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料定,這點“提醒”,足以讓自家夫君清楚,什麽時候該他出手了。

大唐這邊接二連三地“吃癟”,各國使臣越發張狂,說話也開始沒個遮攔。

慕容順那小子更是怪腔怪調地嚷嚷起來:“大唐不是號稱天朝上國,寶貝多,人才也多嗎?今天我們也就是隨便看了看,運氣好才贏了幾手。隻是啊,要是大唐非得把好東西藏著掖著,一點技術學問都不肯跟鄰居們分享,這‘天朝’的麵子往哪兒擱?以後誰還服你們?”

這話,簡直就是明搶了!

李淳風還在那兒跟那道追及問題死磕,腦門子上的汗珠子滾個不停。孔穎達他們也是一臉的為難,不知道怎麽接這火藥味十足的話茬。

禦座上的李世民,臉都氣綠了,捏著龍椅扶手的手背青筋暴起,那火氣眼看就要噴出來了。

就在這劍拔弩張,空氣都快凝固的當口。

李承乾慢悠悠地,放下了手裏的酒杯。

“當啷!”

杯底磕在桌麵上,發出一聲不大卻異常清晰的脆響。

一瞬間,整個弘文館裏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齊刷刷地望了過來。

他站起身,不急不躁地掃視了一圈,嘴角那麽一勾,帶著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聲音不高卻傳遍了全場:“各位遠道而來,都是客。既然大家對我們大唐的技藝、算學、詩詞這麽有興趣,那孤今天就豁出去了,陪諸位‘好好’玩玩,怎麽樣?”

這話一出來,弘文館裏頓時掉根針都能聽見。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釘在了這位大唐儲君的身上。

他先是瞅了瞅還一臉得意的吐穀渾王子慕容順,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王子這道題,看著挺唬人,其實嘛,簡單得很。”

說完,他也不多廢話,溜達到案幾前,拿起紙筆。

不像李淳風那樣埋頭苦算,他提筆就寫,一行鬼畫符似的玩意兒出現在紙上:“設良馬x日追及。則有240x= 150x+ 150*12。”

簡簡單單幾筆,一個算式清清楚楚,跟大唐現在用的那些算法,完全不是一個路數!

慕容順臉上的得意勁兒,當場就僵住了。

他哪見過這麽列算式的?那些個符號,更是聽都沒聽說過!

李淳風本來急得汗流浹背,一瞅見這算式,先是整個人都呆了一下,緊接著,那神情,簡直像是餓了三天的人瞧見了滿漢全席,一道全新的大門在他麵前“轟”一下就敞開了!

他嘴裏小聲叨咕著:“設……未知數?用符號代替……神了!真是神了!”

在一片驚掉下巴的注視中,李承乾筆尖在紙上劃拉得飛快,嘴裏也跟著報數:“240x減 150x等於 1800,那就是90x等於 1800,所以,x等於 20。良馬二十天,準能追上!”

他放下筆,解釋道:“此乃設未知求解之法,亦稱‘方程’。萬般算題,紛繁複雜,若能尋其關鍵,設未知數,列出等式,則迎刃而解。”

慕容順瞠目結舌,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引以為傲的難題,竟被對方用一種他完全看不懂卻又異常簡潔的方法輕鬆破解!這感覺,比當眾挨了一巴掌還難受。

他帶來的所謂算學大家,此刻也是麵麵相覷,羞愧得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接著,李承乾轉向先前獻上“自動翻頁書架”的於闐使臣,笑容溫和:“王子此物,構思尚可,隻是……”

他搖了搖頭,“結構略顯冗餘,實用性嘛,尚有不足。若真為便攜省力,孤倒是有一法,可製‘袖珍書卷’。”

他拍了拍手,早有東宮內侍應聲而出,呈上幾樣物事。

“此乃蘇家工坊新製的紙張,以特殊工藝製成,輕薄堅韌,遠勝尋常麻紙。”李承乾拿起一張薄如蟬翼卻極有韌性的紙張展示給眾人。

“以此紙張,再配以‘活字印刷’之術,一卷便可容納萬言,字跡清晰,攜帶方便,何須如此繁複的木架?”

他將一本用新紙印刷、活字排版的《論語》殘頁樣本遞給眾人傳閱。

那紙張觸手溫潤,上麵的墨字清晰雋秀,遠非雕版印刷可比。

各國使臣,尤其是那些來自文化相對落後小邦的,撫摸著那紙張,看著那精美的印字,眼中滿是震撼與渴望。

於闐使臣看著自己那笨重的“自動翻頁書架”,再看看人家太子手中的“袖珍書卷”,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立刻將那破玩意兒劈了當柴燒。

李承乾又看向新羅使臣金春秋,淡然一笑:“金大人詩作工整,亦有頌揚太平之意。然,四海升平,非口舌虛言可致。”

他略作沉吟,背負雙手,望向窗外悠遠的天空,隨即朗聲吟道:

“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此詩一出,意境雄渾蒼涼,與宴會本應有的歡慶氣氛形成強烈對比,卻又暗合大唐開疆拓土、威震四夷的赫赫武功。

那份獨屬於邊塞的悲壯與豪情,瞬間將金春秋那首粉飾太平的“四海謳歌”小調比得黯然失色,簡直是螢火與皓月爭輝。

孔穎達、虞世南等大儒先是一怔,隨即身體微微顫抖,激動難抑。這等詩句,這等意境,簡直是……

不等眾人從第一首詩的震撼中回過神來,李承乾語調一轉,更添幾分金戈鐵馬之氣,再吟一首: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裏長征人未還。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豪邁!悲壯!氣吞山河!

詩中那股守護家國、驅逐外虜的決心與氣魄,仿佛凝成了實質,壓得在場所有心懷叵測的使臣喘不過氣來。

弘文館內,一時間落針可聞。

金春秋麵色慘白,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穩。他原以為憑自己的文采,即便不能壓倒大唐名士,也能掙回幾分顏麵,誰知太子殿下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這等千古絕唱,直接將他釘在了恥辱柱上。

孔穎達激動得老臉通紅,撫須讚歎:“好詩!好詩啊!此二詩,無論是格律、意境還是氣魄,皆堪稱絕唱!老臣……老臣今日方知何為天外有天!”

虞世南亦是連連點頭,看向太子的神情充滿了敬佩與欣慰。

李承乾微微一笑,似乎隻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再次拍手,又有內侍小心翼翼地捧上數件晶瑩剔透的器皿。

“諸位請看,”李承乾拿起一隻造型精美、通體透明的酒杯,“此物名為‘玻璃’,乃是我大唐工匠改良琉璃燒製之法所得,其通透度、堅硬度遠勝尋常琉璃。”