榻前。
“公主,駙馬賞了奴婢們各兩套衣裙。”四侍衛的聲音,都是那麽冰冷無情,宛如機器。
“這並非駙馬一人的意思,你們這些年也辛苦了,都收下吧。”十公主不動聲色道,“下去吧。”
“諾!”除了秋蘭外,其她三人都走了。
“秋蘭,你怎麽還不走?”
秋蘭放下衣裳,從懷中掏出一支金簪,雙手遞給十公主,然後將今天發生的事,重複了一遍。
“嗯哼,這小李攸,竟學會禮尚往來了?”十公主聽完,不由得掩唇而笑。
“那這簪子?”
十公主翻身下床,並將秋蘭摁在梳妝台前,親手給她梳頭:“既是送你的,你拿著便是。”
“謝公主。”
十公主邊給秋蘭戴上花簪,邊道:“秋蘭,你覺得一個人真的會因為一場大病,而變化如此之大嗎?”
“不知。但秋蘭曾聽說,古時有一人,曾被師弟陷害,致使被挖了膝蓋骨。便他裝瘋賣傻三年,終於欺騙了師弟,得以逃離魔窟,並在幾年後,報仇雪恨。駙馬可能,也是這種善於隱忍的人吧?”
十公主稍一蹙眉:“善忍?便是藏秀於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