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肅然應諾。

很快,龍首渠工地熱火朝天地幹了起來。

數以千計的流民在劉仁軌的組織下,清理淤塞,開鑿新渠,搬運石料,修築堤壩。

每日能領到實實在在的工錢和口糧,災民們幹勁十足,荒蕪的土地旁,響起了久違的勞動號子。

糧食和水利問題初步打開局麵,但李承乾敏銳地發現,壓在災民身上的大山,遠不止於此。

這日,他帶著常勝和王玄,再次微服進入絳州城集市。

米價因賑濟和複耕的希望有所回落,但另一個必需品鹽的價格,卻高得離譜!

一個衣衫襤褸的老漢看著鹽鋪的標價,說道。

“一鬥鹽要三百文?搶錢啊,我們哪有這麽多錢!”

鹽鋪夥計鼻孔朝天,嘲諷說道。

“老東西,嫌貴?這可是上好的河東池鹽,三百文還是看在你可憐的份上,買不起滾蛋,別擋著做生意!”

旁邊一個鐵匠鋪裏,幾個農人拿著幾把剛買的鋤頭說。

“這鋤頭也太不經用了,刨幾下地就卷刃,還賣八十文一把,這不是坑人嗎?”

鐵匠鋪老板叼著煙袋,慢悠悠道。

“就這價,愛買不買,如今生鐵都貴,能打出來就不錯了。”

李承乾拿起一把鋤頭看了看,材質低劣,工藝粗糙,顯然是劣質鐵摻了雜質,成本極低卻賣高價。

“王玄,去問問,這鹽、這鐵器,主要控製在誰手裏?”

王玄很快回來,低聲回答說。

“殿下,查清了,河東鹽池,近半產量被以裴氏為首的幾大家族把持,他們控製著鹽的收購、運輸和大部分銷售渠道,鐵器亦然,生鐵原料和鐵匠鋪,多被柳家及其附庸控製,他們哄抬鹽鐵價格,劣質農具充斥市場,百姓苦不堪言,此乃其盤剝地方、牟取暴利之根基!”

李承乾眼神一冷,說道。

“鹽鐵專營,國之重器,豈容豪強私相授受,肆意盤剝,要真正穩定民生,恢複生產,打破世家在鹽鐵上的壟斷勢在必行!

回到行轅,李承乾立刻修書一封,喚來心腹信使說。

“將此信,八百裏加急,速送長安,交予太子妃之父,特進蘇亶蘇大人親啟!不得有誤!”

數日後,長安,蘇府。

蘇亶展開女兒蘇玉兒轉來的太子親筆信,臉上露出凝重又興奮的神色。

信中,李承乾詳細說明了河東鹽價情況,請嶽父大人火速派遣蘇家心腹匠人,攜帶必要工具,秘密趕赴河東絳州!

蘇亶不敢怠慢,立刻從蘇家抽調了數名老鹽匠和心腹工匠,星夜兼程趕往河東。

又過了數日,這些匠人秘密抵達絳州行轅。

李承乾親自接見,在行轅內劃出一處絕對保密的院落,由常勝派親兵把守。

這些都是在京城煉製雪花鹽的老手,自然不用多囑咐,隻是托付說。

“諸位師傅,此事關乎萬千黎民生計,務必精益求精,盡快出鹽,本宮在這裏謝過你們!”

保密工坊內,爐火日夜不熄。

與此同時,李承乾命令王玄,以行轅名義,正式接管了絳州城內一座規模尚可、但經營不善的官營鐵匠坊。

他召集了坊內所有工匠。

“從今日起,此坊更名為惠民農具坊,隸屬太子行轅直轄,本宮要你們打造的是真正結實耐用且價格公道的農具!”

他拿出一份新的鍛造標準和幾份改進的農具設計圖說道。

“生鐵原料,行轅會統一采購上等好鐵,工錢,按件計酬,多勞多得!質量,由我指定的這位師傅統一把關,凡達標者,有賞!凡偷工減料、以次充好者,重罰,杖三十逐出工坊!”

工匠們看著那比市麵高不少的計件工錢和嚴厲的質量要求,又驚又喜,以往被豪強壓榨克扣的日子似乎要結束了。

幾天後。

保密工坊內,一批新的雪花鹽煉製成功。

李承乾用手指蘸了一點放入口中,隻有純粹的鹹鮮。

“好!辛苦諸位師傅,立刻加大產量!第一批,先出兩千斤!”

又過了幾日,絳州城中心,兩間新裝修的鋪麵,在震天的鞭炮聲中同時開張!

一間門楣上掛著嶄新匾額惠民鹽鋪,另一間則是惠民農具坊。

鹽鋪櫃台後,潔白的雪花鹽堆成了小山,在陽光下閃爍著晶瑩的光澤,標價牌上赫然寫著。

“上等雪花鹽,每鬥一百五十文!”

農具坊門口,擺放著新打造出的鋤頭、鐮刀,刃口閃著寒光,標價。

“精鐵鋤頭,每把四十文!”

這個價格,隻有市麵劣質鹽和劣質農具的一半左右,半日時間,消息就傳遍了全城!

“什麽?雪花鹽?一百五十文一鬥?真的假的?”

“快看那鋤頭!那鐵色!那刃口!才四十文?!”

當人們親眼看到那雪花鹽和農具時,整個市場沸騰了!

“天啊!真是好鹽,比我以前買的‘上等池鹽’好太多了,還便宜一半!”

“這鋤頭!看著就結實,四十文?柳家鋪子裏那把破鋤頭還要八十文呢!”

“太子殿下開的鋪子,惠民!真是惠民啊!”

“買!快買!”

鹽鋪和農具坊門前排起了前所未有的長龍,官府的差役在常勝派出的軍士協助下,努力維持著秩序。

惠民鹽鋪和農具坊的開張,如同在滾燙的油鍋裏潑進了一瓢冰水!

裴府。

“什麽?雪花鹽每鬥一百五十文?”

裴矩聽到管家語無倫次的匯報,徹底慌了。

“這怎麽可能?他哪來的這等精鹽,再說了,煉製這種鹽要賣這個價格,瘋了嗎!”

柳府。

柳奭看著家仆搶購回來的一把惠民鋤頭,隻覺得一股寒氣從心底冒起。

“四十文的精鐵鋤頭?還比我們鋪子的好?他這是要斷我們的根啊!”

崔府。

剛剛從龍門山糧倉被罰巨糧的打擊中緩過一點氣的崔琮,聽到這個消息,眼前又是一黑,喃喃道。

“鹽鐵,好狠的手段,太子,你不是池中物啊。”

河東世家兩大根基,糧食和鹽鐵,在李承乾這套組合拳下,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猛烈衝擊。

可是震動的餘波,才剛剛開始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